卯时,碧桃尚未睁开眼就感受到天色逐渐转亮,多年来的生物钟让她幽幽醒转。
昨日当真是个美梦,她咂咂嘴,回味无穷,似乎闻到了梦中肘子的香味儿。
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从软软的枕头上掉下来一个纸包好的东西。
她不耐烦的想把东西给挥走,一时手软把东西给挥到自己脸上。
嘶,肩膀为何如此酸痛,姨娘昨日并没有惩罚自己呀。
怎么手上鼻间沾染着酱肘子的味道,碧桃后知后觉发现那纸包居然是一包酱肘子。
正摸不着头脑,她低头朝下看去,身下是雕刻着龙凤呈祥花纹的拔步床,触感柔软异常,与她灰不溜秋的铺盖有着天壤之别。
床上不远处还睡着一个四仰八叉的美人,美人儿打着小呼噜,睡地熟了。
碧桃吓得连滚带爬赶忙起身,她怎么敢与姨娘睡在一处的,这可是犯了大忌。
碧桃战战兢兢,生怕姨娘醒来发现,好在赵烨华翻了个身继续睡,并不理会身后的动静,她着实松了口气。
对着眼前的纸包跟自己的肩膀疑惑不解,自己昨夜去厨房偷吃然后被打了一顿?
赵烨华不是没有感受到碧桃的动静,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
昨夜他吃饱喝足以后,打算与周公美美的会上一会。
谁知没睡上半个时辰就突发腹痛,并且接二连三的发作,他实际上与茅厕相亲相爱了一整晚。
他怎知女子的肠胃竟然柔弱至此,若是知道,他也不敢如此放肆的喝酒吃肉啊。
碧桃不知始末,却也不敢打扰。
等赵烨华睡饱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碧桃惊喜的眼神。
“姨娘,你总算醒过来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了。”
坏了,赵烨华直接从床上蹦起来。昨晚听说娘子今日会去找那柳小白脸,也不知来不来的及阻止。
他把衣服一通乱穿,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就想往外冲。
碧桃跟在后面喊道“姨娘,早膳还没用呢。”
赵烨华当做自己听不见,闷头往前走。
碧桃接着喊:“姨娘,今日夫人去请柳神医过府,你这样冲出去会冲撞了的。”
过府?赵烨华抓住了重点,他转身折返回来。唤道:“碧桃,帮我梳妆。”
居然敢来他的地盘挑衅,看他不把柳小白脸给比下去。
这厢苏淼把马车停在了善仁堂的门口,引起了无数群众的围观,对此啧啧称奇。
无他,这苏淼开的千金坊与柳神医旗下的善仁堂堪称是死对头。
千金坊主打药材,兼卖些成品的方子和药丸,最为出彩的千金方,号称包治一切内伤。
善仁堂则是盛京城有名的医馆,有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的医师坐诊,还有柳惜时这一药王传人坐镇,名声在外。
按理来说两家可以和谐共存,可不知是谁传出来,千金坊的主家曾经羞辱过善仁堂的柳神医,就此结下仇怨。
见千金坊的马车停在了善仁堂门口,哪有不赶上去吃瓜的。
苏淼对于这些凑热闹的人也很是无奈,在随从掩护下,她艰难踏进了善仁堂的大门。
善仁堂的小学徒原先正在笑脸迎人,对着病患温柔嘱咐注意事项。
一转头见苏淼踏入,却立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起来。
他拦住苏淼等一行人,没好声气的道:“哎哎哎,你们是不是走错道了,千金坊在对面,好走不送。”
苏淼不以为意,柔声道:“这位小兄弟,我找柳医师。”
“柳医师?我们这里没有什么柳医师,你们到别处去找去。”
“哦?我找柳惜时柳医师,你把此物交给他,他自会知晓。”
小学徒不耐烦的打算把人给轰出去。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出来:“冬青,我嘱咐过你什么?不得无礼!”
叫冬青的小学徒轰人的手一抖,巴巴狡辩道:“是他们先无礼的。”
“来者是客!”
声音的主人很快出现在大家面前,他看起来颇为年轻,双目清亮而坚定,气质温和,身材瘦削但步伐有力。
正是大家交口称赞的柳神医!
“夫人请里面谈!”
小学徒瞪大了双眼,眼里全是愤愤不平,柳神医居然对千金坊的人如此礼遇!
苏淼顺从的进了内间,好奇的打量着屋里的内饰。
为了避嫌,她始终没有踏进来过。
柳惜时好笑的望着她,说道:“我当初跟你怎么说来着,今日这一出你吃到苦头了吧?”
苏淼朝他笑了笑,强词夺理道:“若不是我想出了这个法子,盛京城的富商巨贾们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垄断整个医药行当?”
柳惜时点了点她道:“顽皮,我让你传点流言说你我意见不合,你非要传成这样,若不是如此,冬青又怎会为难你?”
苏淼吐吐舌头,打算蒙混过关。
“师兄,你就帮帮我这次吧。盛京城,不,整个大魏朝,谁的医术有你的高明。”
“走吧,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偏你要如此高调!”
“我这不是给你打响名头吗?”
“这种名声我宁可不要!”
侯府,得了老夫人吩咐的管家已经等候在门外。
对于自家大夫人果真请来了善仁堂的柳神医这事,侯府众人都十分惊异。
柳神医可是盛京城里的名人,这名声与自家公子这种京城小霸王是不一样的。
在盛京城中这种遍地权贵的地方,依然有许多达官贵人对柳神医非常礼遇,但仍旧无法请到。
毕竟,与柳神医出神入化的医术对应的还有他不医活人的怪癖。
不医活人是指他只医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人,寻常大夫能救的他绝不会医治。
也正因此,达官贵人不敢妄动,若是真有什么危及生命,这位主儿可以跟阎王抢人。
若是寻常病症,找其他大夫也无妨。
平民百姓则异常吹捧柳神医,觉得他是活神仙,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要为他塑金身立像。
对上这么一尊大佛,老夫人哪里敢慢待。若不是腿脚不便,早就亲自迎出去了。
苏淼引着柳惜时踏入侯府大门,迎面迎上来的正是侯爷夫人。
定国侯长期征战,不在府内,这已经是侯府迎宾的最高规格与礼仪了。
柳惜时进入正堂,与老夫人寒暄数句。
老夫人不知道柳神医与孙媳妇不和的传言,理所当然道:“我这孙媳妇儿最是得力,烨儿昏迷以后,若不是有她撑着,我这把老骨头就要累垮了。”
“如今她请到了柳神医,这下烨儿可算是有救了。”
侯爷夫人见老夫人话里话外的夸赞苏淼,心中憋屈。
她扬起笑脸,对着柳惜时夸道:“柳神医当真是养生有道啊,这皮肤状态,看着跟年轻人一样,医术肯定更加高明。”
“我这大儿从马上坠马昏迷以后,一直没有苏醒,全仰仗柳神医了。”
苏淼在下首位置,心中笑到打跌,却不能表现出分毫。
侯爷夫人不知道,柳惜时为了增加病人对自己的信任度,特意留了一把小胡子,增加了成熟与可靠感。
坊间见他面庞年轻,胡子一把,就以为他年纪大把,保养有方,传言甚多。
果然,柳惜时听到这,面庞有些许僵硬。
偏偏为了维持自身形象不好发作。
他淡淡道:“夫人我见你印堂狭窄,耳后见腮,又兼之面红目赤,口唇皲裂,舌红苔黄。
应是心气重导致的肝火旺盛,该去千金坊买上一方下火的良药,防止火毒攻心。”
侯爷夫人被噎了一下,又不知哪里得罪了柳神医,只得闭口不言。
隔着一层屏风外面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赵烨华却只能蹲在角落,用屏风掩去身形,弯着腰偷看。
不时还撇撇嘴,柳小白脸不过如此,还没有自己一分的美貌。
按他现在的身份来说,属于内眷,一般不便见外客。
即使他满腹酸意,以现在的身份也无处抒发,只好蹲在角落,自我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