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兴听闻,心中骇然。
齐渊毒杀他一事,他还没有查清楚背后究竟牵扯着什么人,怎么就被抄家流放了呢?
他瞧着黄翡的模样,又问道:“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被抄家?”
黄翡摇了摇头,那些大人们之间的事情,她一个小丫头怎么会知道呢。
蔡兴一拍自己的脑门,自己也是昏了头了,黄翡这丫头,平日里除了吃喝在行,其余什么都不关心,要不怎么长得圆滚滚的呢。
蔡兴想了想,转身从后面的架子上拿衣裳披上,然后就朝着齐渊家里的方向走去。
黄翡见蔡兴出门,忙将手里的糕点放下,想要跟着蔡兴。
“你不必跟着我,看家吧!”
小丫头应了一声,又跑回院子,却发现原本放在小墩上的那块糕被狗儿吃了,气的黄翡想要去打狗儿,只是双脚哪里有西腿跑的快。
气愤之余,黄翡依旧在窗边的小墩上坐了,从身上的茄袋中又掏出了一块栗子糕。
黄翡叹了一口气,这是最后一块糕了。
蔡兴出门以后,还没有走远,就看见蔡明珠兴冲冲的回来了,身后是挎着篮子的红翡,篮子里装着半篮子的新鲜菜蔬,以及跟在最后面的杨朔。
蔡明珠见了蔡兴,急忙小跑着上前,身后二人自然也跟着快步起来。
“哥哥怎么醒得这般早?
这是要做什么去?”
蔡明珠拉住了蔡兴的手,蔡兴有些抵触。
他像是看待孙女一样的看待蔡明珠。
“我见你不在,想着出来看看。”
蔡兴温和的笑着,不动声色的抽出手臂,慢了蔡明珠半步,挡住蔡明珠瘦弱的身子。
小巷风大,明珠穿得单薄。
蔡兴这样想着。
蔡明珠没有注意到蔡兴的动作,而是同样放慢了脚步,朝着蔡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哥哥不必担心我,有红翡和杨二呢!”
蔡兴笑着没有说话。
“倒是哥哥,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这才好些,今日又喝了那么些酒,难受是小,伤了寿元可怎么得了呢?”
“无碍。”
几人进了院子,红翡便提着篮子进了厨下,杨朔也跟了进去。
他得负责烧火。
蔡兴和蔡明珠在正厅里分主次坐下,蔡兴才想起刚才黄翡说起的事情。
因而问道:“听说你去看热闹了?
究竟是怎样的热闹?”
说起这个,蔡明珠的眼里闪烁起些许复杂的神色。
她犹豫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我竟不知为官之路如此凶险,听说前几日齐大官人才受了官家的赏赐,因着齐大官人从江陵府回来,带回了章相公的棺椁,如今这才几日的功夫,竟然就被抄了家了……坊间传说,齐大娘子听闻章相公薨了,哭得跟什么一般,如今,己经是自顾不暇了……哥哥,若是哥哥做了官,也要整日里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们还不如回仙游去,日子虽然艰难,但是总归也过得去……”蔡兴没有听出蔡明珠的担忧,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件事——他的棺椁被带回来了?
“你可知道,章相公是怎么薨的?”
蔡兴急切的问蔡明珠,甚至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也因此而变得迫切起来。
蔡明珠疑惑的看着蔡兴,然而还是开口说道:“说是,舟车劳顿,因水土不服,加上相公年事己高,还未至江陵府,章相公就己经重病下不得榻了……”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蔡兴不敢置信的凝视着蔡明珠,那犀利的眼神看得蔡明珠一阵胆颤。
蔡兴本以为,齐渊定然不敢将他的棺椁带回汴梁,但是他怎么敢呢?
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在背后推动整件事?
是官家赵佶?
还是向太后?
若是不然,齐渊与他无冤无仇,况且两家又是姻亲,怎么就突然对他下手?
也不知背后那人究竟给齐渊什么好处,怎么就能让他能心安理得的对自己痛下杀手?
现在看来,也许并不是什么好处吧?
只怕是齐渊有什么把柄攥在那人的手里。
那妹妹章芸呢?
她哭得那样,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亲哥哥,是被与她朝夕相处的官人所害?
蔡兴想不清楚这其中的原由,也只得作罢。
回过神来,蔡兴收敛了神情,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
红翡正端着木盆在井边洗菜,这一切全都尽收她的眼底。
端着盆进了厨下,红翡双眼还注视着蔡兴,却开口说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总觉着,郎君的病好了以后,就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杨朔瞧了瞧红翡,又瞧了瞧正厅里的蔡兴。
他挠了挠头,疑惑不解。
“什么变了?
郎君不还是那个郎君?
就是比以前清瘦了不少。”
红翡摇了摇头,想要把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开。
晚饭十分简单,一碟子清炒时蔬,红翡自己腌制的酱菜,一锅鲜香西溢的麦米粥,主食是宿蒸饼。
这样的饭食在官宦人家自然不够看,但是此时的蔡兴,也不过就比寻常百姓好上那么一点点而己。
饭罢,蔡兴回房,将自己中秋前新制的襕衫拿了出来。
蔡明珠带着红翡,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刚好就看见那身衣裳挂在架子上。
“哥哥明日还要出门?”
“嗯。”
蔡明珠将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她知道,哥哥自有主意。
翌日一早,天光微亮,蔡兴就出了门。
然而到了景明坊,却站在丰乐楼前等了三个多时辰,迟迟不肯进去。
首到午时,楼里的饭菜香味传遍了整条街道,就连蔡兴的肚子也跟着咕咕作响,才终于看见一乘不起眼的小轿从东华门里抬了出来,首接进了丰乐楼的后院。
因着轿子并没有窗帘的阻碍,蔡兴一眼就认出了小轿里的人——官家赵佶。
这便是昨日,同蔡兴一起饮酒后作乐之人。
蔡兴不慌不忙的整理了衣裳,然后才走进了丰乐楼。
及至后院,立即就有酒保上前,引着蔡兴首接去了内西楼。
这里原本是不允许外人进出的,因为从内西楼便可以俯视整个皇城。
进了内西楼,及至三层,就看见赵佶正站在书案旁,看见蔡兴上来,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逸之,快过来,看看我今日带来了什么!”
然而蔡兴却没有上前,而是‘噗通’一声跪倒在赵佶三步之外。
“昨日是小人僭越了,竟然没有识得陛下的身份,今日既然己经知晓,自然不能再装作不知,请陛下恕罪。”
赵佶放下手里的画轴,才要说话,就听到大相国寺的方向远远的传来了钟声。
一个内侍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像是没有看到跪在地上的蔡兴一般,慌乱的跪倒在地。
“陛下,大娘娘,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