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胭,是爹爹对不起你。”
这是祁符胭听到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祁符胭一首想,如果当年多孝顺父亲一点,他会不会走的时候不那么痛苦。
她不知道,一个家里的顶梁柱,家里最宽阔的臂膀,几十年来总是威严死板的父亲,是怎么变成整天躺在榻上留着眼泪,带着哭腔喊着自己和母亲的名字,一句一句说着抱歉的样子的。
她有些看不得,又不愿在父亲面前落泪。
她那时候小,父亲下葬的那天,家族亲人们都叫她再去看自己的父亲最后一眼吧。
她哭着挣扎,不愿意去。
是害怕吗,好像不是,她也说不清,只是最终也没见父亲的最后一面。
后悔了,后来的祁符胭后悔了。
可是那时还小,或许也不该被过分苛责吧。
祁符胭对父亲的印象并不多,只是因为从小父亲一脉就患有传男不传女的怪病,就对父亲多有疏远。
父亲很爱自己,她知道,可是每次见到跛着脚在学堂门口等待自己的父亲,就觉得面上无光。
渐渐的,父亲不来了,大家也都慢慢不识得祁符胭的父亲了,祁符胭自己好像也忘了。
毫无疑问,祁符胭的幼年是幸福的。
她有爱自己的爹娘,有显赫的家族门楣。
在祁家大宅里,祁符胭什么都有。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可能就是从祁父离开的那一天。
时间恍然回到那日的祁宅。
祁家乱作一团,张挂白布白花,原本的高门大户变得一片肃穆。
祁门主离世,堂堂祁宅一时之间没了主人。
祁家男子每一代均活不过西十岁,每一代的此刻,总是祁门最动乱的时候,今年尤为如此,因为当今祁门主没有儿子,只有祁符胭一个女儿。
当然家中还有一个小儿子,名唤祁符昭,只是祁门主偶从外带回家的小野种,谁又肯将堂堂祁门转赠野种之手?
祁符昭比祁符胭小几岁,祁符昭被领回家里的那年,祁符胭十岁。
祁门两个同龄小孩自然而然就玩到了一起。
祁符昭是以祁符胭的堂弟的身份留在祁宅的,据说他的父亲是祁门主的亲兄弟,只是常年隐居,不见世人。
只是再是隐士高人,也逃脱不了祁门活不过西十的命运。
突然撒手辞世,祁门主只得将祁符昭领回了家。
“可他为什么和我一样,从符字辈呢?”
小符胭问过母亲。
母亲摇头微笑,只道“这样我们才像的一家子”,是不想让昭儿从小就觉得自己寄人篱下。
好了,祁门主离世,祁门主的兄弟也早己离世,这下祁门没了后人。
小小的祁符胭,自是无人信服。
偌大矿藏世家,被外人翻了天。
灵堂棺椁,一家妻妾儿女头戴白花,身披麻衣,跪在棺椁旁。
大堂中隐隐约约的抽泣,烟火缭绕的香烛,祁符月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是不是尚在梦中。
霎时传来的嘈杂的叫骂声打破了这份异样的平静,十几个矿场主带着自己府邸的小斯骂骂咧咧的登堂入室。
“祁门主走的突然,谁来领导我们?
祁家不可一日无主!”
一呼百应,矿场主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应和起来。
“没有德高望重的人掌管祁家怎么行,我们矿口怎么办,货砸手里怎么办!
我们的损失谁来承担!”
“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当门主我们不服!!”
“不服!!”
“现在祁门没有主人,你们这样喊来喊去能解决什么问题?”
祁符胭站出来,声音稚嫩响亮。
稚子年幼,再假装是一头小狼,也还是会有瑟瑟发抖的皮毛,恐吓不住那些老狼。
“你一黄口小儿懂什么!
对矿藏一无所知,怎能服众啊?!”
“我是门主的嫡亲女儿!
除我以外,你们谁有身份和资格继承我爹爹的衣钵?!”
祁符胭不甘示弱,她可不是好欺负的,虽然她什么也不懂,但是也不能白白被这些外人欺负了去。
只道此时,祁符胭母亲一族,欧阳世家,在场面混沌之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粉墨登场。
“妯娌亲家,我欧阳英自当帮助祁门共渡难关。”
欧阳老爷抬起袖口擦擦泪,一手牵起祁符胭的母亲欧阳蒲,一手牵起祁符胭,“我自当好好帮助蒲儿母女,重振家风。”
祁宅众人沉默了,赶来闹事的祁家在外的各个矿场主齐声应和了,欧阳英就这样接管了祁门。
欧阳英是祁符胭的舅父,从小就喜欢说些笑话,编些好玩的逗祁符胭高兴。
祁符胭的母亲欧阳蒲自然也没什么不同意的,请兄长帮忙镇住场面,自以为不会有什么大风大浪了。
可没想到,未来的大风大浪却真正是来自自己的亲兄长。
祁父离世后的两年,欧阳英私下里各种暗杀祁门的重要人物,在各个关键矿口均换了自己人来把守,可怜堂堂主宰凌地一方的矿藏世家,就这么在不知不觉间更名换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