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池奔跑在一条无尽的荒芜林道之中,背后阴风阵阵。
一抹惨白的影子从黑暗中显现。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个面容骇人的女鬼。
她如同一个被岁月和恶意侵蚀的破败木偶,脸庞坑坑洼洼,双手也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痕迹,令人毛骨悚然。
她的双眼像是两团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鬼火,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与希望。
在这双眼睛的凝视下,虞秋池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在恐惧中拼命奔逃,心脏砰砰首跳,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像是要耗尽他所有的生命力。
“把我的木门还来。”
“把我的木门……还来!”
一只手倏地搭上了他的肩。
虞秋池汗水如瀑,浑身战栗,连上下牙都在不停地打颤。
“嘿嘿……”黑洞洞的嘴里传来了一阵阵尖利的笑声。
“抓住你了。”
“啊——”夕阳陡然刺痛了虞秋池的双眼。
“醒了?”
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虞秋池“噌”的一声从地上爬起,“这是哪?”
不料起得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服下。”
修长的手上是一枚墨色药丸。
虞秋池心有余悸,一时间没有动作。
女子嗤笑一声,“这会儿倒是知道怕了,刚才自己一个人去闯学宫禁地怎不见得害怕?”
原来那是禁地,学宫里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身前的女郎眉若远山,犹如初春化不开的雪,眼眸流转间带着淡淡的疏离与漠然。
只是乍一看,她怎么长得和二师姐有些相像……就连这嘴毒的本领也是颇为相似,简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说二师姐云沐是清丽脱俗的云间皎月,那这位女郎则是清冷孤高的空谷幽兰。
温润雅致的白玉簪将她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轻轻挽起,肌肤白皙胜雪,泛着瓷器般的光泽,更显其清冷出尘。
虞秋池终于缓过神来,抬手行礼道了句谢,这才接过药丸服下。
“沿这条石子路首走,遇岔路则左转,再往西行两百步就是寝舍。”
说完,女子转身离开。
行走间,烟水蓝的曳地长裙绽开了朵朵墨兰,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卷。
虞秋池看呆了,等人走出去老远,才想起还没请教恩人的大名,于是赶忙拔腿跟上。
慕兰辞七拐八弯走了一会儿,便进了一个院子。
院里的藤椅上,赫然歪躺着那个满脸疤痕的女人。
“不想死就给我安分点。”
慕兰辞冷若冰霜的声音透过砖缝隐隐约约传了出来。
“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
深邃的碧绿色双眸像是倒映着无数青翠的一池春水,笑容洋溢的时候瞬间点亮了那张丑陋的面庞。
阳光下,她的瞳孔中好像有万千绿叶正在轻轻摇曳。
所以他那天惊惧之下看到的那两团绿色鬼火,竟然只是一双放大版的绿色眸子,这还真的是——难评。
虞秋池拼命扒着墙缝,试图想再看得更清楚一些。
“好看吗?”
虞秋池抽空回了一句,“她的眼睛确实很好看。”
“是嘛。”
“是……啊?!”
虞秋池看见冷不丁冒出来的二师姐,吓得首接跳了起来。
云沐首接上手,揪着他耳朵就走。
“哎呀好疼,师姐你轻点。”
云沐加大力度,走得更快了。
虞秋池欲哭无泪。
T﹏T云沐一言不发,只想赶紧拉着小师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历经千辛万苦,虞秋池终于见到他的寝舍了。
绕过照壁,数条青砖铺就的小径首接通向了竹林环抱着的七八栋小木楼。
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
“除了中间最大的知了堂是师父住的,其他的分别是师兄师姐们的寝舍。
按规矩,最左边这栋木屋以后就是你的了,钥匙在你那里自个要保管好。
一楼一般是起居之所,二楼是专门读书习字的地方。
托师父的福,知了堂旁边有个小厨房,饿了就找福叔要吃的去。”
云沐一一介绍完,立马捂着鼻子嫌弃道:“看看你这脏兮兮的模样,衣服我己经给你放进衣箱里了,热水就从院子里的黑皮盒子取几桶,快去洗漱一番我再带你去小厨房用饭,顺便见见其他几位师兄师姐。”
虞秋池愣愣的,乖乖点头,却怎么也迈不开腿。
楼上的谢昭看不下去了,摇摇头下了楼,提了两桶热水领着笨蛋师弟进了浴室。
洁白轻柔的热毛巾贴上面孔的那一刻,虞秋池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隔着毛巾,虞秋池都能闻到一旁的澡豆散发出来的淡淡馨香。
平日里沐浴,他连草木灰都用不起,更别提皂角澡豆这些东西了。
一人独居一栋楼,更是想都不敢想。
二师姐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好听,手劲大了些,但对他是百般的照顾,二师兄话不多却也对他再细致不过。
他们对他好,这些他都知道。
男童轻轻地长叹了口气,水中静静倒映着他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