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兰从没像此刻这样害怕过。
远处群山在夜色下仿佛吃人恶鬼,四野万籁俱静,吴兰能清晰地听到自己些微急促的呼吸声,不知从何处不时响起几声未知兽叫,夹杂着山风吹着树叶忽大忽小的娑娑声,令吴兰寒毛直竖。
此情此景她前些时候不是没经历过,只是有所不同。
这次,她迷路了。
虽然内心打怵,然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压下胡思乱想,借着那点依稀的月光艰难行走。
“咦?我记得是往这走啊。”吴兰挠挠头,仔细回想着白日里走过的去镇上的路线,“出门往西直走2里路,经河边左边小道再走4里路,经过山脚大榕树下的分叉口往东的小路直走不到一个时辰,我记得就能到镇上了啊。”她在这自言自语,回答她的也只有呼呼的风声。
吴兰紧了紧衣领,把胸前的土瓮又抱紧了些,迈步走了几步远,却又停了下来,她不打算继续走了,因为理智告诉她,在夜晚视物不清且迷路的情况下,再走下去很可能遇到更糟心的事。借着微弱的光线,吴兰依稀能看到十步距离处的山壁有一个半圆型凹陷,刚好能容纳她的身形,她走过去拿出火折子一照,不由一喜,这个凹陷的地方足有3米左右宽,纵深也达到了1米2.3的样子,吴兰弯低身子,窝在凹壁里面,瞬时感觉少了风吹的凉意,再把山壁两边的藤曼杂草往中间拨来罩在上面,立马多了几分安全感。
安顿好了这暂时的栖身之所,吴兰不由长叹一口气,郁闷至极。
她本来都计划得好好的,谁知半路走岔了路,不知道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明天要办的事儿也不知道办不办得成。
她特意等着赵家人全部睡熟后才偷摸出来的,想着赶夜路到镇上找杏满林的掌柜卖首乌的,她早打听好了,杏满林药铺凌晨约4点多就会开门准备,她趁此时去卖掉首乌后,基本能赶到早上赵家人醒之前回去。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果明早苟氏,章氏找不到她,指定又来个三堂会审,少不得吃点皮肉之苦,这些倒忍得,只是太节外生枝了,要是发现她找外快攒私房,到时候才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哎……”吴兰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纵使胡思乱想了许多,过了会儿,吴兰实在挨不住困意,竟慢慢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之间,吴兰好似听到了叽叽咕咕的交谈声,再一听,好似是几位男性声音在交谈什么,她下意识想脱口喊出“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就蓦地睁开眼惊醒过来。
这大半夜荒郊野林的,除了她这迷路的可怜虫,还有人迷路了?
吴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屏息凝神仔细听着那些人说话。
“头儿,这小子倒是个狠人,咱们这样的手段都没能撬开他嘴,啧啧…”吴兰听到其中一个粗粝的男声讶异的说道。
一阵沉默之后,吴兰又听到一个暗哑的低沉声音响起,“你……何必如此,只要你肯交出那样东西,就不必受此等皮肉之罪,说不定一高兴还会放你一马,如何?”
良久,吴兰才听到一道鸭公嗓般的少年声音响起,那少年声音嗤笑道:“废什么话?你们欲除去我许久了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根本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落到你们手上,我压根儿没想过还能活哈哈哈哈哈……”那少年说到最后竟大笑起来,只是听在吴兰耳朵里,却是实打实感受到了那股绝望悲愤之感。
空气中,只剩下少年笑过后的喘息声和咳嗽,吴兰邹紧眉头,不由庆幸刚才自己没喊出那句“还让不让人睡觉”的话,这伙人一看就不是善类,而且还碰到这种影视剧里常见的杀人越货的阴谋场面,她但凡被发现,指定永远长眠了……
那被称“头儿”的暗哑声音主人好像全然不在意般,毫无情绪起伏的说道:“都说蝼蚁尚且偷生,而你,也曾是人前显贵的体面人,难道你就甘心受这些折辱,然后在这卑贱死去?”见那少年不作声,那“头儿”又继续道:“告诉我,我会帮你向那人求情,也许能苟且偷生的活着,再不济也能让你作为贵人般体面的死去,你也知道那人对这东西有多势在必得,实在没必要死抗,想想你的家人吧,他们何其无辜,受你连累,不仅整日担惊受怕,说不定还会白白丢了性命,可怜啊!可叹啊!”
吴兰虽没看到这“头儿”的表情,听他语气也能想象出此刻这人定是一副施恩的悲悯模样,明明要取人性命,却把话说得恁的好听,仿佛一心一意为你好一样,这让她不由想起外祖母苟氏的面孔,心里不禁冷笑着骂了句“虚伪”,开始有些同情这少年的处境了。
那些人离吴兰大约三十步的距离,吴兰透过洞口缝隙看,隐隐约约有五人左右,加上在地上那可怜少年,应在六人上下,看身形全是虎背熊腰的大老爷们儿,也不知道这弱质少年到底做了什么?引得好几个大汉如此对待。
她看不清那地上少年的状况,想来伤得不轻,内心只希望这少年快把那劳什子东西给他们,毕竟狗命要紧啊!不然先随便编个谎糊弄住这些人也是好的!
谁知那少年竟仿佛嫌命长一样,向那领头的人吐了口血水,厉声大骂:“你们这些杂种狗腿子,杀材,屁话就不要说了,爷爷我今天交代在这,自有人为我报仇!哈哈哈哈我在下面等着你们,哈哈哈狗杂种们废话恁多,哈哈哈……”
少年悲愤绝望的笑声在寂静山野中回荡不绝。
其中一个汉子蹲下身,不知做了什么动作,吴兰只听一声惨叫,然后就是“嗬嗬嗬”的一阵痛苦喘息声,暗哑低沉男声再度传来:“真失态,竟不知斯文有礼的贵人,也有像个市井贱民一样口出秽言的时候,真是可怜啊。”那“头儿”桀桀怪笑两声,冷漠到了极致。
也不知那“头儿”使了什么眼色,吴兰依稀看到走出两个大汉,其中一个大汉向兴奋的声音传来:“这小子是典型的欠收拾,让我来教教他怎么诚实,嘿嘿。”话音刚落,一阵骨关节咔咔作响之声响起,应声响起的还有那少年的声声惨叫。
吴兰害怕极了,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没经历过这么残酷的场面,心里的恐慌还有不适令她咬破嘴唇也毫无所觉,她只能一动不动地呆在那,祈祷这一幕快点结束。
随着那伙人的一番动作,少年的叫声也渐渐弱了下去,直到完全消失……
那伙人终于停下了手。
“头儿,昏死过去了。”
“好个硬气的小子,倒叫我有些欣赏。”“头儿”沉吟片刻又道:“唔…给他个最后的体面,就地埋了吧。”
几人应答后,便是一阵挖掘之声。
吴兰听着这些声音在山壁之中一动不敢动,倍感煎熬,突然那些挖掘声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
“我怎么感觉有人在周围,暗中窥视呢?”暗哑低沉声音响起。
“头儿,这大半夜荒郊野林的,应该不会有人跑这种地方来吧……”其中一个汉子说道。
那“头儿”显然没听进去,脚步径直向吴兰躲藏的山壁处走去。
一步、
二步、
三步、
四步、
……
吴兰大骇,在大冷的天,额头冷汗顺着她的小脸往下流,生物感知危险的本能使她的身体紧绷得像一根拉紧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