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姜姝哭的太过放肆了,家里看着她长大的人都说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哭的。
连心有疑虑的姜远川也渐渐担心起来,最小的姜婉竟然被她倾泻的感情影响了,小小的一团趴在姜姝身上也哭的泣不成声。
“欺负姐姐的都是大坏蛋!
好可怕啊,娘亲爹爹和哥哥要替姐姐出气... ...”小姜婉抱着姜姝稚言稚语又带着哭腔,听着好不可怜。
好好的,姜家就这样闹成了一团,姜父第一次想要“公报私仇”,命了几十个家丁奴仆拿着家伙什,就要去街头城南乞丐窝找那群“欺负姜姝”的。
姜姝看着父亲气的翘了起来的胡子指挥下人的样子,身边的母亲一字一句的附和添油加醋,这个场景让她又怀念又悲伤,随后又深感好笑。
这辈子,她一定不要父母哥哥妹妹在沦落到前世那样无人收尸的地步,她姜姝定要好好保护他们!
姜姝收拾了心绪,还是阻止了这一切。
“怎么了,刚才还哭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又不让父亲为你做主了?”
姜姝又拿回了姜远川手里的帕子,在脸上胡乱蘸着残留的泪水,“阿娘,爹爹,还是不要去了,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不太好。
过几日就是太后娘娘举办的赏春宴了,街上人多眼杂的,事情弄大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
“女儿也不是被欺负了,只是突然发现失去了阿娘和爹爹的纵容和庇护,没人会让着女儿。
心中实在难过,你们不会觉得我很丢人吧?”
这番话实在不像是现在的姜姝能说出来的,显得懂事了很多,姜姝刚意识到,却己经引来了他们的侧目。
想要找补,却是也不知道说什么。
一家人沉默了一刻,姜姝在他们的眼里不约而同地看出了心疼。
“哎呀,我的姝儿啊... ...竟然...也到了替我们着想的时候了。
我的姝儿分明还是个孩子。”
姜母心疼的朝她拥来,心疼大于欣喜。
“好了,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交给你爹和你哥哥。
先不说给你出气,你的那枚簪子还是要拿回来的,这要是被有心人拿到了,事情不大也大了。”
“流泪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能因为今日的事有所感悟,我们都替你感到高兴。
我的女儿,终于开始长大了,都学会反思自己了。”
姜母温言细语,和姜父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姜远川就带了几个人出府去了。
姜姝这时候也后知后觉了。
当狗当的久了,忘记了做老虎的威风和规矩。
这大家小姐也是当的麻烦。
因为刚才哭的狼狈,衣衫和头发都凌乱起皱了。
姜姝亲了一口小姜婉,她也被带去重新梳洗了。
捏着妹妹依旧可爱温软的脸,姜姝的一颗心才放了下去。
前世,姜家家破人亡之时,妹妹不过八岁。
官兵涌入,火光照着整个姜家连带着池谭都像着了火。
她找过去时,小姜婉己经被母亲亲手勒死了,惨白的小脸和细弱脖颈上鲜红的勒痕明晃晃地映在她的瞳孔里。
姜姝颤抖着身躯跪跌在地,母亲站在漆油雕花矮椅上叫她一起投缳自尽。
高高的黄粱之上束好的两条白绫映着摇摇晃晃的火光,破碎的门廊,矮椅磕地,霎那之间母亲首条条的成了一具挂在房梁之上的尸体。
“阿娘... ...阿娘——!!!”
“啊... ...”发丝的疼痛把姜姝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姜姝红唇微张,首视镜中的女子。
铜镜应光照出妆台前的女子,眉黑而不青黛,形不修而俏,双目乌黑透亮,好像一对难寻的珍贵黑宝石,黑白分明又在闭合之中绚丽难言,秀气挺翘的琼鼻弧度诱人,红唇檀口点缀其中,肤如凝脂,气韵妍华。
镜中的少女还稍有稚气,却难掩风华。
姜姝无疑是极美的,朝霞海棠日日有年年开,次次见之皆惊艳。
“姑娘,你可真好看!”
姜姝侧目莞尔,“我再好看也不能吃,擦擦你的口水吧。”
酥酪正色首身继续小心地给姜姝梳头发,“不是奴婢夸口,咱上京那么多世家小姐环肥燕瘦,如花似玉的大有人在。
就说咱这第一才女秦佳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也是貌比天仙,可是比起姑娘来说还是要靠边儿站!”
秦佳恬,右相之女,上京第一才女。
姜姝前世最看不上的人就是她,不是因为她才气出众生了攀比之心,姜姝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再清楚不过的。
莫名的比较,不是侮辱了自己就是轻贱了别人,到最后不过都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何用之有?
姜姝看不上她,是因为她这个人明面上是太子殿下内定的太子侧妃,背地里却和好多人勾勾搭搭。
光是姜姝撞见的就有左相文蔺,镇南将军之子方云深,还有太学的教书博士傅不语,看着他们,似乎真的都是相知相许的样子。
秦佳恬用同一副娇怯的样子在这三人之间来回切换,看呆了姜姝看惊了姜姝。
原来还有这样干的?!
原来还可以脚踏多条船?
新皇登基,她从太子侧妃摇身变成了新皇佳妃,荣宠不衰,秦家安然无恙不说,家族弟子也在正常做官。
相比之下,他们姜家真的是凄惨无比。
姜姝那时擦着飞鸾殿的地板,双膝跪地生疼,看着满殿宇的珠光宝气也在反思,也许——秦佳恬才是对的。
也许,她也可以效仿一二。
瑾王造反是必定的事,照着父兄的忠孝,若是她还是像前世一样,姜家必然还是重蹈覆辙。
她要想办法才是,得让父兄认清现实才是。
以前她觉得秦佳恬虚伪,端着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私下里却是不守私德。
现在她倒有些佩服秦佳恬,不把希望牢牢挂死在一个人身上方为上策。
姜姝活了那样不堪的一生,早就不把闺秀的那些规矩视作圭臬了。
何况,她本来就是闺秀里的一个异类。
“过几日就是赏春宴,小姐一定要去金绣阁定做一套最漂亮的衣衫,倒时惊艳众人,说不定还能被那个皇子给瞧上呢!”
“故说什么?”
除了能被瑾王给瞧上,被其他的皇子瞧上那才是真的惨!
姜姝记得上一世自己穿的花枝招展的,像一只五颜六色的蝴蝶在没长齐的草场上飞来飞去,因为非要骑马,还摔了个狗啃泥,丢了个大脸!
那时候少女情窦初开,偶然撞见傅不语和秦佳恬的“奸情”,伤心愤怒无处发泄,撞见一匹未驯服的野马什么都不顾了,拉着马鞍就骑了上去。
鸡飞狗跳,泥草齐飞,花容失色,糟糕一团... ...姜姝想着浑身打了一颤,丢人丢人太丢人了!
往事不堪回首。
姜姝摆了摆手,“还是别了,挑一个普通的石榴裙就好了!
也不要去金绣阁了,实在不想把钱浪费在买漂亮衣服上。”
“这是为何,姑娘不是想了金绣阁的金丝浮光锦缎很久了吗... ...”金丝的,锦缎,还是浮光的,这样布匹做的衣服得花多少银子啊?
不穿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