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宋莺殷青裴的现代都市小说《畅读精品小说报告夫人,小公爷他又去进修男德了》,由网络作家“明月落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穿越重生《报告夫人,小公爷他又去进修男德了》目前已经迎来尾声,本文是作者“明月落枝”的精选作品之一,主人公宋莺殷青裴的人设十分讨喜,主要内容讲述的是:,征战沙场。虽说没什么泼天的富贵,到底是个中规中矩的勋爵门户。她跟高嫁入府的刘氏等人不同,不是个完全没脑子的女人。果然,顾老夫人冷冷的呵斥了一声,“别哭了!都这种时候了,哭有什么用?”顾嘉噎住,刘氏和顾伯言也畏缩着安静下来。“母亲,您看——”顾伯言道,“嘉儿是绝对不可能嫁给那姓江的,阿樱就不一样了,儿子听嘉儿提起过,阿......
《畅读精品小说报告夫人,小公爷他又去进修男德了》精彩片段
上辈子,她怎么没认清这群人的嘴脸呢?
上辈子的她为什么要傻不拉几的对大房死心塌地,与父亲和弟弟离心离德呢?
大概是上辈子的今日今时,名誉受损的是她,而不是他们心尖上的顾嘉吧!
如今,换了个位置,他们的心头肉受了委屈,他们都不装了!
屋里吵闹不休,顾嘉哭声不绝。
顾樱安安静静听他们骂完哭完。
没像往常那样唯唯诺诺的讨好他们大房一家,而是落落大方的走到祖母面前,行了个礼。
“祖母,您怎么说?”
顾家老祖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年轻时候就死了丈夫,上半生操持整个顾家,殚精竭力,恁是将偌大一个家族拖到如今这般荣耀。
大儿子顾伯言承袭爵位,在鸿胪寺得了个文职。
二儿子顾伯清远赴边疆,带兵打仗,征战沙场。
虽说没什么泼天的富贵,到底是个中规中矩的勋爵门户。
她跟高嫁入府的刘氏等人不同,不是个完全没脑子的女人。
果然,顾老夫人冷冷的呵斥了一声,“别哭了!都这种时候了,哭有什么用?”
顾嘉噎住,刘氏和顾伯言也畏缩着安静下来。
“母亲,您看——”顾伯言道,“嘉儿是绝对不可能嫁给那姓江的,阿樱就不一样了,儿子听嘉儿提起过,阿樱自从见了江隐之后,就对他倾了心,明里暗里不知道私下里见了多少次面,嘉儿疼妹妹,也帮过她几次,送了些什么香囊荷包情书之类小儿女之间的玩物,您说——”
顾老夫人年迈,却保养得宜,一双锐利的眼睛向顾樱看来。
顾樱忙跪下道,“祖母,阿樱不喜欢江隐,江公子身上的帕子是大姐姐亲手绣的,至于大伯父所言的香囊荷包情书,阿樱更是没有做过!”
“你怎么没有做?还有好多书信都藏在你屋子里,你不过是没有机会,不然身子都给江公子了!”顾嘉怒极了,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顾樱跟中了邪似的跟她作对!
“大姐姐,你不要脸我还要呢!”顾樱冷嗤一声,“若祖母不信,可以关了房门,命几个签了死契的丫头婆子搜我和大姐姐的屋子!这样,阿樱死也死得干净明白!”
“搜就搜!”顾嘉目露得意。
她早就安排好了,要顾樱这死丫头死无葬身之地。
“搜吧。”刘氏得了顾嘉的眼色,也忙上眼药道,“母亲,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阿樱的清白。”
“既然如此,命人搜一搜两位姑娘的屋子,闲杂人等都退出去。”顾老夫人精明的双目扫向顾樱,“今日此事已经闹到了绾妃娘娘面前,必须要有个决断!断好了,选个良辰吉日,我老婆子豁出老脸去江家,给你们把这婚事定了!”
顾樱身形微颤。
上辈子,场景何其相似。
她们要搜屋子。
她房中被搜出数封情书和几个未做完的香囊。
几十个板子打得她三个月没能下床,后来又被逼着跪了祠堂。
那阴冷潮湿的漫漫冬夜,在她人生最后的十年,无数次浮现在她脑海里,每一次,她都悔不当初。
顾樱嘴唇飞快失了颜色,眼眶雾气弥漫,整个人僵硬的立在中央。
见她这般模样,顾嘉抹了抹泪水,倚在顾老夫人身边,心中格外得意。
江家那落寞的寒门下士,怎么配得上她这尊贵的伯府嫡女!
一炷香后。
情书、香囊、荷包俱已被搜了出来摆在堂下。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明晃晃的男欢女爱书信,一字一句,都是东黎国名门闺秀的大忌!
可此刻,不淡定的人却陡然换了个主角。
“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是从我院子里搜出来的!”
顾嘉愣了,仿佛兜头被人淋下一盆冷水,刹那间又气得浑身发抖,根本顾不得大家闺秀的气度,冲上去,就要掐住顾樱的脖子,“是你在背后动的手脚对不对?!是你!是你这个小贱人!顾樱,你陷害我!”
顾樱仍旧跪在地上,下颌微抬,一双湿漉漉的纯净眸子还带一脸稚气。
她不偏不倚的看向在场所有人,拿起那张纸,目光平和,连声音也是平和的。
“阿樱不通笔墨,大字不识,祖母,这些信,字迹清晰,行文漂亮,都是大姐姐的笔迹吧。”
一句话,将顾嘉彻底打入地狱。
她浑身冰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让她脑子嗡嗡的,彻底发了蒙。
对啊,顾樱不识字,这些信从哪儿来的?
她给顾樱准备的那些书信又去哪儿了?
难道是闹鬼了?!
越这么想,她越觉得不对劲儿,连带着看顾樱的表情也觉得像是见了鬼一般。
她颤抖着手指,面露疑惑的指着顾樱的脸,又疯了似的抱住脑袋,不住的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闹鬼了!闹鬼了!”
说着又哭又笑的疯疯癫癫起来,跑到顾老夫人膝下跪着,“祖母,有鬼啊!”
刘氏和顾伯言一时也惊住了,呆愣了一会儿赶忙跪下给自家女儿求情,“母亲!母亲!嘉儿绝不是那样的孩子啊!”
顾老夫人眼底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不耐烦的揉了揉眉心,一把将顾嘉推开。
“顾嘉,别胡闹了!今天的事已经闹得够难看了!你还疯疯癫癫的成什么样子?你这样,怎么嫁人?”
嫁人两字,瞬间戳中了顾嘉的痛点。
她猛地站起身,袖子一挥,锋利的指甲生生划破了顾老夫人的脸颊,“祖母,我不嫁!”
“顾嘉!你疯了?”顾老夫人猛地站起身来,气得脸色发青。
永寿堂气氛僵住,在场几人更是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温柔的大姑娘竟这般不知分寸!
顾嘉双眼呆滞,还没反应过来。
眼见她疯狂不知收敛,眼见她得罪了祖母,顾樱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笑,急忙涌起一抹担忧冲上前去将顾嘉拉开,关切的问,“祖母,你没事吧?”
“我这把老骨头还死不了!”顾老夫人气极了,满脸愤怒,阴沉的瞪大房一眼,“顾嘉平日里被娇宠惯了,目无尊长,不守名节,还敢与外男私相授受!既有绾妃娘娘做媒,那她就早早的许配出去为好!从现在开始,就去祠堂跪着!谁敢求情,一起去跪着!”
刘氏和顾伯言敢怒不敢言,在永寿堂抱着发愣的顾嘉哭作一团。
无人注意的角落,顾樱唇角微勾。
祠堂好啊。
上辈子,祠堂里发生了不少好事啊。
她很享受现在这般静谧又波澜不惊的时光。
因为她知道,很快,顾嘉与江隐私会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传得满城皆知。
可顾老夫人不能将顾家所有姑娘都搭进去。
为了其他姑娘的名声,她只能找一个理由,只说顾嘉与江隐本就是定下的婚约。
江隐到伯府,不是私会,而是来提亲的。
这样既能保住顾嘉,也能保住顾家其他姑娘。
除了此路,别无他途。
她越想,越觉得畅快,站在祠堂门口的时候,顾嘉死气沉沉的朝她看来,竟然提不起半分力气跟她争吵。
“大姐姐,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么?”
顾嘉惊愕的抬起头,“曲晚,你在说什么!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这个蠢货,你怎么会——”
她不敢相信,止住声音。
曲晚目光柔和的落在顾嘉苍白的脸上,扬起嘴唇,露出完美一笑,“我得好好想想,大姐姐到时候与江隐大婚,该送什么贺礼才好。”
顾嘉气得咬牙切齿,疯疯癫癫的扒着祠堂大门,冲曲晚嘶吼,“不可能!曲晚你这个贱人!你胡说!我不会嫁给江隐!我只会嫁给小侯爷!小侯爷是我的!你这种蠢货怎么配得上小侯爷!”
到这种时候了,顾嘉仍旧在做梦。
曲晚甚至有些同情可怜她,露出怜悯的笑意。
“你那是什么笑!给我收起来!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曲晚越是平静,顾嘉越是癫狂。
“大姐姐,你可还记得顾敏姐姐?”
顾嘉这下彻底僵硬的滑坐在地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曲晚想起上辈子自己得知的真相,痛心道,“你的双生同胞姐妹,顾敏,十岁那年冬天,落入人高的池塘里,被拉上来的时候,人已经僵硬了,死得不明不白,所有人都以为是意外,就连刘氏自己这个做娘的也这么以为,可我知道——”
她脸色淡嘲,一字一句,吐出两个字,“不——是。”
顾嘉猛地抬头,目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曲晚你胡说什么!”
“大姐姐就不怕大伯母知道?”
“你敢——”
杀人诛心,顾嘉惊恐害怕的表情,已经让她达到了目的。
光是这一条消息,就够顾嘉在祠堂里喝一壶的,更何况,她还有后招在等着顾嘉。
曲晚弯唇冷笑,不再细说,转身离开祠堂。
“姑娘,事情都办好了!”
胭脂打了把青竹伞,笑着从窄门旁边的青石板甬道上小跑过来,到了曲晚身边。
小丫头将竹伞举过她头顶,替她遮住漫天飞扬的雪花,歪了歪头,笑得俏皮可爱,“姑娘你真是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咱们巷子旁那几个婆子经常在那儿晃悠,就等着打探富贵人家后宅里的事儿呢?”
曲晚浅笑一声,“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与江隐私会,也如今天这般,他们将江隐送出伯府,却恰好被伯府门口的几个长舌婆子看见了,于是我不守妇道与人私通,给小侯爷戴绿帽子的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
胭脂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可真是个噩梦!幸好姑娘让奴婢去外头找人先蹲守着,江公子一出门儿,那人便故意叫嚷起来,嚷得全临安街都知道了。”
曲晚没再说话,今夜是他们的不眠之夜。
她也不能闲着。
刘郎中既然与刘氏关系匪浅,那弟弟的病,还得从刘郎中那里入手。
“胭脂,我们先去给阿宁送些吃的。”
“好的啊。”胭脂觉得自家姑娘真的是开窍了,懂得亲近二房自己人了,越发欣慰的絮叨起来,“姑娘日后可要好好对待小公子才是啊,小公子身体不好,又没有父母亲陪伴,在这府里,姑娘就是小公子唯一的亲人。”
曲晚心里听得难受,嗯了一声,亲自去厨房给顾宁做了好一些吃的,然后将东西送到沐风斋。
翠灵坐在屋子里的熏炉旁打盹儿守夜。
曲晚又送了个镯子,那丫头才肯出去睡觉。
顾宁仍旧窝在床上的被子里,双腿几乎不怎么动,整个人没有一点儿生气,死人一般靠在枕头上,目光呆滞的望着床顶。
他没有胃口,不爱吃饭,瘦得皮包骨。
曲晚送来的点心,他只吃了一口便吃不下,别开脸,“不想吃。”
曲晚哄道,“吃得多,阿宁的身体才能好起来。”
“好不起来了。”顾宁摇头,眼神有些空洞和涣散,“不要你同情。”
曲晚心口揪疼,看着顾宁被一个丫鬟折磨成这样,心里越发急切的想将他挪到暮雪斋自己亲自照顾。
胭脂担忧道,“这件事怕是老夫人不会乐意。”
曲晚略一思忖,“不光是老夫人,只怕刘氏也不肯。”
胭脂不忿道,“咱们二房的事凭什么要听大夫人的,姑娘,明儿你就去找老夫人去,咱们自己的小公子,咱们自己照顾!”
曲晚放下手里的点心,看着顾宁雪白得可怕的小脸,只觉得那皮肤里血管都清晰可见,让少年看起来就跟个行将就木的死人一样。
上辈子顾宁是在她与江隐成婚后的第二天死去的。
那时候她想回府看一眼弟弟的尸体,江隐却不让。
她哭得眼睛都肿了,也没能见上弟弟之后一面,只听说最后伯府用一卷破席将他收敛到棺材里,悄无声息送出城去,不知道埋在了何处。
曲晚越想,越觉得心口烧得慌,外头风雪呼啸的声音越大,她越觉胸口闷得发疼。
不管怎么样,她不能再让弟弟走上辈子的老路。
“今日事关顾嘉的终身幸福,刘氏却始终不肯将刘郎中供出来,胭脂,你说这是为何?”
胭脂想了想,她脑子笨,简单,只能随便猜测,“姑娘,难道刘郎中是大夫人的人?”
曲晚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弯起眼眸,赞赏的盯着胭脂,“大伯母的人,这个人,就很值得推敲了!是负责办事的人,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关系的人?”
毕竟有一次,她亲眼看见刘氏一根珠钗落在沐风斋里。
刘氏偶尔为了表现自己贤德,也会过来看望弟弟的病情,刘郎中也是刘氏的人外面专门找来的医术高明的好大夫。
那时她没多想,可现在想起来,就很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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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
一句当真,让顾樱在小侯爷清隽的笑容下迷了眼。
回到马车,心里还激动得无法平息。
“胭脂,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小侯爷真是个大好人!”
上辈子,她也是被顾嘉的一面之词蒙骗了。
只知道这位“姐夫”是个放浪不羁的纨绔子弟,终日流连秦楼楚馆,飞鹰走马,眠花宿柳,不学无术。
可没想到,他懂,什么都懂。
知道她身为后宅女子的艰辛,也知道她一个人带着病弱弟弟,没有父母在身边庇佑,在族中被家人苛待的苦楚。
所以他愿意给她三个月的机会已经是天大的恩德。
她很感激苏桓风,认真又赤城,“若有一日,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哎呀,姑娘你脖子怎么了?”
胭脂没明白自家姑娘嘟嘟啷啷的说些什么,一眼看见她脖子上的血痕,吓得急忙掏出帕子去擦拭,结果又发现,姑娘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玉佩不见了。
“姑娘,永安侯府的玉佩呢?!老爷临走前说过,这玉佩绝对不能丢的!”
顾樱微微一笑,想起自己走前想将玉佩拿回,却被小侯爷堵住。
他是个冷性子的人,冷峻的侧脸带着一股子煞气,偏不让她拿走玉佩,“这玉佩现在不是苏家与顾家是信物,而是我与你的信物。”
她想着,既然顾苏两家婚约已经不做数了,那这玉佩确实没了作用。
她在汴京名声不好,他不完全信任她,用玉佩做信物也能理解。
“胭脂,你不用担心,玉佩的事你姑娘自有安排。”
胭脂疑惑不解,自落水以后,姑娘的性子怎么越发古怪了,“姑娘有主意,奴婢自然放心,可姑娘,你不过见了小侯爷一面,脸怎么红成了这样?”
胭脂笑得揶揄。
顾樱想起小侯爷那张独天得厚的俊美容貌,俏脸嫣红,笑而不语,只吩咐车夫,驱车回城。
毕竟回东平伯府,还有一场大战在等着她呢。
……
马车辚辚远去,栖霞山夜幕降临。
“阿渡,你说说你,堂堂镇国公府世子爷不在宫里陪佳人看戏,陪我来这又冷又远的地方不累么,咦,你搁这儿看什么呢?”
一道绯红身影提了把绿意盎然的松树枝从不远处走来,走到黑氅公子身侧,疑惑的伸长脖子望着不断远去的马车,“那辆马车有些眼熟,好像是——”
赵长渡长眉微挑,替他回答,“东平伯府,顾家二姑娘的马车。”
绯衣公子眨了眨眼,一脑子疑问,“啊?顾家二姑娘,那不是我的未婚妻么?她来这儿做什么?不会是来找我的罢?”
“无事。”
赵长渡一向话少,苏桓风习以为常,啧啧两声,取了三炷香,插在自家母亲坟前,一边絮叨,“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呐,阿渡,你听说过她没?空有一副美人皮,却是一副蛇蝎心,比起她那位知书达理的大姐姐来说,差远了。”
同苏桓风一道,祭拜完永安侯夫人。
苏桓风仍旧叽叽喳喳的,“我这个未婚妻漂亮是漂亮,可惜了,听说她与新晋榜眼江隐暗通曲款,明目张胆给我戴绿帽子,我看她是活腻歪了,这婚我迟早要退了去!”
赵长渡低眸,将掌心玉佩放入怀中,不动声色转身往外走。
“阿渡,你刚刚见到我那未婚妻了?”
关外来的良驹,一身漆黑的鬃毛,英俊神武得很,赵长渡翻身上马,薄唇勾得意味深长,“见到了。”
苏桓风挠了挠头,也同样牵过自己的马,“怎么样?”
赵长渡没说话。
只心道,很快,就不是他的未婚妻了。
……
顾樱一回伯府,便感觉府中气氛格外紧张严肃。
大门锁了,只能从侧门入府。
主仆两个一路往后院走去,转过照壁,穿过花园,走尽游廊,便到了祖母所在的永寿堂。
胭脂与自家姑娘对视一眼,拢了拢袖子,心里骇得七上八下。
顿了顿,小手揪着自家姑娘的衣袖,微微发抖,“姑娘,一会儿好好跟大老爷大姑娘老夫人认个错儿吧……小胳膊拗不过大腿,咱们能忍则忍。”
忍?
顾樱自嘲的笑了笑。
她忍了一辈子,得到了什么?
得来的,是弟弟的夭折,是父亲的战死,是大房一脉荣耀登顶,是江隐对她的弃如敝履,是她沦落荒庙成流浪汉的玩物,十年!
天知道这十年她是什么过来的!
每一日,每一刻,都生不如死!
她用力闭了闭发红的眼睛,将汹涌恨意按回胸口,随后睁开,眸中风云聚散,“胭脂,你放心,错是该认,但不该是我认,这一次,我偏要试试,我的小胳膊能不能扭过他们大房的大腿!”
胭脂张了张唇,“姑娘——”
顾樱却没再说话,递给她一个眼神,随后,挺直脊梁,自己一人进了永寿堂。
大堂之中,坐在檀木罗汉椅上的是顾家老夫人,伏在顾老夫人腿上嘤嘤哭的是顾嘉。
顾嘉身侧,站着如今掌管整个顾家管家大权的顾家大房夫人刘氏。
东平伯顾伯言便怒气冲冲的坐在椅子上,见到顾樱,愤怒的拍了拍椅子。
“顾樱,你还有脸回来?看你做的好事!”
阔别十几年,再次面对这些亲人,顾樱心中竟万分平静,“伯父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懂?”
刘氏腾地站起来,见她浑身湿漉漉的,头发梳得齐整,只披了件灰鼠毛的大氅,瞬间燃起了怒火,“顾樱,你装什么糊涂?你为了那姓江的外男故意落水,还反打一耙,害得你大姐姐名誉受损,害得我顾家门楣蒙羞,还在绾妃娘娘面前不分尊卑,你这心思恶毒的死丫头不要命了?你如今毁了你大姐姐的名声,让她日后怎么嫁人?!”
“顾樱,你也是顾家的女儿,在外面不护着姐姐,反而用你爹的名誉跟在绾妃娘娘面前放肆?要是娘娘怪罪下来!我顾家便是有一百个人头也不够砍的!”
“你从小没了母亲,我们一家把你当亲女儿一般,她也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待,你做妹妹的,不帮持她,竟还将她往江家那穷人家里推是什么意思?!”
顾伯言和刘氏在顾老夫人面前声声控诉。
顾嘉哭声更大更委屈了,“祖母,你要为嘉儿做主啊,嘉儿不想嫁入江家,那江家也未必肯要嘉儿啊!妹妹命好,能嫁给小侯爷,可嘉儿的命就不是命么?都是顾家的女儿,嘉儿自小苦读,学了这么多,不求嫁个像侯府一样的人家,只求能嫁个对顾家有助益的家族,为顾家出一份力才是啊!”
好一个大义凛然,舍小己为大家!
顾樱差点儿没听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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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忙不择路的去准备炭盆。
分给暮雪斋的炭都是最低等的灶炭,刚点上火,便满屋子呛人的烟,“咳咳咳!姑娘,你多喝点儿水,小心呛着,大房也太不做人了,好歹姑娘也是嫡女,怎么能这么对咱们暮雪斋呢,要是老爷在就好了,长枪一竖,看谁敢欺负了咱们去。”
“胭脂,熄了吧,我不怕冷。”
顾樱神色淡淡的坐到灯下,昏黄的烛光,描摹着她细长精致的眉眼,仿若水墨画一般精致美好。
她展开纸团,看见上面江隐的笔迹,忆起自己对他满腔情意的那几年,眼眶竟忍不住一阵酸涩。
是啊,她也曾满心满眼的爱过他。
读他读过的书,写他写过字,为了他学女红,给他做衣服绣荷包,一针一线,都是她对他的痴心妄想。
可如今,一字一句,都是讽刺!
她心如刀绞,手指一点点收紧,将那纸条撕了个粉碎,又不放心,扔进火盆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姑娘,现在怎么办?那江公子也不知是怎么进来的,这黑天黑地的还下着大雪,还在宁哥儿的院子里,若叫旁人知道了,只怕又说不清了!”
顾樱唇角瘪了瘪,这出戏上辈子没演过,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她也不是上辈子那个愚蠢的自己,自然有法子对付他。
顾樱站起身,将披风拢了拢,“无妨,胭脂,是谁把信给你的?”
胭脂摇摇头,“这信是夹在咱们院子门口的,奴婢也不知道。”
顾樱顿了顿,将头发擦干,让胭脂给自己挽了个发髻,便往外走,“胭脂,你记住,以后这个伯府,你能相信的只有我,其他任何人,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你只管说三分话,别人的话也只管听三分,切莫与任何人交心。今晚书信的事,若追究起来,你只说不知道,没看见,打死也不承认。”
胭脂碎步跟在自家姑娘身后,神态紧张,“奴婢知道了,姑娘,你真的要去见江公子么?”
顾樱微微冷笑,“自然要去。”
“可这——”
是私会啊,还是在自家府里!
被人抓住了,今儿在绾妃面前闹得那一场白闹了!
胭脂心里直打鼓,顾樱却门儿清。
上辈子江隐能从一个五品小官做到宰执首辅,扶持新帝上位,必然也有他的过人之处。
他满腹才学,为人小心谨慎,又善于隐忍交际,对汴京所有权贵世家的后宅了若指掌。
先不说他怎么做到的。
就凭他能避开顾氏主人深夜出入伯府,便可管中窥豹。
他不是个简单的人,他从现在开始就已经培植了自己的暗势力。
可惜了,这一世,她定要让他一辈子栽在泥潭里,爬都爬不出来!
不过一炷香功夫,主仆两便到了沐风斋门口。
屋里传来一阵少年哭闹的声音。
“我不要喝药!我不要喝药!”
听到顾宁虚弱又撕心裂肺的哭声,顾樱心里一紧,慌忙跑进去,“阿宁!”
她声音一落,一个十岁的清弱少年瞬间面露恐慌害怕的往床上厚厚的帷帘里缩了缩,再不敢哭闹,跟只瘦弱可怜的小病猫儿似的,躲起来,也不敢露面儿了。
顾樱心疼的叹了口气,也跟着僵在原地。
只因上辈子,她一贯只会讨好大房,忽略自己的同胞亲弟弟。
有时候看他病恹恹的,心里又气不打一处来,恨他不争气,恨他不阳光,不讨喜,虽说没有虐待过他,可每次不耐烦的语气和刺人的话语,应当早就伤害了他幼小的心灵。
他现在才十岁,没有父母陪伴,就剩她这么个姐姐。
可姐姐却不爱他,他那么小,却懂事,拖着重病的身子,在她出嫁那天,才肯咽了气。
想到这些,顾樱五脏六腑都揪成了一团,本不想哭的,可看着床上那道弱小的身影,眼泪止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转。
“顾二姑娘,你果然还是来了。”
她刚要走到床边,却被屋中一道阴郁的男声叫住。
顾樱闭了闭眼,泪水顺着长睫落下,这道声音,她便是化成灰也认识!
恨意又开始蔓延,拳心也越攥越紧,遏制不住的寒意四散开去。
“江公子?”
她转过身,将眸中泪水抹去,故意露出一道懵懂无辜的目光,“这么晚了,江公子怎么会出现在伯府?难道是来找我大姐姐的吗?”
江隐穿了一身医童的短打,粗布麻衣,却丝毫不掩他的温润儒雅。
他身侧,是汴京城中名气不小的刘郎中,专门给京中各家主子看病。
顾宁是二房唯一的男丁,从小先天不足,身体病弱。
随着年龄增大,更是肌肉萎缩,双腿几乎半废了一般,大部分时间只能躺在床上。
这位大夫,还是刘氏花大价钱请进了府中给弟弟看病。
因弟弟的病情不稳定,时不时便会发作,所以伯府给刘大夫在沐风斋专门辟了间厢房,他不但能自由出入伯府,还能在伯府留宿。
见两人说话,刘郎中竟十分识趣的退出了正屋,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那刹。
顾樱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突然就有了道口子。
前世,她跪祠堂那段时日,病得昏昏沉沉的,眼看活不过去。
有一日,江隐却带了药来看她,他把她抱在怀里,被祖母她们当场抓住,祖母怒斥她不要脸,下作,残破的身子配不上小侯爷。
从那时起,她和江隐的婚事算是彻底拍了板。
而她也因江隐冒险送药而感动,更加爱慕他。
可现在看来,刘郎中分明就是江隐的人!
他来看她,就是他早就布好的局!
顾樱目光一寒,飞快抬起头,“你——”
江隐见她神色微乱,发红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迷途的羔羊,不知为何,心里竟反而痛快起来,“顾樱,你今天在绾妃面前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说着,踱步走向她,高大的身子向她步步逼近,直到将她逼到墙角,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你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你忘了上个月,你还给我写信,说要嫁与我为妻?”
顾樱长睫微颤,后背抵着沁凉的墙壁,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顾樱从来没想到江公子这么自恋,江公子以为,那信当真是我写的?别忘了,连江公子的名字怎么写,我都不会,更别提要嫁给江公子的话。”
说到此处,她又笑了笑,弯起眼眸,漂亮得仿若一个落入凡尘的仙子,“更何况,我乃是东平伯府的嫡小姐,未婚夫是世代勋贵的永安侯府小侯爷,论身份,论地位,论尊卑,江公子你配得上我吗?”
大家都愣了,顾老夫人和刘氏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可她们已经到了这里,身后几个侍妾,姐儿哥儿的都在一处看着,场面一度极其尴尬。
沈竹适时惊呼一声,“天!大姐姐!祠堂重地!你在干什么!那个男子是谁!”
顾嘉和江隐同时回过神来。
透过门窗,看见外头竟然站着一大堆人,登时也变了脸色。
“不不不!”顾嘉猛地推开江隐,惊慌失措的哭道,“祖母!母亲!不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我……我也不知道江公子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这可是顾家祠堂!我真的不知道!”
她也飞快意识到事情慢慢开始往她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有些癫狂,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尖声吼道,“祖母,您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惶恐害怕,大家低声议论纷纷。
“这大姑娘平日里也看不上江家啊,怎么跟江公子搞在一起了?”
“江公子到底是怎么进的顾家?堂堂伯爵府,若没有内鬼,他一个寒门子弟怎么进得来后院?”
“看他和大姑娘站在一起的样子,这个内鬼,怕就是大姑娘的人了,这可是明晃晃的私会啊,大姑娘这胆子也忒大了些。”
刘氏气不打一处来,炸毛了,“都住嘴!”
发完火,又一脸惶恐的朝老太太看去,“母亲,事情绝对不是这样的,我们应该听听嘉儿的解释,这,一个大男人进了祠堂,必定是中邪了……”
顾老夫人冷笑一声,气得脸色难看,“所有人都散了!来人,把江公子给老婆子请出来!”
顾嘉眉心直冒冷汗,脑子里嗡的一声,似死了一般,泄了气的瘫坐在地上,脸色一阵惨白。
江隐被人拉着走出顾嘉祠堂,路过沈竹,阴冷视线落在她俏白娇嫩的小脸上,拳头狠狠捏紧。
沈竹几不可见的露出一个淡淡浅笑,用唇语对他说了一句,“江公子慢走不送。”
再转过身时,就只见江隐被人推搡着,一个狼狈的背影。
新晋榜眼郎君,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多好的一个人才。
可现在却要被毁了。
深夜翻墙,夜入伯爵府,偷会伯府嫡女,祠堂幽会,不顾祖宗脸面。
不管是顾嘉,还是江隐。
在这汴京权贵里头,谁还能有敞亮前途?
她越想越觉得命运真是奇妙啊。
当初她那么巴心巴肺的爱他,可他不珍惜,现在他竟然主动潜入伯府来找她要一个喜不喜欢他的说法,顺便也给了她一个报复顾嘉的机会。
呵,这也许就是下贱的男人吧!
……
江隐被带到了永寿堂。
顾老夫人让人着急忙慌的去将衙门里的顾伯言请了回来。
所有人都被拦绝在外,不能进去,里面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没有人清楚。
门外。
赵姨娘意味深长的看沈竹一眼,“二姑娘昨儿从宫里回来就不太一样了,今儿在这天光下一瞧啊,果见二姑娘姿容姣美,昳丽倾国,精致清丽得让我都觉得眼前一亮呢。”
沈竹淡淡低眉,“姨娘说笑了,我哪里比得上四妹妹容色天成。”
顾霜扯了扯嘴角,跟二房的这位独女并不熟悉,“二姐姐客气。”
沈竹抬眸,视线落在顾霜稚气未脱的小脸上。
她想起上辈子,顾霜十五岁谈婚论嫁,被嫡母刘氏安排嫁了个不懂诗书的军户人家。
可怜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嫁过去才知道,那人竟然是个土匪出身,被朝廷收编做了个小兵长,一身的土匪气,凶狠残暴。
顾霜嫁过去没一年,就被人折磨得没了气儿,一口棺材抬回了伯府。
赵姨娘那时候已经被刘氏斗得失去了大伯的宠爱,偏居伯府冷院,死前连自己女儿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沈竹对顾霜心怀同情,赵姨娘与刘氏作对又正合她意。
敌人的敌人的就是朋友。
她想与她们母女两结盟,遂客客气气笑道,“四妹妹现在十二岁了吧?我们年纪相当,妹妹若有空,可以多往我院子里走一走,我前儿得了一副好的字画,想邀请四妹妹一起看看。”
顾霜一愣,诧异沈竹竟然主动讨好自己一个庶女。
赵姨娘拍了拍自家的傻闺女,笑道,“那自然是可以的,嫡女的东西不比咱们蒹葭苑啊,肯定是好东西,霜儿,等有空,去你二姐姐院子里瞧瞧去?”
顾霜拧了拧眉,有些不情愿。
二姐姐性子懦弱,往日里都跟大姐姐走在一起,如今跟自己这个庶女交好,怕是有什么算计。
沈竹也不在意,顾霜年纪小,心思重,可也比大房其他几个子女善良单纯多了。
有些事不能一蹴而就,得循序渐进的慢慢来。
“姨娘也要小心些,最近天气渐冷,要多注意风寒,找外头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看看。”
赵姨娘奇怪的瞪她一眼,她好端端的,找什么大夫,这不是咒她生病么?
“好了,你姨娘我知道了,明儿就请个大夫进来。”
“姨娘切记要偷偷请进来,不要让大伯母知道了,沈竹还要去看看弟弟,就先走了。”
赵姨娘没再说话,打量她几眼,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
沈竹低眸浅笑,有些事浅言辄止,稍微提点一下,希望赵姨娘能聪明一点儿。
……
从永寿堂出来,去沐风斋的路上。
胭脂笑嘻嘻道,“姑娘,这下,没人再敢说是姑娘你喜欢江公子了,江公子跟大姑娘这样子被这么多人看见,那婚事迟早是要定下来的。”
“是啊。”沈竹叹了一声,“不但要定下婚事,还要越早定越好。”
“姑娘,江公子会不会把昨晚来找你的事供出来啊。”胭脂越想越担心。
沈竹笑道,“你放心,他不会这么蠢。”
说自己跟伯府郎中勾结?
说放他进来的是她?
到时候她只要打死不承认,他就永远也下不了台,还不如直接推到顾嘉头上,反正顾嘉现在在老夫人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信誉可言了。
沈竹运筹帷幄的眯了眯眼,“祖母手脚得快些了,不然等流言传出去了,顾嘉真的不用做人了。”
没想到,这繁华京都用锦衣玉食将养出来的姑娘,都是些贪慕虚荣,攀高踩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演戏高手。
这次,算他看走眼了。
高冷酷的骏马从跟前儿奔腾而过,刮起一阵凛冽的寒风。
顾樱提起袖子挡了挡风雪,这才看见小侯爷纵马远去的背影。
胭脂结完账,抱着马鞍从店里出来。
巧不巧的正碰见怀安一身墨黑劲装,拢着袖子立在门外。
“咦,你怎么还在这儿?”
怀安拉长了嗓音,“顾二姑娘。”
顾樱回过头,看见了眉目清秀,又带着几分肃然的怀安,“小官爷,可是小侯爷还有事吩咐?”
怀安跟着主子从关外回来,哪里懂汴京这么多礼节,只觉得这汴京的女子们都是用香粉喂养出来,光是看着都觉得香喷喷的,遂板着个脸笑道,“二姑娘唤属下怀安便好。”
顾樱从善如流的笑,“怀安。”
怀安一个大老爷们儿,之前都是跟男人们混在一起,头一回主动跟软乎乎的还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打交道,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家……世……哦……不对,我家小侯爷倒也没什么吩咐,只是刚刚表小姐在,小侯爷怠慢了姑娘,我家小侯爷那个人,不擅与女子打交道,还望二姑娘多多担待。”
顾樱一愣,牵开嘴角,“没事,我其实也没太在意,毕竟霍姑娘是小侯爷的表妹。”
怀安放了心,“那就好。”
他以前也以为二姑娘名声不好,又呆又傻。
但如今却觉得二姑娘是个爽快人,至少跟其他府里只顾往世子爷身边饿虎扑食的姑娘们不大一样。
果然,看人还是需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世子爷长得好,家世好,现下又有军功在身,无数女子都乐意扑上来。
可二姑娘却是另辟蹊径。
可见她是个有勇有谋,又不是因世子爷美色而靠近的第一人。
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将来若她能嫁给世子爷,必然能将世子爷心上那道常年不愈的伤辽好。
……
从西市回府。
顾樱爱不释手的将那副新鞍擦拭了好几遍。
她以前为了讨江隐的喜欢,开始学习读书,写字,做女红,渐渐的,便将父亲教她的兵法和功法都忘了。
如今她重回年少时,正是将这些东西重新捡起来的好时候。
她不再为了男人而强迫自己去做一些不喜欢做的事,她这辈子,只想为了自己而活,做自己愿意做的事。
胭脂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家姑娘不一样了。
她每日早睡早起,练武,骑马,睡前睡后都会读书写字。
老爷给姑娘留下的那些武器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而且姑娘也比以前更加关心小公子的病,每日都自己亲自去沐风斋给小公子喂药喂饭,沐浴穿衣。
今日,胭脂将那从沐风斋偷回来的药渣递到顾樱面前,“这是小公子每日所喝药的药渣,姑娘,你好好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顾樱将药渣拿起来仔细翻看,轻嗅,没闻出什么奇怪的味道,“先拿去用东西包好。”
胭脂忍不住嘀咕,“姑娘,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将小公子挪到暮雪斋来?”
暮雪斋雪景清雅,顾樱在院子里的梅树下支了柄伞,旁边放着红泥小火炉,上头煨着暖玉酒。
她靠在摇椅上看一本医书,“既然胭脂这么急,不若今日?”
明日便是冬猎大会了,各家各府都很忙,为了能在冬猎会上崭露头角,每家都在为未来冬猎会的三天的做足准备。
是以,当她视线扫过人群中同样一身湿漉漉的江隐时,眸光清澈淡漠,再也没有半点儿欢喜和波动。
她定定的望着绾妃,想起自己上辈子那个在边关的父亲,嘴角微微翘起,掷地有声道。
“曲晚愿以父亲在边疆的功业起誓,若小女对江公子有半点儿男女心思,便叫我东平伯府二房一脉一败涂地,永无崛起之日!”
话音一落,众人愣住了。
衣香鬓影里的江隐,也愣住了。
曲晚这誓太毒了。
东黎重文轻武,边关稳定多年。
就在近两年,边境和平告破。
羌族、草原等联盟骚扰边疆并且开始攻占东黎国国土,圣上怕了,朝中大多文人,无用武之地。
唯有东平伯府二房顾伯清的顾家军在边关势如破竹,轰轰烈烈将敌军打回了老巢。
曲晚这番誓言,不但将她父亲的身家功名都赌上,更是赌上了整个东平伯府的将来和荣辱。
看来,她是真的不喜欢江隐。
周遭的贵女们看笑话般看着面色惨白的顾嘉,都传言说,伯府有位姑娘死皮赖脸勾搭着新晋榜眼郎,现在看来,死缠烂打的,不像是二姑娘啊。
顾嘉没想到曲晚竟突然转了个性儿,放弃了江隐。
她只觉得难堪至极,丢人丢大发了。
可惜她大房比不得二房的荣耀,在绾妃面上说不上话!
“妹妹说这话,你让江公子情何以堪……”她弱弱的开口,企图再将视线转移到曲晚和江隐的私情上来。
不过曲晚却没给她机会。
她想起上辈子,顾嘉为了把她和江隐往死里捆绑,还设了一个小心机,顿时惊讶的轻呼一声,“啊,江公子身上那是什么?”
江隐眉头紧皱,仓促中,袖中落下一块绣着鸳鸯的丝帕。
曲晚暗自冷笑,她不善女红,那帕子原是顾嘉送她用来讨好江隐的,可现在,正好让她抓住良机,反将一军!
贵女夫人们目光一转,一齐哗然,天爷,这可是私相授受的下流玩意儿!
绾妃原本苏展的眉头又皱了皱,“江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江隐脸庞清秀,薄唇微抿,“臣不知,许是——”
他抬眸看了看在寒风中落落大方,没有半点儿羞怯之意的曲晚,不知为何,心中一动。
但曲晚岂会让他说出这帕子是自己的。
她笑盈盈的转过头,偏向顾嘉,纯白无辜的一张脸,幽幽道,“这不是大姐姐上个月说绣给未来姐夫的帕子么,伯父还说,大姐姐年纪已到婚配,不日便要好事将近。”
“是啊,老夫人和伯爷正要给大姑娘说亲事呢!”胭脂趁机补了把刀。
曲晚笑意愈深,好样的胭脂。
“那时我还在猜大姐姐的良人是哪家公子,原来,伯父口中的佳婿,竟是江公子么。”
江隐握了握拳,也不知怎的。
曲晚脸上坦荡明艳的笑容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明明喜欢自己,纠缠了他不短的时日……
可今日,她为何一改常态,转而撮合他与她大姐姐?
顾嘉恼羞成怒,怎么也想不到,往日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曲晚,今日竟如此口齿伶俐。
“曲晚,你血口喷人!这帕子,分明是你的!”
曲晚无辜道,“全汴京都知道东平伯府二姑娘武将之女,不善女红,胸无点墨,我哪里会绣这么精致的鸳鸯手帕呢,娘娘是见过小女绣工的,娘娘,您仔细看看,这绣工,分明不是出自我手。”
她了解绾妃,前世,绾妃便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皇后与绾妃斗了五年,她在宫中事事掣肘,绝不会将此事闹大惹皇上不痛快,最多,就是当着今日众多高门贵女夫人的面儿,就如上辈子那般,将伯府与江家婚事板上钉个钉。
果然,绾妃命人将帕子取过来,视线意味深长的在曲晚与顾嘉之间扫过。
她在后宫霸宠多年,这点儿陷害人的小把戏还瞒不了她的眼。
在她的宴上闹出这等幺蛾子,若要被中宫抓住了还不知又有多少麻烦事。
她抬手让曲晚起来,冷冷斜了顾嘉一眼,“看来今日之事,不过是未来姐夫好心救了府中妹妹的小事,伯府好事将近,本宫也没什么恭贺的,这只翠玉镯子,便赏给大姑娘作贺礼吧。”
绾妃此话一出,大家似笑非笑,讳莫如深,也跟着一同道了喜。
顾嘉脸色越发惨白,就连怔愣中的江隐,也不解的看了一眼眉眼带笑的曲晚。
“时辰也不早了,大家随本宫走吧。”
绾妃身子倦乏,不愿在御花园多做停留。
伯府这笑话闹了半晌,现下贵女闺秀们正要兴致勃勃的去烟雨水榭听戏。
毕竟公子王孙们都在烟雨水榭。
永安侯家风流俊雅对的小侯爷,还有镇国公府那位几乎从未在人前露过面的神秘世子爷魏承胤,今日也会出席。
人群渐渐散去,只余东平伯府主仆几人。
顾嘉吓得浑身直发软,恨恨的剜了曲晚一眼,“妹妹今日在宫中闯下大祸!回府之后,我倒要看妹妹该如何跟祖母和父亲交代!”
曲晚冷笑一声,“绾妃娘娘金口玉言为大姐姐与江公子做媒,怎么算是闯祸?妹妹这是成全姐姐才是。”
“你——”顾嘉怒不可遏,可当着江隐的面儿,又发作不得,“豆蔻!我们走!”
顾嘉不顾形象,仓皇带着婢女离开,徒留江隐长身玉立。
他直勾勾的盯着曲晚,突然上前一步,伸出大手,似要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儿。
曲晚飞快倒退几步,想到上辈子他对自己的折磨,反射性浑身发抖,严词厉色的瞪着他,“江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如今瞧着符迅之与他的马,都觉得格外岁月静好。
她曾经是那么羡慕符迅之的妻子,又多么希望江隐能腾出时间多陪陪自己,可惜天与愿违,一个人不爱你的时候你是能感觉出来的。
那种敷衍,那种不在乎,那种冷漠和忽视,在日常生活的一点一滴里都能化成最尖锐的刀子,锥心刺骨。
舒妤心口压抑着抽疼了一会儿。
不再回忆过去,她再也不会将目光落在江隐一个人身上。
她满心温柔,极尽自己所能,让符迅之喜欢上自己,“符公子的马就在我的马旁边,我又在那么多王孙公子里选中了符公子,符公子,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缘分?”
“算……算是吧。”
符迅之耳尖泛红,将自己的马牵了过来。
如风平时性子温和,端正自持。
可见了舒妤的马,却一直往它身上靠,还不停的用马鼻子嗅它身上的味道。
符迅之尴尬得满脸发红,想把它拉开一些,如风却不乐意,鼻子热气喷了他一脸。
“如风,乖一点,乖一点,你就算只是一匹马,也该知道,身为马中君子,要非礼勿视,非礼勿闻,非礼勿碰。”
他就连训马的声音都极为温和好听。
舒妤笑得轻快娇嫩,越看符迅之越满意。
“我的小白马还没取名字,符公子文采过人,可以帮我的马儿取个名字么?”
符迅之不好意思的看着舒妤这匹漂亮英气的马儿,羞赧道,“姑娘的马儿身体雪白,犹如阳春白雪,不如叫它春阳如何?”
舒妤抚掌道,“好名字,春阳,真好听。”
符迅之越发害羞,他是守身持正的君子,几乎没有与姑娘家这般近距离相处过,更何况,还是一个美得这么动人的姑娘。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傻乎乎的挠挠头,问,“顾姑娘,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舒妤知道他心里害羞,便道,“其他人还在准备,我们两人都是性子简单的人,不如我们现在就先去林子里吧?”
说着,翻身上马,将箭囊和长弓一起背在身后,姿态潇洒,英姿勃发,让人移不开眼。
“二姑娘稍……稍等……”符迅之红着脸抿了抿唇,喉结滚动,“我不善骑射,可能会拖慢姑娘。”
舒妤笑道,“无事,我要的就是与符公子一起打猎,至于能不能猎到,符公子只需看我表现就好。”
很少能在一个姑娘家身上看到这样利落洒脱的英气。
符迅之脸上蔓延起一股热气,他不敢直视舒妤灼灼的视线,稳住身形,动作缓慢的上了马,脚下没踩住马镫,差点儿没摔下马来。
所有人在看他笑话,视线钉在他后背上,让人头皮发麻。
可舒妤却掩着娇嫩的嘴唇,潋滟的笑了笑,诚挚的向他伸出皓白的小手来,“君子立于天地之间,不是非要会骑马打猎才算君子。别紧张,符公子,你跟着我,我会走慢点儿。”
符迅之听到这话,不知名的情绪在胸口激荡,只觉这女子柔软细腻的嗓音快要软到他心底去了。
“多……多谢……二姑娘……”
他没敢拉舒妤的手,小心翼翼抓住她的衣袖,满怀感激的爬上了马背。
两人骑着马并肩往黑木林走。
一路上舒妤都主动与他搭话,询问他的兴趣爱好,询问他喜欢的女子类型。
势必做到这一次冬猎回去,让符迅之忘不了自己。
待她收拾好伯府那几个蛀虫,她便主动跟他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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