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贺如常命里也没有母亲缘，她做了她能做的一切，向泉芙还是死了。
贺秧足一个月把自己关在全福堂，不吃不喝，不言不睡。
“你不想活了，别带着我孙女！”
贺老先生，如常的祖父冲进暗无天日的屋子，打了他一巴掌，抱着如常走了。
好多人都来吊唁，也好多人想做贺家的续弦，如常跟着祖母，见识了一副副虚伪面孔。
祖母把她送到另一个怀抱，她都不动弹，脑子里只想着:母亲又死了。
“可怜见的，还这么小，刚会走呢，不如跟我家去，练练武，这体格子壮了，内心也就强了，将来呀，什么都不怕。”
这番话倒是引来了如常侧目，她不想，谁知道是不是好人，何况她上辈子就身子不好，这辈子也不想劳累。
伸出手臂，冲主位上的祖母张开。
她这一举动把几位老人逗笑了，“哟，这是不愿意呢小妮子！”
当然不愿意，不愿意也不顶用，家里铁了心让她练武，如常都被逼的撒娇了也没躲过。
路都没走利索，先会扎个稳当马步了。
如常去陪着贺秧的时间多了起来，一是安慰他丧妻之痛，二是她觉得这个爹是好人，三是让贺秧疼爱她。
这嫡长女，还是要靠父亲的疼爱，否则她什么都不是，别看他现在痴心到恨不能殉情，如常却觉得他早晚续弦。
贺秧对父母千依百顺，现在那个让他勇敢出头的女子己经没了，待两年消磨了爱意悲喜，老太太定会为他另寻亲事。
她要做的，就是抓紧这段时间，稳住自己在贺家的地位。
习武也好，练字也罢，她一定要让他们满意。
贺家嫡女便成了忠毅侯府的常客，一众的官家子女乃至皇子公主，都有在侯爷教导手底下练练招式，三岁的如常是最小的那个。
马骑不了，剑提不动，弓拉不开，每天也就扎扎马步，跟着瞎跑，耍套拳便躲懒去了。
侯府有个比她还小的小孩儿，正在学走路呢，老侯爷和侯爷也把她提来马场，女眷在后面咯咯笑着，那孩子在两位侯爷手里咯咯笑着。
如常借着她躲了不少体力活儿，一逮着空子就去找妹妹。
虽然要让家里人满意，但是贵人那么多呢，轮不到她出风头；再说，她小屁孩一个，来这里就是玩的，谁也没想着真让她耍枪舞剑。
成家妹妹又被提来马场了，皇子公主，郡主县主，公子小姐无不恭迎奉承，无非是委婉赞美和夸张迎逢的区别罢了。
待人群散了，她跑过去踮起脚，希望带妹妹去玩，让侯爷得空去教课。
落在手里的确是一柄剑，一柄泛着流光、嵌着宝石、花里胡哨的小剑，刚好适合三岁娃娃捏在手里耍。
“……”短暂的无语过后，如常行了一礼，“多谢侯爷抬爱，这宝剑过于华美贵重，世间罕见，父亲时常告诫如常，非己勿贪，如常不能受。”
“好孩子，这有什么值当的，拿去用就是了，等你练好了，叫你祖父给你开刃！”
说话间，那沉甸甸的剑就落到了如常手里，那浑厚爽朗的声音也远去了。
这片校场是今上特意为忠毅侯建的，旨在感念将军劳苦功高，成家几代血洒疆场，收复失地、开疆拓土。
后来不止成家儿女在这里骑马挥枪，也越来越多高门子弟甚至皇家血脉都进来，有那么点学堂的意味。
现下这片土地上，地位最高的要属五皇子，李镇，虽然才八岁，但举手投足间贵气和傲气皆是常人无可比拟。
有时候侯爷和老侯爷都不在，他便站出来主事，将这校场一应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条，颇有天家做派。
他虽然不怎么关心自身以外的事，但如常偷懒都撞到他手里了，也就不得不管。
“成家妹妹交给我，你去吧。”
八岁的他站在如常面前像一棵参天大树，如常走出阴影，不愿意和这人多说。
接触多了是非也多，她得避。
朗日高悬，马蹄圈圈，太阳准点起落，马蹄印渐渐淡了。
成家几乎都去了边疆，只剩几个女眷和幼子，倒是没有太老的人，成家儿郎历来都是马革裹尸，无有自然终老的。
校场自然空了。
如常是高兴的，她去那里尽吃灰了，还差点被马蹄子撅到过，常有人打趣她懒，不愿去校场，她也只说成家妹妹多雪玉可爱。
那以后，她只再见过那妹妹几面，知道她长了几颗牙，后来确实再没见过，和忠毅侯府也渐渐冷了来往。
冷下来的还有京都的天，母亲祭日更是近了，家里也莫名萧瑟。
如常或多或少知道，祖母在为父亲想看亲事，她自向泉芙没了以后，就一首暗地里挑选着，最近才在父亲耳边隐晦地提一提。
“母亲，儿子不是想拂了您的意，只怕耽误姑娘终生。”
“为娘的自会为你找个好的，能把常儿视如己出，也不嫌弃咱贺家门楣的好姑娘，你只要不亏待人家就好！”
话是这么说，可哪儿那么多称心如意的良人，贺家的事京城谁人不知，当初为了个商户出身的豁出去了，现在又灰溜溜想求娶高门好女，哼。
己过去西个春秋，贺家这事也不算新鲜了，京城都是些听风是雨的长舌人，加之边关捷报连连，忠毅侯府风光无边，自然成了话题中心。
贺家就是在这时，悄悄定下了姜太师家的小女，两家说好来年结亲。
家里自顾准备着，毫不搭理外面大红大紫的成家，如常一首安分守己，跟着家里请的教书先生和嬷嬷学习。
寒冬腊月里也照起不误，人人称赞。
远在扬州的向家却来了人，如常该的舅舅带着表哥，说是来拜年来了。
可现在还没过年呐。
向舅舅笑眯眯的，“父亲母亲都年纪大了，泉芙妹妹还未出阁时，就是家里最受宠的，想着常儿这孩子长得像妹妹，也是她唯一的骨血，不如我接了回去，养两天。”
贺秧一听，递了个眼神让人去请贺老夫人，他估计应付不来这位亲家。
“扬州风土宜人，风水也养人，更是难得的富庶之地，遑论向家家大业大，教导子女也是极好。”
贺秧从扬州到贺家，再到贺家每个小辈都问候夸赞了一番，老太太终于来了。
“常儿这孩子，睡觉还要祖母哄呢，粘人的紧！
等开了春、暖和了，我一定带她南下扬州，到时候辛苦亲家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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