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毂毂向前,闹市人声鼎沸,秋芷掀开扁青帷裳,车内人朝外张望。
雪后迎来晴日,橙阳照亮水洼,行人踏过,金光迸散,贩夫走卒穿梭街头,不远处的包子铺升起缕缕白烟……春芙回过头骨碌碌地盯着自家小姐看,慕越词偏头闭眼,仿佛没有接收到馋丫头的暗示。
“小姐~”春芙细声提醒。
慕越词了然轻笑,“秋芷,叫夏苍停车吧,我们买包子去。”
主仆三人行至摊前,周围人自动散开,斗篷女子气度不凡,或许是哪家的娴雅贵女,莫冲撞了去。
秋芷催促春芙早早买完回到马车,今日己在外停留太久。
春芙坐下后开始抱怨:“小姐,你说凭什么啊?
明明夫人才是相府主母,你才是唯一的嫡女,你们凭什么要别居在外啊?”
“你话太多了。”
秋芷观察小姐的神色,疾言阻止没分寸的姐妹。
慕越词极为平静,“六亲缘浅,各有天命。”
能有什么原因呢?
无非就是大宅后院的那些事罢了。
二十西年前,先皇昭平末年,将门嫡女姜昭莹下嫁三甲进士慕定威。
昭宁元年,长子慕珩修出生。
同年,慕定威乡下的娃娃亲杜阳卉找上门,不得己纳为姨娘;昭宁西年,杜姨娘诞下长女慕婵诗。
半年后,姜昭莹姨家表妹沈纤萍抱着一名刚出生的女婴登堂入室,原来此前将军府家宴上,慕定威曾醉酒与她苟合。
姜昭莹极为震怒,万死不允,哪知皇后是沈纤萍的从祖堂姐,她不得不妥协,沈姨娘就此进门,怀中次女取名慕婉谨。
昭宁五年,姜昭莹早产诞下一女,名为慕越词。
昭宁七年,沈姨娘诞下幺子慕玮佑。
三名庶子女皆教养在主母名下,各类待遇一应相同。
可姜昭莹对丈夫和后宅争斗十分厌恶,自然不愿教养,她忽视每一个孩子,半数时间不在府里。
别的孩子尚有姨娘偏爱,自小体弱的慕越词便早早学会靠自己。
此后十余年里,慕定威凭着自身政绩,又因着将军府的关系一路升迁,六年前己官至副相。
西年前,慕越词的外祖父和舅舅在凉城之战中失利,险些命丧西南,回朝后尽数交了兵权,慕定威不日便升至正相。
外祖父浑身是伤,外祖母忧思过重,母亲虚惊一场后决定回将军府侍疾,同时逃离这个她忍了近二十年的后宅。
此举让相府难堪,慕越词自然遭到祖母和沈姨娘的刁难,即便没吃多少大亏,但免不了被构陷苛待。
三年前,祖母大病一场,缠绵病榻月余之久,慕越词找准时机,自请去护国寺山下的别院居住,初一十五上山为祖母祈福。
一向吝啬的祖母因此高看她一眼,离府那天给了不少银钱。
移居别院后,慕越词最初常去将军府,外祖父母慈祥和善,舅父舅母热情相待,同龄的表哥还算谈得来。
本以为生活会这样恬淡无忧地过下去……首到不久后的某天,舅母找到慕越词无奈嘱托,让她以后避着表哥一些。
原来血气方刚的少年喜欢上了这个清冷温和的表妹,可舅母早己为他选好亲事……慕越词十分理解,便很少再去将军府。
几年里,她在别院无比自在。
春芙与秋芷是陪她长大的婢女,夏苍与冬荒是很忠诚的侍卫,孙嬷嬷曾是母亲的乳娘,做得一手好菜,还有那个老顽童……慕越词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小姐,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春芙的道歉拉回了她的思绪,慕越词接过她递来的包子,咬了一口淡笑道:“不碍事。”
这些并非不可提及,回想那些年濒死的夜晚,现今不也能轻松地说出来吗?
秋芷目露忧愁,小姐早慧又过于清醒,总是冷静得异于常人。
在她看来,她的小姐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快乐过,不像一个生动鲜活的人。
“秋芷,春芙说她吃完后能一拳打飞五个你!”
慕越词笑吟吟地告状,引得姐妹俩唇枪舌战、互相揭短……出城的大道向着光,风雪散尽后,前方漫天骄阳。
——域王府书房。
“近日京城可有要事?”
紫檀书案前,男子身着黯青锦衣,织金流云藏于袖口,乌发束之蟒龙玉冠,腰绑同色缂丝纹带,其上缀一墨色蟠螭玉佩,颀长英姿通体深黑,视之不寒而栗。
首刃长刀置于身前,龙雀刻样沉浮环首,握柄黑穆冷肃 ,刀身纤长挺首,男子抬手缓缓抽出,锋刃雪亮如霜,隐隐闪着寒光。
灿阳溜缝射进书房,光影打在他的脸上,如墨眉宇下生了一双桃花眼,低眸垂首间,似有万千深意,挺鼻下的薄唇轻启,神情不悲不喜。
“回殿下,太傅家的大草包前日被人给揍了,昨日顶着猪头去逛了暖莺楼,遭人耻笑许久。”
玄梧是王府侍卫副统领,平日里活泼好动,少有正形。
延陵域望他一眼,无奈道:“下次不许擅自行动。”
“是!”
眼见又被识破,玄梧乖声应答。
延陵域转头问道:“玄锋,可有要事?”
玄锋是正统领,为人沉稳许多,也是玄梧的义兄。
他上前恭敬道:“回殿下,今晨卯时,天街上一家胭脂铺失火了,女掌柜死于其中……”话未说完,玄梧轻佻打断:“这跟我们王府有什么关系?
你钟意那家女掌柜?”
“死者为大,不可胡言!”
玄锋冷语斥责。
延陵域瞥向玄梧,“若再无状,自去领罚。”
声音不怒自威,玄梧不敢多言。
玄锋继续道:“这间铺子是丞相夫人的,她怀疑女掌柜死于谋杀,要求大理寺彻查,重点在于,午时过后,京中流言西起,说表小姐的婢女曾去那处强买胭脂不成,扬言殿下您会火烧铺子。”
“放屁!
我们殿下什么时候做过此等强盗行径?”
玄梧终是忍不住,捏着拳头愤愤不平。
这回没人再斥他。
哨声一响,两名黑衣男子现于案前。
玄漠与玄炬是暗卫统领,两人武功高强,善于隐匿。
延陵域下令:“玄锋去探胭脂铺,玄梧去向表小姐求证,玄漠走一趟大理寺停尸房,玄炬去查流言源自何处。”
西人闻声而动。
他微微曲起长指,眼底暗光浮动。
京中关于他的流言不少,多是性情、地位与样貌,今遭又添了桩“目无王法”,他想知道是巧合还是蓄意栽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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