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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菏泽阻击战(3)

发表时间: 2024-04-29

这几天 除了 127 师防御地段战斗激烈 损失惨重以外,42 军炮兵部队也损失严 重,特别是军首炮兵团,在猛烈的炮火射击中,被鬼子飞机发现,敌人铺天盖地的 轰炸机群扑过来, 一阵天崩地裂的狂轰滥炸,把该团隐蔽的树林全部夷为平地,在得知 42 军的炮兵部队被敌人全部摧毁之后,撤退中的第 5 战区又紧急调拨 一个炮兵团支援周迅雷,经过一昼夜地急行军,陆陆续续到达指定位置,平坦的黄 淮平原为这支中国少有的机械化部队提供了交通方便,美国支援的大道吉卡车载着 整车的炮弹拖着大口径火炮在鲁西南的树林 苇荡 村庄 轰响着。

五月的夜晚,雨后空气中带有丝丝凉意,但是巨大炮弹扛在肩上不停奔跑早己 让这些年轻炮兵汗流如雨,他们的说笑声 叫喊声 伴随着汽车的嗡嗡声在空旷的夜 晚向远处传播,忽高忽低 忽远忽近不安地搅动着周围村庄敏感的战争神经。

月亮在云层里徘徊着 踌躇着,像个胆小的孩子偶尔露一下脸很快又躲入了厚厚 的云层, 深沉的大地随之又陷入一片茫茫的黑暗中。

周迅雷这次吸取了军首炮兵团被敌人飞机炸毁的教训,改变炮兵以前集中使用 的方法,这次他决定分开设置 统一指挥,分成若干小的集群,分别布置在村庄 树 林 苇荡里,由指挥部确定目标,各个小炮群再根据目标确定射击诸元,这样就可以 从不同位置 不同方向、朝着同一目标压制或覆盖,也就彻底解决了我军炮兵阵地一 旦被敌人发现就全军覆灭的现象。

5 月 6 日上午 10:00 狡诈的黑井第 22 旅团终于在东明西南的刘楼 焦园一线出现 , 这个在日本陆军中有恶棍之称的黑井勇二郎和 125 师接火就打了一天一夜,在敌 人进行第十一次猛烈地突击之后终于渡河成功,占领了 125 师的滩头阵地,813 团 经过数次反突击剩下的不足半个连,在 814 团的侧面打击下才迟滞了敌人的进攻 , 5月 7 日上午,剩下的部队最后退入了二线阵地。

125 师长高万城 三十多岁,河北雄县人,性情冷酷 指挥铁血,号令下无不拼杀 冲锋,在西北军中以凶狠而著称,黑井勇二郎的 22 旅团是 9.18 事变的罪魁祸首, 炮轰沈阳城,血洗北大营,攻吉林 占长春,它就是罪恶元凶,这次和 125 师相遇, 是强对强 硬碰硬, 两虎狭路相逢焉能不杀个山吼海啸 地动天惊。

刚退入二线的 125 师部队,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黑井的炮弹就呼啸着飞了过来, 跟着就是成群的膏药旗飞机在头顶上像狼群一样吼叫 俯冲 轰炸 扫射,一时间 整个 阵地弹雨横飞 硝烟滚滚 一片火海, 被头顶上横冲首撞的飞机压得抬不起来头的高万 城气得脸色发青, 他抢过一挺轻机枪冲出掩体, 几个警卫员阻拦被他几脚踢倒在地, 他抱着机枪对着天空咆哮道:“弟兄们 把天上的小日本给我干下来!”

速射的机枪突突向天空喷射着愤怒的弹雨,伏在掩体里的士兵们一看师长端着 机枪和鬼子飞机玩命,呼啦一下都冲了出来,不管是步枪 机枪都一齐对着飞机一阵 猛烈地射击,组成了一个弹雨的火网,在根本就没有制空权的中国阵地上, 日本飞 机习惯了没有对手的中国天空,他们放肆地把飞机拉得很低,在树梢上甚至在中国 士兵的头尖上掠过,看到中国士兵被巨大轰鸣和强大气流冲击得东倒西歪 惊慌失措 的样子,这些鬼东西就在飞机上做着鬼脸 呲牙咧嘴拍手称快,怎么也没有想到 125 师这些破烂兵竟然敢用老套筒和他们较量,更想不到一个不要命的师长竟敢在弹雨 烟幕中冲出掩体抱着机枪和他们玩命,面对猝不及防的弹雨拉升不及,有的被打中 油箱 凌空爆炸,有的起火,拖着长长的尾巴一头栽到远处的苇塘里,一声巨大的爆 炸过后就变成一个火球,有的被击中驾驶舱,摇摇晃晃想飞回黄河对岸的机场,结 果到半途中就扑通一声掉进滚滚的黄河,掀起几丈高的大水拄,剩下的 都夹着尾巴逃跑了。

高师长一脸土灰大笑着,露出一排大白牙,活像一个土地爷,他把打红的机枪 递给身边的战士,那个粗心的战士看也没看就大手接住了,只听一声鬼嚎就把机枪 扔在地上,对着被烫得冒烟的两手又吹又甩哇哇大叫……让在一边的人捧腹大笑, 看到他那狼狈的样子, 一相严肃的高万城也禁不住大笑起来:“哈哈……这小子也不看看, 这是打红的机枪呀!

去去 快让卫生兵包扎一下!”

那个战士苦笑着 呲牙咧嘴地说:“没事 没事 烫伤一点皮。”

一个老兵走过来:“如果不是这小子扔得快,大家准有烤猪蹄吃 哈哈……”那个烫着手的士兵,拧着脖子 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道:“要不是师长在这里,我就让你在地上给我爬……呵呵……先找卫生兵去吧!

等到手肿得像熊掌就有你小子受的了 犟驴!

” 高万城收住笑脸对那个士兵说道:“憨家伙 你就别犟了,赶紧包扎一下!”

大家这才散去。

这时候冯启明团长走过来,弯腰捡起一顶被踩得都是泥土的帽子,在胳膊上摔打几下递给一脸汗道子的高万城:“师长 小鬼子这下就会长记性了。”

“老冯 我看小鬼子的飞机也没什么了不起,也是外强中干, 一顿机枪就能揍下 来他几架!”

冯团长笑着说:“最起码他们下次不敢这么猖狂了。”

说着他话音一转,看着站在一旁被师长踢了几脚的两个警卫员说:“不过 师长我觉得你下次不应该为难他们了。”

高万城望着他们笑了笑:“啊……知道了 我知道了!”

被炸得一片狼藉的 814 团阵地上,将士们趁鬼子还没进攻的短暂间隙修补工事 救援伤兵,被炸伤的正在各自包扎,严重的简单包扎后正在往下送,不幸被炸死的 就拖到一边,死亡的血肉场面见得多了,每个活着的人都习惯和麻木了,谁也没有 因为死亡或者受伤就愁眉不展或哭哭滴滴,更没有因为随时都被会死神召唤而精神 紧张,残酷的战争日子改变了长期处于这种环境压力下的压抑和紧张,相反 让他们 变得更加乐观 冷静和沉着,特殊的环境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一切,包括天空上的小鸟 大地上活动的动物,也不再为一声巨大的爆炸而惊慌失措,阵地前一棵没有被炸倒 的老柳树上,一个小鸟正在愉快地鸣啼着,长城抗战时炸瞎一只眼的王老歪,正仰 着脖子裹着舌头学鸟叫“歪哥 别在那里当仰脖子驴了,快收拾一下,鬼子快进攻了!”

这个西十多岁的中年人满不在乎地转过脸来用独眼瞄了一下:“慌什么 我正在给鬼子准备菜呢,这帮龟孙来了保证管饱!”

正蹲在战壕里用绷带缠脚的汤麻子头没有抬就接腔道:“独眼龙,还有烟吗?

弄一支。”

“班长 我也没有了,还是昨天我把副团长背下来赏了两包,早他妈的弄光了, 两包烟我吸了三根,就被西班那帮大烟鬼给抢光了。”

“别哭穷了, 快拿出来, 要不我一喊, 你他妈的就遭殃了,快拿出来弄一支。”

独眼龙看实在藏不住,就小声不好意思地说:“班长 你的眼真尖,我藏得这么严都被你发现了。”

“你他妈的少啰嗦,快拿出来,不然 我喊了!”

王老歪大概是害怕再次被抢,小声嬉皮笑脸地说:“哎……别喊 别喊……我拿出来就是了。”

说着 他从裤裆里掏出来半盒早被汗水浸湿了的皱巴巴的香烟,背着人神秘地夹 出一根首接塞进班长的嘴里,又麻利地捡起冒烟的小木棒恭恭敬敬给班长点上:“别喊,我就这点家当了,我们两个共享还不行吗?”

汤麻子坐在地上,一边缠着脚上的伤口一边就着王老歪点上的香烟猛吸几口, 美美地闭上眼睛,突然满脸麻坑一抖睁开眼瞪着王老歪:“班长 怎么样 还可以吗?”

汤麻子眯缝着眼笑了起来:“王老歪 你这家伙也太缺德,你他妈的把烟藏在裤裆里,这大夏天的,这烟我 吸着怎么还有一股子骚味呀?”

“看看班长 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就这带着尿骚味的香烟你还能找到一支吗?

呵呵……我的祖宗……你就将就着吸吧!”

汤麻子笑着说:“味道是不错,就是多了个骚味。”

“哎!

多个味不好吗……混合型的!”

“啊……是啊……混合型的……”说着两个人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往前走二十米战壕拐弯的地方,八班的韩小虎正扑在一个被炸死的老兵身上大 哭,人死得很惨,下半截身子被炸飞了,这是他的父亲,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 的亲人, 这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哭得很痛心。

他是一个河北人,去年 保定保卫战,他的村庄被鬼子烧光 杀光了,母亲和两 个妹妹也在其中, 他和父亲因去唐县给 53 军送军需才幸免遇难, 等回来, 家己经不 存在了,到处都是燃烧后的灰烬,村前村后都是一片瓦砾,整个定云村成了一片废 墟,大路上 墙角落到处被鬼子刺死 烧死的人,村庄中心老槐树下那口老井己经被 尸体填满,他们在自己家的老红薯窖里找到了被炸死的母亲和妹妹,正当他们扶着 亲人的尸体悲痛嚎啕的时候, 突然从坍塌的院墙口跳进来几个士兵, 他们吓了一跳, 抓起身边没燃烧尽的木棍就打, 那帮兵一阵大叫, 待他们弄清楚才知道是中国士兵, 并小声说鬼子就在后面,他们来不及犹豫,把红薯窖里填上土,就匆匆跟着那帮当 兵的走了,随着 42 军从河北打到山东 江苏 又来到鲁西南,在炮火连天的日日夜夜 里他身边有父亲什么都不怕,如今父亲突然离去,他怎能不万分悲伤,在这个世界 上,这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他唯一的依靠就是中国,可中国 字眼太大,42 军才是他真正的家,他一边抹泪一边在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的阵地上爬 着寻找爹的下身,他也不知道那块是他爹的,哪块是别人的,就竟拉了两条腿接在 父亲的身上,用滴血的手闭上老人家瞪着的怒目,又趴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哽咽着说:“爹 您先在这里躺一会儿,打完这一仗我再让您入土为安,等赶跑小鬼子,儿 子再把您送到河北与我娘合葬。”

这个十七八岁的小伙趴在地上泣不成声,泪道道冲刷着他那被战火熏黑的脸:“爹 您放心吧!

儿子一定会给您报仇雪恨, 我要这些禽兽以命偿命 以血还血, 所有遇到的鬼子我都不能让他们囫囵着死!”

陈青山连长大喊道:“兄弟们 进入掩体 注意炮弹 鬼子准备进攻了!”

“韩小虎 快进入掩体,等打完这一仗我们再掩埋你爹和死亡的弟兄们!”

头顶上冷枪嗖嗖乱飞,韩小虎听到连长的呼唤,用胳膊抹了一下两眼的泪水, 又回头看一眼肢体不全的父亲就迅速滚了回来,到沟底他站起来钻入掩体。

鬼子的大炮又开始射击,成群的炮弹飞过来,头顶上门板和树木做成的掩体不停地经受着炮弹的洗礼,碎土在大炮的轰击下哗哗往下淌,灌满了鼻口和被震 得嗡嗡轰响的两耳,整个大地被炸得地动山摇,阵地上硝烟弥漫 尘土飞扬。

韩小虎躲在掩体里,他把一箱手榴弹抱到身边,打开箱子,迅速拧开所有的手榴弹盖子,又整齐地码放在箱子里,等敌人压制的炮火一停,他就提起枪挟着一箱 手榴弹冲出去。

鬼子开始进攻了,压制我方火力的轻重机枪像成群的野兽一样吼叫起来,子弹 瓢泼一样打得尘土乱飞,谁要不小心把脑袋露出掩体,瞬间就会被打成马蜂窝。

炮击终于停止,几百名鬼子成战斗队形嚎叫着冲过来,我方阵地上的小牛角 号响了,将士们像非洲猎豹一样敏捷地冲出掩体,韩小虎提着抢夹着一箱手榴弹一 跃而出,他飞到战斗位置,打开弹箱把揭开盖的手榴弹摆在身边的土埂上,又熟练 地把子弹推上膛,随时等待着射击的命令,500 米 300 米 100 米……“打……给我狠狠的打!”

陈连长一声令下,阵地上的轻重机枪就吼叫起来,加上无数支步枪同时射击组 成火网,让冲锋的鬼子瞬间东倒西歪 踉踉跄跄成片成片地倒下,疯狂的鬼子并没有 因为成堆的死亡而退却,依旧嚎叫着一浪接着一浪地往前冲,韩小虎看到人群里一 个举着东洋刀嚎叫的胖鬼子,他麻利地调转枪口,及时扣动扳机,老套筒砰地一声 发言了,那个举着指挥刀的鬼子趔趄一下,往前跑两步一头栽到地上。

冲锋的鬼子离阵地越来越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手榴弹!”

小虎晃过神来,把步枪一丢顺手抓起身边的手榴弹砸过去,顿时成片的手榴 弹向鬼子砸去,随着一群群手榴弹的爆炸,冲过来的鬼子被炸得血肉横飞,韩小虎看也不看,咬着牙 一歇气把一箱手榴弹投出一半,他前面横七竖八躺满了黄糊糊的尸体,剩下的鬼子吓得转身就跑,嘴里还不停地叫着:“周阎王 大大的厉害 周阎王 大大的厉害……”鬼子跑出投弹距离,我们的轻重机枪又送了一程,就这样 鬼子对我二线阵地发 起的第一次进攻被打退了。

敌我在几十里的宽正面一次次较量着 厮杀着 拉锯着,彼此的炮群都朝对方人堆里倾泻着 爆裂着,死神在大河畔 在这片土地上疯狂的掳掠着血肉的生命, 敌我双 方相互冲杀,一片片倒下去又一片片冲上来,分不清战线,没有你我,整个战场一 片混战,所有的人都搅在一起 缠成一团,他们在这个死亡的漩涡里厮杀得衣衫褴褛 血头血脸,不断有人倒下 砸在一起,绝望的惨叫此起彼伏,这边 一群鬼子围着我 军背对背的几个战士,他们怒目对峙着 谩骂着 怒吼着,突然一起呐喊 同时拉响别 在腰间的手榴弹, 一团团烟雾滚滚升起, 一堆堆黄灰相间的血肉之躯倒在一起,那边枪刺挥舞大刀翻飞 鲜血喷溅 头颅滚落,大喝中 翻飞的大刀横扫千军,跳起时 滴 血的刺刀纵贯血人。

生命在这里一文不值,这里只有杀戮 意志,这里何止是人间地狱!

我不想再用惨烈这个字眼,因为己经远远逊色,不管它的内涵和外延都不足于表达这场血流成河的厮杀。

天地间 茫茫的宇宙,是不是所有繁衍生命的地方都有拼杀 都有仇恨 都有不共 戴天?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能这样?

为什么一个族群非要置另一个族群于死地?

在千年万年的道路上哪来那么大的仇和恨?

君不见 蚂蚁大战 熙熙攘攘 堆尸满野,人类大战血流成河 西野漂撸,为什么不 同的生命却是这样地异曲同工,是巧合?

是故意?

问上天 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命题,没有胜利者 谁又能笑到最后?

————悲辽阔 可怜人世间!

整个黄河岸边,枪械的撞击声 砍杀声 怒吼声 绝望的惨叫声连在一起 响成一片 ,人类这种卑劣的厮杀真可谓场面宏大 波澜壮阔。

冯启明团长赤膊挥舞着他那把鲜血滴淌的大刀、黑红着脸,简首就是一个不折 不扣的天煞星,只见他那把斩恶鬼 剁狂魔的大刀上下翻飞 左劈右砍 所向披靡,他 带着一身血泥冲过的身影变成了尸体两边罗列的血肉胡同,他下身唯一穿着的裤子 己经被鬼子的刺刀挑成烂瓜秧,三班长吴黑牛这个军中的黑李逵,正用一把大刀和 五个鬼子杀得起兴,你看他上砍下挡,退着跳过脚下的尸体,瞅准时机,拽过敌人 的枪杆 跳起来 一声大吼 扫头一刀,鬼子的头颅就落了地, 那个没头颅的血身子, 一 腔高压的污血顺势喷溅他一身,好英雄!

让他痛快淋漓的洗了一个鲜血浴,几个鬼子一愣神,瞬即几把刺刀当胸刺来,只见他就地一滚,飞出刺杀距离,一个鲤鱼打 挺刚刚跃起,就被后面的两个鬼子刺了个透心凉,他踉跄着扑倒在己经牺牲的王二 猛身上,一个冷笑就势拉响了他来不及使用的一捆手榴弹,轰地一声,一群鬼子横 七竖八倒在他身边。

韩小虎被一个黑熊一样的老鬼子逼到炸塌的工事一角,那个一脸横肉的家伙看 到他像只失去反抗能力的兔子, 一声大笑对着他的胸膛一个猛刺, 韩小虎就地一蹲, 顺手抓起一把沙土照鬼子脸上撒去,那个疯狂的黑熊一声怪叫顿时失去了方向,敏捷的韩小虎纵身跃起,当头一个劈刀,那个鬼子的脑袋就开了瓢,同时嘴里还念念 有词地叫道:“爹 我们又转了一个!”

在激烈的厮杀中,短裤连长陈青山一脸污血,只有忽闪的眼睛和一张一合的大 嘴才能辨别出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面对着呈扇形包围上来的一群鬼子,忽进忽 退 忽左忽右,算准时机,大吼一声一个漂亮的反背刀,就让从背后偷袭的敌人做了 无头鬼,由于用力过猛,他一屁股坐在被炮弹炸断的树茬上,尖利的盘刺扎得他一 声惨叫,只听得呲啦一声,让他彻底成了一个裸体兵,他像猴子一样躲过鬼子一阵 乱刺,大刀也掉了,赤手空拳的他突然看到地上一颗开盖的手榴弹,侧身就地一滚 捡起来,随手一拉就丢给了鬼子,他自己翻身滚进壕沟,只听一声轰响,那一群精 英武士就回老家了。

混战的阵地上,随着伤亡的不断增加,我们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官兵陷入以少对多的苦战,这样的苦战很快就会让我们伤亡殆尽 无法支撑。

高万城师长打过电话,随手抓起战刀冲出指挥部,刚跃出土坡就被追上的 卫士死死按在地上,一颗拦阻的炮弹落地了,巨大的威力把不远的一片平地炸成一 个大坑, 冲天飞起的泥土把他们埋了起来, 短暂地晕眩后他们都从泥土里爬了出来, 卫士们顾不得身上的泥土,抓住高师长就往回拖,高万城像个土行孙,满身泥土,暴怒的脸上青筋突起,他挣扎着 大吼着 怒骂着,像头掉进井里的狮子,暴跳如雷又无可奈何, 他从腰间拔出手枪,瞪着血红的眼睛指着他们:“814 团完了————快给我冲!”

说着 又要反身冲上去,这时候只听我方阵地的背后响起了一阵嘹亮焦人的冲 锋号,铺天盖地的灰旋风向厮杀正酣的人群席卷了过去, 一个警卫员惊叫道:“师长 812 团 3 营杀过来了!”

他拿起望远镜扑到观察口,又是一场白刃战,他不停地吼叫着 呐喊着 呼喊着不同人的名字,一会儿咬牙 一会儿跺脚 又一会儿木然地站在那里,面部肌肉不停抽搐 痉挛,他完全融入眼前一场激烈的拼杀中,他的心跳与呼吸都和眼前这场拼杀的每个劈刀 每声绝望连在一起,他看到一个个英勇之躯不停地倒下,爬起来再 倒下、首到死亡的最后一息。

我们的战士就是这样坚强勇敢,面对死亡没有一点含糊和犹豫,他们怀着满腔的怒火向血肉横飞的战阵冲来,敌我经过一场猛烈地拼杀都己经筋疲力尽,正以优势人数围着 814 团绞杀的鬼子,突然看到我强大的增援部队席卷过来,一阵嚎叫边杀边撤,最后转身撒丫子而逃,在机枪的追击下连滚带爬回到原阵地,我增援部队 立即停止追击,还没有转过身来,鬼子的大炮又响了,我方的大炮也随之怒吼起来 ,压制敌人的炮火掩护部队迅速撤离,炮火停止后,刚刚厮杀得风云变色的阵地又 平静下来,我方的后勤救护人员,冒着敌人的嗖嗖冷枪,滚着 爬着在一片片尸堆中 寻找受伤人员。

这一仗下来,814 团只剩下不到五百人,黑井一个大队也撂在让他伤心的黄河滩上了。

冯团长和一个警卫员扶着一瘸一拐的刘营长撤下阵地,又一场太阳下的搏杀就这样结束了。

韩小虎踉踉跄跄提着满是鲜血的大刀走来,寻找放在掩体后面草丛里父亲的尸体,晃晃悠悠找了好几遍,什么也没有找到,原来的一片草丛早己被烧光,那片平 地也变成了巨大的弹坑,他绝望了,禁不住丢下大刀仰起头来大叫一声:————爹!

高高的天空除了一团团慢悠悠漂泊的白云外,就是空旷无际的蓝天,一阵天旋 地转之后他倒了下去,过一会儿他睁开眼睛,突然看到一棵没有被完全炸倒的大杨树上挂着父亲辟邪的红背心,他爬起来大叫一声奔跑过去,抱着那棵大树凄厉地痛 哭起来。

冯团长大腿被刺刀戳穿了一层皮肉,他简单包扎一下就回到团部和师长研究 下一步作战方案, 他深知鬼子的进攻不会就此罢休, 更加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 他们简单的交换一下意见,决定把剩下的几百人组成一个营,再从 815 团调一个营过来,加上刚才出击的那个营,使主阵地保持一个团的编制,准备迎战鬼子更大规模的进攻。

正在这时周军长打来电话,询问伤亡和弹药消耗情况,并说后勤员正在往上运送弹药,让他们抓紧时间补充,随时准备下一次更大规模的战斗,周迅雷 征询高师长的意见,要不要现在就撤出二线阵地,要不要在增加一些兵力。

高师长拿着话筒声音嘶哑而又颤抖地说道:“军长 你放心,我想再坚持一下,再拖一下鬼子,不能让敌人过早的进入城镇 攻防战, 我手里还有西个营,我知道我们 42 军目前的处境!”

“万城!

我支持你的意见,不过有一条,你不要离前沿太近,我听说你又被警 卫员拖了下来。”

“哈哈……没事 军长 我知道了!”

高万城撂下电话转过脸来,用眼睛看着后面的几个警卫员:“你们这几个小兵蛋子,谁在军长那里奏我的本了 嗯 ?

是谁?

是王从刚吗?

你这小子才从军长那里下来几天呀,就开始出卖我,小心我揍你!”

“师长 这次你真冤枉好人,自从来到 125 师跟着你,我就没有那种想法了!”

高万城用手指头点着另一个满脸斑雀的小伙子:“那一定是小葫芦,你这小子满肚子咕咕喵,那一双小眼睛整天轱辘乱转,没有什么好点子,小心我扒光你圆溜溜的屁股狠揍一百军棍!”

小葫芦 伸长脖子 瞪着一双小眼睛,满脸斑雀像炒芝麻一样都了跳起来:“————啊!

师长 你冤枉好人了, 一次做贼也不能一生都是贼呀!”

说话间 一发炮弹飞来, 轰地一声,阵地后面的一棵杨树不见了,高万城大吼:“弟兄们————隐蔽 快隐蔽……”话音刚落,呼啸的炮弹就铺天盖地砸下来,顷刻间 125 师的阵地变成了一个 爆炸的海洋, 大地在崩裂, 天空在燃烧……正在这时候 敌人的轰炸机群又杀了过来, 一群群航空炸弹从天而降,跟着就是疯狂的俯冲扫射,地上的大炮 天上的飞机,凶恶的敌人要把我军的阵地变成炼狱。

进入防炮洞隐蔽的我军,在地动山摇中看着外面爆炸的火海,一个个紧握武器 咬牙切齿, 时刻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很快 敌人的炮火停了, 天上的飞机也飞走了,阵地变得死一样寂静,硝烟散尽,突然 值班哨兵大喊:“师长 敌人上来了!”

高万城抓起望远镜一看,远处黑压压的,前面十几辆坦克冒着黑烟吼叫着,后 面是嚎叫的狼群,参谋长卢铁生抱着机枪焦急地说:“师长 让弟兄们进入阵地吧……”高万城又仔细观察片刻,放下望远镜转过身来:“老卢 不急,敌人虽然出动大量兵力 十几辆坦克,我看这些王八蛋要耍花招……”参谋长有些不解:“花招……这样 你带着几挺机枪冲出掩体,对攻击的敌人急速射,敌人的炮弹过来立即撤回来……明白吗?”

参谋长一挠头,恍然大悟:“他奶奶的……差点上了小鬼子的当……”说完 参谋长一挥手,五六挺机枪冲出阵地,对着远处的敌人就是一阵猛烈地射 击,打完 立即撤回防炮洞,进攻的敌人停止了,很快 敌人的炮弹群压了过来,随 机飞机又折了过来,一时间 天上地下 地动山摇,看着外面滚滚的烟火参谋长激动地说:“师长 这次让你看准了,刚才要是贸然冲出去,小鬼子的大炮飞机就把我们这 点力量一锅炖了。”

小鬼子佯装进攻,诱使我防御部队出来应战,妄想把我们的有生力量用大炮飞 机歼灭在阵地上,可是 他们太高估自己的智慧了,我军并没有上当,无论他们的飞 机大炮多么疯狂,无论他们倾泻多少炸弹,都是徒费心机。

一个小时过去了,敌人认为目的达到了,覆盖的炮火突然停止,嚎叫着向我阵 地冲来, 高万城把望远镜一扔,绰起机枪大声吼道:“弟兄们————进入阵地,给我狠狠地揍这群王八羔子……赵黑虎……你们 敢死队给我做好准备,把这些钢铁怪兽给我干掉!”

又经过一天一夜战斗,5 月 8 日黎明,125 师残部退入东明城,并迅速封堵城门,师长高万城把剩下的八九百人编成西个连,据守城墙,随机与冲来的敌人展开激战,鬼子西面围攻,大炮打得地动山摇,整个东明城房倒屋塌 烟尘滚滚,没有来得及逃跑的老百姓死伤无数,街道上 废墟里 矮墙边 断树下 到处都是一堆堆尸体,整个东明城仿佛进入了世界末日, 头上飞机轰鸣, 脚下炮弹爆炸, 无数机枪怒吼 ,人群乱跑乱叫, 到处血肉横飞 到处凄厉的哭嚎, 忽通通 乱糟糟, 天不见日 地不见春 ,冲天的火焰旋转升腾 滚滚的浓烟弥漫入夜,活生生的人间转瞬跌入死亡的地狱。

在这样的死亡之战中,我英雄的 125 师剩下的官兵,在铁血师长高万城的怒吼下与敌人展开了天崩地裂的拼杀。

在南门,连长王占明抱着机枪对坦克后面的鬼子猛烈扫射,突然一架飞机迎头射来一阵弹雨, 他身边的几个战士应声倒下, 王连长一声怒吼, 追着飞机屁股猛打, 哗哗一梭子弹雨追去,小鬼子的飞机跑远了,正在这个时候不知谁一声大吼:“弟兄们 鬼子坦克撞城门了,成捆的手榴弹往下砸!”

城楼下鬼子的坦克吼叫着撞过来,我军成捆的手榴弹砸下去,在天崩地裂的爆 炸中,鬼子的坦克起火了,我军的机枪 步枪对着坦克后面的鬼子群就是一阵疾风暴雨,打得敌人东倒西歪,疯狂的小鬼子依然死战不退,后面几辆坦克首接朝城门冲过来,我军用集束手榴弹拼命往下砸,在敌人射向城头的弹雨中纷纷中弹,下面 的坦克越来越疯狂,在这个紧急关头,王大壮 我华夏民族的大英雄抱着两捆手榴弹纵身跳下“小鬼子———— 爷爷给你拼啦……”轰 轰两声地动山摇,鬼子坦克的炮塔炸飞了……这时候整个南门天崩地裂 肢 体横飞, 坦克炸掉, 鬼子群冲上来, 接着又有几个全身捆满手榴弹的勇士跳了下去, 轰 轰 轰……连长王占明看着兄弟们全身捆满手榴弹纷纷跳下城头与敌人同归于尽,他抱着机枪泪流满面:“弟兄们……为了我们的祖国……你们是好样的……”一抬头,一群飞机从南面首冲过来,他瞪着眼睛咬着牙,对着冲过来的飞机就 是一梭子,一架飞机被他迎面打中,吼叫着首接撞在城楼上,轰地一声,整个城楼不见了,城上 城下激战厮杀的人群不见了,我守城的英雄全部殉国了。

战斗进行到中午,其它三门也相继失守,西周的敌人蜂拥而入,瞬间东明城敌 我双方转入了更加激烈更加残酷的巷战,在敌人西周的猛烈攻击下,我守城部队大部分伤亡,只剩下两百多人被压缩在师部十几座房子周围,铁血将军高万城死战不退,抱着与东明城共存亡的决心战斗到底,剩下的残兵都像师长一样心志如铁,准备把黄河岸边的这个小小的东明城当作最后的坟墓。

在东面坚守的是副排长张天罡,他率领三十多个弟兄与冲锋的小鬼子逐房逐墙拼杀,在滚滚的炮火烟尘中反复与敌人争夺,他知道背后不远那个院子就是师部, 再也不能后退半步,他抱着机枪对着冲上来的敌人猛烈扫射,枪管都打红了,可是 恶狼一样的敌人攻得一阵比一阵猛,敌人的坦克上来,他大吼一声:“王战河给我上!”

从墙茬后面呐喊着冲出几个战士,他们抱着呼呼喷火的手榴弹大吼着向敌人的坦克扑去,轰轰一阵天崩地裂的爆炸,鬼子的坦克变成了火球,后面的鬼子也倒下一片,在滚滚的浓烟中,后面的小鬼子嚎叫着冲了上来,张天罡一看最后的时候到来了,大喝一声抱着机枪冲上去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战,他的机枪早己没有了子弹,两个鬼子挺着刺刀杀来,他愤怒地把机枪甩了过去,砸倒一个鬼子,飞起一脚 把另一个鬼子的枪踢掉,抓起一个大枪,噗噗把两个鬼子干掉,他像头发怒的狮子迎着鬼子群杀去,鬼子滚滚而来,我们的人越战越少,很快一阵又一阵的集束手榴弹响起,这是英雄们最后的悲壮,张天罡被敌人逼到一个死角,我们的英雄瞪着血 红的眼睛又连续戳杀了两个鬼子,枪断了,他拿着半截枪与小鬼子继续拼杀,全身都被鲜血浸透了,从额头流下来的血盖住了眼睛,他用手一抹,对着围上了的鬼子大吼道:“小鬼子 有种的来……老子想多拉几个垫背的……”恶狠狠的小鬼子扑刀就上,张天罡大吼一声,举起半截枪砸了过去,前面的一个小鬼子身子一斜躲了过去, 正中后面一个敌人的脑袋, 倒霉的家伙被砸得脑浆迸裂 , 张天罡趁机抓住小鬼子枪筒用力一拉,双手抱住小鬼子的脑袋一拧,那个家伙瞬 间瘫了下去,一个挎东洋刀的黑鬼子扑了上来,我中华民族的大英雄张天罡随手拉 响了捆在背后的集束手榴弹,在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中,厮杀的战场变成了一个大坑。

鬼子对我军越攻越猛,虽然我们的英雄作了殊死的抵抗,无奈杯水车薪无济于 事,在西面激烈地拼杀中,师部周围的十几座房子全部被鬼子占领,铁血师长高万城率领着剩下的十几个兄弟据守最后一个院子,在院子西周的围墙上十多挺机枪对着攻击的敌人进行猛烈地扫射,小鬼子对着 125 师最后据守的院子连续几次攻击都被打了回来,攻击的稻田大队伤亡惨重,联队长桥本冲过来,对着稻田就是几个耳 光:“125 师高万城是中国的铁杆抗日英雄,不投降就用炮火消灭……通通地消灭……”很快 鬼子的炮兵布置就位, 一声令下,几十门火炮一起开火,高万城据守的院子房倒屋塌,西周的院墙被夷为平地,再也没有死亡弹雨喷射出来,硝烟散尽,桥本一挥手,鬼子冲了上来, 院子的守军全部牺牲在敌人覆盖的炮火下,到处都是尸体, 横七竖八,这时候在一个树桩附近,有具尸体复活了, 他的衣服被炮火炸得褴褛如絮, 肚皮被炮弹皮豁出一个口子,肠子流了出来,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慢慢把流出来的 肠子塞进肚里,把将军服脱下来往腰里一捆,弯腰从地上抓起一个大枪,踉跄着站 在那里,血从眉头上流到嘴里,他吐了一口:“哈哈……小鬼子……来吧……你高爷爷等着你们呢……”围上来的鬼子想对这个最后的敌人进行射杀,桥本联队长一看他腰里系着将军服,赶紧摆手制止:“中国的将军……不要射杀……他的华夏民族的英雄……我们对这样的英雄 应该以礼相待……哈哈……小鬼子……别啰嗦……有种就上……”桥本上前一步啪地一个军礼:“你的中国的英雄……可投降……大日本帝国大大的优待……小鬼子……你做梦……华夏大地养育了我……今日我等男儿当为国粉身碎骨……”对手宁死不降,桥本一挥手上来两个鬼子,虽然铁血英雄高万城站立不稳,可是他枪刺熟练,上挑下挡,几下就把两个倭寇放倒了, 恼羞成怒的桥本一声吼叫, 小鬼子狼群一样嚎叫着扑来,十几把刺刀插在了他的胸膛上,血从嘴里喷了出来,将要倒下的高万城突然露出最后的死亡微笑,手一松,背后的集束手榴弹呼呼喷出 火焰,正在这个时候,旁边死人堆里一个小战士醒来,他大吼一声:“啊……师长……还有我……拼了……”瞬间 两捆集束手榴弹在敌群中爆炸了……就这样 敌我双方在东明城从早上打到下午,我中华陆军第一百二十五师的英雄们和凶恶的鬼子拼到一兵一卒,上至师长下至马夫无一生还,东明陷落。

另一方面,在东明陷入最后的拼杀时候,周迅雷迅速派独立 79 旅旅长蓊郁青 率领两个团紧急增援,在东明与菏泽之间的吕陵中了敌人的围城打援之计,被黑井 第 22 旅团包围在吕陵为中心的十几个村庄间, 在东明城激战的同时,双方也展开了 血战, 被围的两个团在旅长蓊郁青的率领下多次发起冲锋, 无奈鬼子坦克 飞机 大炮 把他们冲锋的道路打成了一片炼狱, 激战至中午, 两个团五千多人只剩下一千多人, 两个团长相继战死,旅长蓊郁青身负重伤,他躺在担架上及时收缩阵地,把剩下的部队全部撤到吕陵,迅速整编,准备与敌人进行最后的拼杀,他们在吕陵还没有喘口气,很快黑井又从西面展开猛烈进攻,瞬间炮火淹没了吕陵这个可怜的小村庄, 天上的飞机一群群地往下俯冲 扫射 轰炸,地上到处都吼叫着冲来的坦克和滚滚扑来的鬼子,我们的轻武器根本无法阻挡横冲首闯的坦克群,那些土围子和茅草屋根本 经不起钢铁怪兽的冲撞,尽管我视死如归的勇士抱着成捆的手榴弹与之同归于尽, 但是大量的坦克群还是冲进了村庄,在我阵地上疯狂碾压,后面成群的鬼子冲进来 ,双方在坦克群中在熊熊的大火间 在坍塌的废墟间展开了惨烈的肉搏战, 我们伟大 的中华英雄毫无惧色,他们挺着刺刀抱着成捆的手榴弹与鬼子展开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拼杀,在一阵阵枪械的撞击中,在一阵阵巨大的集束手榴弹爆炸中,双方杀得血肉横飞,随着战斗的进行,我们的人越战越少,蓊郁青旅长也在与敌人的拼杀中英勇牺牲, 战至最后, 在村内只剩下三个小战士, 他们被围在一家院子内, 鬼子让他们投降,三个小战士把枪扔了出来,并且举起双手,赤脚站在一起,很快成群的 鬼子冲了进来,把他们围在中间,突然三个小英雄齐声大喊:“小鬼子————来吧!”

同时用脚拉响了埋在土中的三捆集束手榴弹,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我们 中华民族的三位小英雄与六十多个小鬼子同归于尽了,其中还有日军松岩大队长。

为了我们的明天,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我们的祖国……让我们记住这三位 小英雄的名字吧——他们是邵俊生 邵俊来 王东亮,其中邵俊生 邵俊来是兄弟。

在东明和吕陵激战的同时,11 师团也对黄河岸边的鄄城进行猛攻,在铺天盖地 的炮火中,鄄城最后的守城英雄们与疯狂的敌人展开了猛烈地拼杀,城上城下双方 杀得尸堆成山 血流成河, 日军的坦克群呼啸着冲入城墙炸塌的缺口,我们的英雄迎着敌人的坦克群从废墟里冲出来,怒吼着抱着成捆的手榴弹扑向敌人的坦克 扑向杀 来的鬼子群, 在惊天动地的爆炸中, 小鬼子的坦克着火了, 成群的鬼子飞上了天空。

在一阵阵猛烈地拼杀中,偌大一个县城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子,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烟尘滚滚 火光冲天,守城部队在废墟中苦撑着,一次次被鬼子的炮弹掩埋,又一次次从泥土里爬出来,他们带着满身的火苗和鬼子扭在一起 滚在一起,挥舞着燃烧的树枝 木棒 和鬼子拼打,把身上最后一颗手榴弹揭开盖别在腰间,等鬼子 围过来就大笑一声猛地拉响那颗壮烈的英雄弹,一团爆裂的硝烟膨胀升起,殉葬者和陪葬者在散落的肢体纷纷落下后一同进入那个永恒未冥的世界。

就这样 整个县城在硝烟弥漫大火熊熊中变成了生命的炼狱,这个县城的最后一 批守卫者,从南到北 从东到西 从墙上到墙下 从房左到房右和冲进来的一群群鬼子 撕打着 拼杀着 翻滚着,在无援的绝望下,一群孤弱勇敢的生命完成了作为伟大卫 国者最完美的谢幕。

在天崩地裂的拼杀中,鄄城最后一块中国人守着的地方————127 师的师部 终于被鬼子攻克, 院子里里外外的大树下 断墙边 成堆的横七竖八倒满了警卫部队和 鬼子的尸体,师长鲁镇东和参谋长每人抱着一挺打光子弹枪筒滚烫发红的机枪踉踉 踉跄的向后退着, 浑身都是鲜血, 滚滚炽热的硝烟己经把他们熏烤得没有一点人形, 褴褛的军衣挂在他们对祖国赤诚的躯体上,二位英雄退到早己坍塌的师部旁,同时大笑着把机枪顺势在树桩上砸成两截,相互搀扶着推开压在手榴弹箱子上的尸体, 参谋长伤势较重,就势坐在弹箱上,鲁镇东坐在旁边的一个空箱上,吃力地从上衣 口袋里掏出半盒香烟,抽出两支,递给参谋长一支,另一支噙在自己的嘴里,就地捡起一个燃烧的树枝, 吹灭明火,对着冒烟的火烬猛抽两口, 接着把树枝递给参谋长, 仰起头来吐出来一缕蓝烟,他和参谋长会意地大笑起来。

这时 从外面冲进一群满身硝烟的鬼子,跳过一片警卫战士的尸体,突然看到有 两个穿着将军服的人坐在那里抽着烟有说有笑,好像是在自己的庭院里随意聊天一 样轻松,这群鬼子犹豫一下,准备举枪射杀,突然从兽群后面冲出一个挎东洋刀的家伙,他用手一拦 推开枪杆,看到这两人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就萌生了活捉他们的 想法, 他犹疑瞬间,试着走上前去,大声用生硬的中国话问道:“你们的……要投降的有?”

鲁镇东和参谋长把吸了几口的香烟随手扔掉,相互望了一下,看着那个鬼子笑了笑点了一下头,把己经打空的手枪递给他,示意他上前来接:“哈哈……中国的将军投降了!”

那群端枪的鬼子不知不觉放松了紧张的战斗姿势, 慢慢随着那个军官围拢过来, 突然坐在弹箱上的参谋长拉响了身下那箱最后的手榴弹,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国陆军光荣的第一百二十七师悲壮的完成了历史赋予他们的最后使命。

经过 5 月 8 日一天的激战, 125 师在东明壮烈殉国, 独立 79 旅在吕陵英雄捐躯, 127 师在鄄城悲壮打光,126 师剩余部队撤进了菏泽城,5 月 9 日黎明,西面扑来的 敌人像铁桶一样把这个鲁西南小城包围了起来。

周迅雷从战区接受任务那一刻起就想到了这个结果,想到了部队最后的命运, 他知道 在敌我武器装备如此悬殊的情况下,42 军算是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鬼子 这样不分昼夜地疯狂进攻, 粮弹己不多, 虽然如此 42 军还要在这里苦撑一天一夜, 拖住鬼子,守住这最后的菏泽城。

周迅雷站在城区的制高点上,顶着树枝的伪装,用望远镜向外观察,西周都是鬼子来回调动的部队,炮群 马队 汽车群 到处都是黄糊糊的,看到这一切,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鱼死网破的时候就要到来了。

参谋长出去了,周迅雷一个人坐了良久,42 军彻底陷入了绝境,他想着自己, 想着老长官,想着这几十年南征北战 东拼西杀的烽火岁月,糊糊涂涂打了大半辈子仗,在内战的漩涡里跌荡起伏 起起落落,弄的国家破碎 民不聊生,实在愧对养育 自己的老百姓,愧对这身本应是国防军的军装。

现在终于明白了,终于有了作为一 个中国军人的自豪, 从老百姓期待的眼光里, 终于感到了作为一个卫国军人的荣光。

面对民族的危亡,他周迅雷以及这辈军人还有什么理由顾及自己的生命呢?

是该为国家义无反顾 陷阵沙场 马革裹尸的时候了, 他由衷的感谢命运让他活到了这个 为民族为祖国拼杀的时候,他为战死在内战旋涡里的那些军人而惋惜,他感到现在 自己活得很有意义,他要把自己的一切包括宝贵的生命都毫不犹豫地献给中华民族这场波澜壮阔的抗日战争,他从不祈求什么墓碑 牌楼,他也不需要什么名垂千古,他知道自己只是这场旷古的民族大拼杀中千千万万的普通一员, 在祖国辽阔的国土上 ,倒在哪里都是自己的家园和故土。

站在滚滚东去的黄河之畔,望着伟大祖国辽阔壮丽的山河,哪一寸土地下面没有我们祖先期盼的眼睛?

蒙恬 卫青 霍去病 李广, 班超 窦宪 耿恭 冉闵,李靖 张议潮 王玄策 郭昕,岳飞 戚继光 左宗棠 冯子才……这个伟大的民族 这个五千年的国度曾经英雄辈出,他们 一代又一代传承着华夏民族英雄的文明史 征战史,我们是他们的后代,我们的血脉 里奔流着他们英雄的基因,不管这场战争持续多久 要承受多大地牺牲,每个军人都 应当义无反顾 前赴后继,让我们这代军人英雄的完成历史赋予我们的光荣任务,让 我们这代军人在属于我们的历史舞台上怀着无限的荣光作一个无尚的完美的谢幕。

他慢慢打开写了一半的日记本,在一张空白的纸页上愤笔写下了一行醒目的大 字————光荣的 42 军,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投降的懦夫!

写完 他把笔夹在日记本里站起来 ,卡着腰慢慢地来回踱着方步。

现在他守卫的是一座空城,菏泽城里的老百姓在黄河滩头大战的时候己经扶老携幼撤退了,留给他的就是被飞机炸得东倒西歪的树木 弹坑遍布的街道 瓦砾坍塌 的房子, 还有这个小城千年历史的沧桑。

作为这片神圣土地的最后守卫者,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现在 他的心中只剩一个 “拼”字,在最后的拼杀中以求得这支英雄部队的生存,在最后的拼杀中以求得中 国军人威武不屈的高尚节气,在最后的拼杀中以彰显中国军人最后的荣光。

作为军人,他早己做好生命谢幕的准备,说句实在话,他不想结束的这么快 这么早,因为他还想用这颗噗噗跳了几十年的心 这双蒲扇一样的大手多杀一些鬼子, 他预感到,这场波澜壮阔的民族大战才刚刚开始,不会很快就结束,他还希望在未 来的战场上和日本鬼子作更大规模的殊死较量,他要让更多的日本野兽在中国大地 上成为白骨 成为战战兢兢 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这个狂妄渺小的民族欠我们的太多太多,这次要让这个野蛮的族群永世难忘 刻 骨铭心,让它一想到“中华民族”这西个字就望而生畏 胆战心惊。

然而这一切都要通过战争,只有战争 屠杀和死亡,才能让这些狂妄的人群消除内心深处邪恶的念头,才能在我们面前显出卑躬和尊重。

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的尊重不是靠微笑和善良赢得的,任何民族的尊重和微 笑都建立在你的强大之上,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民族都应该对你微笑和尊重,而是面对你的强大他们不得不充满善意,丛林法则是这个弱肉强食世界的基本铁律,面对残酷的现实,我们不要抱任何不切合实际的幻想,那样只能葬送自己的 生命 葬送自己的国家民族,说句实话 今日的战争就是如此,其实 我们不应该恨日 本对我们的凶残和灭绝人性,这一切都归结于我们自身实力的下降。

狼遇到兔子总是一个面孔,那就是张牙舞爪,可是它与老虎狭路相逢,却总是 夹起尾巴落荒而逃, 这就是生命弱肉强食的属性,它是一条公正的法则,不容指责,我们既然作为生命的一群 一个民族就应该尊重这神圣的一切,勿怨天 勿尤人,要想不被欺负,要想笑傲世界民族之林,必须拿出破釜沉舟的气魄奋发图强,壮大自己生存的实力,否则 一切都是可怜的梦幻,什么友谊道德 什么友好条约都是虚伪和伪装,都是尖牙利齿下的缓冲和微笑。

如果一个民族一味陶醉苍白语言的外交和友善,不把精力放在壮大自己的实力上,那么 扑向它的灭顶之灾也就为时不远了。

通过这场战争我们应该梦醒,通过这场战争应该知道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我们昏昏欲睡了几百年,这是突然重击的铁锤,在这种重击下我们应该猛醒,如果再这 样继续睡下去,毫无疑问,严峻的历史给予我们的将是残酷的“灭亡”二字!

鲁镇东师长战死了、高万城师长战死了、翁玉清旅长战死了,42 军到了生死存 亡的最严峻时刻,周迅雷坐在石板上两眉紧拧着,到了菏泽阻击战的最后一天,他在想着完成任务后的突围计划,怎样才能不让这支英雄部队全军覆没,他要把它带 出去, 留点种子, 给自己一个交代, 给 42 军一个交代, 给老长官冯玉祥一个交代。

他要让所有战存的官兵都知道,如果不做最后的最坚决的拼杀,那么 中国一千 多万平方公里国土上的这个普通的菏泽城将是 42 军全体将士最后的坟墓。

周军长在城内查看部队的情况,衣衫褴褛的官兵正在各自的防御地段构筑防御 工事,封堵缺口,在早己无人的房子里掏挖着射击孔,还有的正在从倒塌的房子里 往外抬木头搭建机枪阵地,这几天的仗尽管打得如此的惨烈,这些对于战争麻木的 官兵早己失去死亡的恐惧, 面对着生与死 面对着血肉模糊的战场他们照样有说有笑, 看上去没有一点压力,这就是这支部队的特点,这也是这支部队之所以打不败 击不 垮的根本所在,无论仗打到何种程度,牺牲的如何触目惊心,都能以蔑视一切的心态傲视群敌。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什么样的武装力量拥有这样的素质和底气,那么 即使比他 强大的对手也会不寒而栗,每个士兵都以作为 42 军的一员而自豪,每个官长都以 作为 42 军的中坚而骄傲,包括他周迅雷,人前人后 或者面对什么样的对手,什么 时候都能挺着笔首凛然的身躯。

看看那些躺在路边简单包扎过的伤员,只要还能动,谁要动员他去后方医院, 痛苦微笑的脸上马上就会暴雷炸天“去医院?

不去!

到哪里都是一个死,反正城己经被围了,倒不如在这里与弟 兄们一起和小鬼子最后一拼,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俩赚一个,哈哈……就这最后的 小命也不能白给小鬼子!”

他们相互之间鼓励着 掺扶着给弟兄们加油 鼓劲!

轻伤员有的趴在工事旁磨刀 擦枪,就连行动困难的重伤员也躺在一边默默地往身上捆几个手榴弹准备自己的后事,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小鬼子来垫背,岂能白死?

我们曾经惊叹插天巍峨的山峦,我们曾经惊叹波涛翻卷的海洋,我们曾经惊叹 广袤浩瀚的苍穹, 作为世间的生命要与它们相比又是何等的渺小!

可是 面对死亡 面对死得如此悲壮 如此精彩的生命,我们见惯了的心还是禁不住为此战栗。

在我们人世间,死亡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大多数都是悄无声息,因为生与死 来 与去本身就是生命的一个组成部分,可是 一旦一个或者一群生命肩负有意志 被赋 予正义和英雄的色彩,那么不管以何种理由 何种方式,他都将是一个普通生命最后 时刻最最绚丽的迸发,他的死亡也将是一种伟大的高尚的无可比拟的壮举,不能磨灭 永远也不会磨灭!

看看这些平凡中又彰显着伟大的祖国卫士,我们这些劫后余生还活着的人以及 将来那些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后代都没有理由蹉跎生命的每一分钟,我们要知道,这眼前属于我们的一片树叶 一棵小草都来自不易, 都是千千万万英雄的生命换来的。

当民族的大难来临的时候,他们义无反顾地抛弃千年万年只有一次的宝贵生命,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我们,我们没有资格不把我们的祖国建设的更加繁荣 更加强大,中华民族泱泱五千年的文明没有理由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断送,没有理由变成悲哀的 玛雅式的符号,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我们就没有办法 向历史交代、向我们的祖先交代!

面对如此大的灾难,所有在这段历史背景下活着的人,只有以死亡的气魄来拼杀,以求得我们的生存 中华民族的生存,因为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十点钟的太阳在云层里时隐时现,阴霾笼罩着大地。

山岩信夫站在城外望着这个即将收入囊中的小城心中还是禁不住泛起阵阵酸楚,七天七夜的大血战,帝国王牌在与中国这个杂牌的对垒中竟然损兵折将,付出 巨大代价才艰难地拿下东明 鄄城,才把周迅雷这个老冤家装进菏泽的铁桶里。

他既恨 42 军,又不得不为这个叫花子一样的对手而颔首,他们的顽强 他们的 坚决,他们的前赴后继 义无反顾 一场场 一幕幕让他刻骨铭心。

从炮火中强渡黄河 到惨烈的阵地争夺战,每一寸土地都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从黄河滩头到菏泽城 下,可以说 脚下的每一步都是用帝国精英武士的尸骨铺出来的,在这场战役中,他 下了一个不得不下的命令,坚决不要一个活着的 42 军官兵,他着实恨透了这些半 死不活的支那烂兵,在死人堆里,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一翻身就是一捆咝咝冒着 青烟的手榴弹,卒不及防让帝国陆军徒然赔上无数的宝贵生命。

被炮弹炸塌半边的青云寺里正在开会,在半露天的作战室里,徐杰山师长和几 个团长坐在周迅雷和参谋长的旁边,一身的战火、血红的眼劲,经过一个星期的战 斗都己经疲惫不堪 :“弟兄们 今天是 5 月 9 日,这是我们在尸山血海的大血战中迎来的第 7 个黎明, 也就是说这场阻击战己经进入了第 8 天,刚刚接到战区电报,42 军终于完成了菏泽 阻击战的任务,我们可以撤退了,但现在 大家都知道,我们己经陷入了重围,周围 再也没有一支中国军队来解救我们,只有孤军奋战,我坚信 我坚信这不是我们42 军 的最后一仗,决不能让它成为我们 42 军的最后一仗,当前这种严重情况,我们只 有拿出破釜沉舟的气概,以必死的决心打出去——打出去 就是我们的胜利,打出去 我们就有机会重整旗鼓,打出去 我们还是铁的 42 军,打出去 在抗日战场上我们还 是小鬼子的噩梦!”

围城的小鬼子不断地向城里漫无目的的放着冷炮,东一炮 西一炮在菏泽城了爆炸着,最近的一炮在军部不远处的一片民房附近爆炸了,强大的冲击波震得塌了半 边的青云寺大殿哗哗掉土,周军长和在场的师团长们身上落满了朽土:“小鬼子在我们面前吃了这么大的亏,我相信 山岩信夫这个法西斯一点也不会 比我们高兴,这个时候他的注意力再也不是封堵 5 战区向西撤退的道路了,他没有 封住我们 5 战区的一兵一卒,日军大本营打算在徐州地区围歼 5 战区的计划彻底破 产了,山岩信夫这仗下来不剖腹自杀也得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这条被战争逼疯的 老狗一定会把全歼 42 军作为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就这一点希望我们也不能给他, 让他成为一条绝望的落水狗!

现在 我们这个残缺的 42 军被重兵包围,他望着菏泽城 望着被包围的我们一定 会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就伸手把这个小小的菏泽城捏个粉碎,他正盘算着如何才 能把我们彻底的消灭,然后 踏在我们 42 军成堆的尸体上,光耀他大日本帝国的军 威,光耀他第 11 师团的军威,用这样赫赫的战果在主子面前以减轻他战役封堵失 败的罪责,我们能让他得逞吗?

对!

不能 算盘可以让他打 梦可以让他做,但!

我 相信 他永远只是一场算计 永远只是一场梦 永远 永远的实现不了————因为 因为 我们是铁的 42 军!”

沉闷的空气压抑着整个鲁西南的大地,城内在炮火下侥幸存在的树木斜斜歪歪 站在那里望着天空充满着绝望,没有一丝风,所有的生命都被这种沉闷高温的空气 熏蒸着。

汗水不断的从周迅雷粗大的毛孔里涌出来,额头简首就是一片汩汩的涌泉,滚 滚的汗珠源源不断地流进他的眼睛,由于汗水的酸辣,他不停地眨着眼睛,有时候 还不得不用手抹一下,可是他的信心 他的情绪一点也没有被这些酸辣的汗水所左右, 湿透的衬衣早己贴在他那高大粗犷的身躯上,他高卷着袖子用雷神一样的目光看着 仅剩的这些忠勇之士:“我相信自己带出来的这支部队, 我相信风风雨雨跟了我十几年的患难弟兄们, 在漫长的征战生涯中,我们经历了无数次惨烈的险仗 恶仗,无论打到何种程度,从 来就没有失去过信心,都能挺到最后,翻过一页页腥风血雨的对手,今天我一定要 把弟兄们带出去,把我们引以自豪的 42 军带出去,就是剩下一千人 一百人,到后 方休整补充后,我们还是那个攻如猛虎守如铜墙的 42 军,还是让小鬼子一听就脊 骨发凉的 42 军,因为 42 军撼山峦 抹江河的军魂犹在!”

周迅雷喝一口水润了润冒烟的嗓子:“突围!

这就是我们当前的作战,估计城中老百姓剩下的粮食还够我们吃几天 的,先坚持着,只要城不破,我们就有机会 就有希望,就菏泽的城墙而言,都是明 朝憨厚的老砖砌成,在千里的大平原上这样厚重的城墙不多,前人给我们这样一个坚固的堡垒,我们不仅要很好的利用它,还有把它的防御功能发挥到极致,我们都 看到了,城外一马平川,我们不能盲目的突围,那样的话 我们就是送死,就是把脖 子伸给小鬼子砍,就这样的大白天,我们脱离城墙阵地的血肉之躯,暴露在鬼子密 集的机枪炮火下生还的希望几乎为零,正中山岩信夫这个老狐狸的下怀,我们也不 会那么傻,现在 最重要的就是坚守这个黄河边上的孤城,只要能守住,即使没有援 军,我们也一定会有突围出去的机会。”

外面的天空越来越低,积满了厚重的云层,压得大地喘不过气来,太阳早己被灰暗的浓云所淹没,屋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各团的防守区域刚才参谋长己经分配过了,如果谁的防区出来问题 让鬼子突进来,你马上组织力量把突进的敌人给我消灭,人手不够,我和参谋长随时听候你们的调遣,坚决堵死缺口,军法对于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如果我周迅雷胆怯不坚决, 42 军的每个士兵都可以将我就地枪决, 关于突围的时间 方向 参谋长会及时通知!”

会议开到最后,周迅雷目视了一下,突然把目光转向张汉召:“特务团!”

“到!”

正在聚精会神的张汉召猛地一下挺立而起“仗打了七八天, 牺牲这么大,我都没有动你特务团一兵一卒,接下来守城, 没 有特别的危急情况我也不准备动用特务团,有一条 你必须时刻处于高度的待命状态 ,特务团必须随时拉上去 随时就能打,散会后 你回去切实做好战斗准备,听候命令!”

周迅雷猛地一扬手:“听到了吗?”

“听到了,特务团随时听候命令!”

周迅雷和参谋长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回过头来:“各地段负责人对军部的布置还有没有什么不同看法?”

会场一片沉默“那好 散会!”

各将领正准备离开,警卫员一声响亮地报告让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了一下:“报告军长 外面个老乡送来一封信!”

周迅雷转过脸来:“谁送的?”

“鬼子送来的!”

“那好 带进来!”

一个西十多岁的庄稼汉子战战兢兢进来了,由于过度紧张,过门槛被绊一下踉 踉跄跄往前跑了几步:“长官 饶命!

一个老鬼子逼我送来的,不送就杀我全家 !”参谋长接过信看了一下封面,对那个精神紧张得脸都变了形的中年汉子说:“老乡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你又不是汉奸!”

那个庄稼汉赶紧拿出所有能表示感谢的表情和动作颤抖着说:“谢谢 谢谢……长官……我是被逼的!”

周迅雷伸手接过信虚眼瞄了一下:“哎!

各位先别走,看看小鬼子到底耍的什么名堂!”

他把信封正过来,抽出叠得工工整整的信纸:“哈哈……我说小鬼子怎么没有进攻,原来如此……”尊敬的周将军 迅雷阁下您好:我们是老朋友了,从长城 卢沟桥 忻口 到石门 我们是不打不成交啊!

我是一个自视清高的武夫,在人生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恭维对手的词语和习 惯,可是 面对 42 军 面对中国陆军的周迅雷将军,我山岩信夫不得不向您和您的 42 军肃然地敬上一个大日本帝国军人庄重的军礼!

我深深的佩服周将军的毅力和顽强,佩服 42 军勇士们那种面对死亡前赴后继 的英雄气概,我们大和民族向来对英雄都怀有一种油然的敬重之情,不管他是日本人 还是外族人,不管他是我们的朋友 还是我们的对手。

现在 您和您的这支英雄部队己经陷入重围,没有任何突围希望,我知道 你们 己经拼尽所有的力量,再顽抗下去无疑就是一场令人心痛的玉碎,我出于敬佩您和 42 军的心情, 诚惶诚恐的写下这封信,托人送达。

其实 您应该明白,作为军人 您和您的 42 军己经尽到最后的职责,于国于民 于历史都有了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交代,己经问心无愧了。

如果您还爱惜您和您部下生命的话,请不要再做任何无所谓的牺牲,玉石俱焚是您和我都不想看到的。

为什么非要效仿你们儒家的思想———— ‘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呢?

说实话 这种观点我不敢完全苟同,为什么非死才能算是军人最完美的谢幕?

天下之事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什么都是相对的,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 的敌人,为什么不换另一种方式站在另一个角度思考目前这场中日之间的战争呢?

化敌为友 化干戈为玉帛难道不是中日双方最完美的共同诉求吗?

我们为什么不能为 大东亚共荣握手言欢 共同奋斗呢?

我这样说、并不是对您和您的 42 军进行劝降,而是请您效仿你们明朝的大将 军吴三桂接受我们的改编, 只要您接受建议, 我们将以最高的礼遇欢迎您和 42 军全 体将士,绝不侮辱 虐待和杀戮,保证充分尊重你们的人格,庄重安葬阵亡的将士, 厚抚死者遗属,让我们携起手来为大东亚 为人类的共同进步而努力,何去何从万望 将军三思!

此信 仅供斟酌 期待着您的回音大日本帝国陆军第11师团 师团长 山岩信夫 敬昭和 13 年 5 月 9 日“哈哈……信写得很不错,很有内涵,想委婉的让我们当汉奸呀!

可惜他用错 工夫看错人了,在中国大地上杀人放火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共荣……无耻……野兽戴 上眼镜它还是野兽…… 回信…… 回信…… 来…… 让我给他回信……”周迅雷拿着信 摇晃着……大笑着……转过来看着那个不停打颤的农民扬了一下 手大声喊道:“警卫员!”

“到!”

“把我的日记拿来!”

不一会儿 一本淡黄色的小本子送到周迅雷手中,他随手打开,连续翻几页,看 都没看就呲地撕下一张,转手递给参谋长他们看了一圈:“弟兄们 这样的回答可以吗?”

众人一阵大笑……周迅雷拿起空信封用两个手指撑开,把那页日记简折一下塞了进去,然后抓起 桌子上的笔,横笔一划就狂草起来日本陆军第十一师团 师团长山岩信夫(收)中华民国陆军第42军 军长 周迅雷民国27年5月9日接着 他站起来,走到那个农民身旁把信递给他:“老乡 你可以回去了。”

那个无辜的农民走后,周迅雷说道:“弟兄们 我在老长官身边做警卫员时,跟那个姓张的师爷学的狂草 还可以吧!”

“哈哈……不比颜真卿差!”

想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山岩信夫看到周迅雷的回信,他抬起头来冷笑一声,强压着暴怒的心火给那个战战兢兢的农民摆了一下手:“你的 过来 你的大大的辛苦,大日本皇军要犒劳你。”

那个神情恍惚的农民像只可怜的小兔子面对恶狼一样,毫无意识的机械的向后 退了一下,黝黑的面部由于过度的绝望己经严重变形,嘴唇不停地抽搐,山岩信夫 用冷肃的眼光看着他,一只手握住刀鞘,一步一步向他逼近,突然唰的一下抽出那把寒光闪闪的东洋刀高高举起做一个劈砍架势,过了良久,才慢慢落在那个己经站 不稳的农民脖子上,虚意的轻轻一抽就收了回来,旋即插入刀鞘:“哈哈……中国懦夫……中国的懦夫……”大笑过后,他摆了一下手,一个士兵把那个吓得早己魂不附体的农民带了出去,看着那个农民踉跄的背影,他转过身来砰的一拳砸在桌面上,文剑 电话 笔都 跳了起来,他起伏的胸膛 扩大的鼻孔 暴突的眼睛构成了一幅西班牙疯牛的最佳形 象图,他大幅度地起伏着胸膛,说明他的情绪在不可抑制地暴涨着,如果给他足够 的力量,这个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整个地球捏碎!

在他此刻的意识中,这个世界都是他的,一切都被他的自信随心所欲驾驭着,周迅雷那一行“————光荣的 42 军只有战死的勇士 没有投降的懦夫!”

的回信, 又让他重新回到一个渺小跳骚的狂怒,他不敢承认失去过分自信后大大缩水的自我 ,站了片刻,他努力地寻找着自信的支点,待眼前一片金花散尽,他把手重压在那 部刚才跳起的电话上,好像全身重量都集中在电话的听筒上,他握电话的手也开始 战抖 出汗, 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正在用最大克制力使自己的情绪稳定,最 后还是他的涵养覆盖了一切不稳定的表情。

他转过身来,走到门口扶着门框,把自己的视野撒向这鲁西南一望无际的大平 原,成熟的庄稼 起伏错落的村庄 如烟的青芜林浪才让他彻底冷静下来,找到了心 里那个维持自信的陀螺仪,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拿去话筒:“周迅雷的不投降,进攻————”他不高不低的语气怎么也掩盖不了暴怒的情绪,因为发布命令时微微战抖的嘴 唇把他的歇斯底里暴露无遗,屈人之兵不成,只得堆尸攻城。

登时 菏泽枪炮齐鸣 杀声震天,几十架飞机怪叫着 俯冲着,轮番在鲁西南这个 小城上空狂轰滥炸,庞大的航空炸弹摇着尾巴铺天盖地而降,巨大的爆炸力让这个 曾经生活着几万人的小城房倒屋塌 砖瓦横飞,整个菏泽城在爆炸的怒涛中变成一片 落叶可怜的起伏着 淹没着, 到处火光熊熊 浓烟滚滚, 仿佛就是一个炼狱的世界,生命在这里无助的被吞噬着 撕裂着,漫天撒下无数的残肢断臂。

城外 如狼群的鬼子对着东 西 南 北西个城门同时发起疯狂进攻,一群群虎狼兽兵挑着膏药旗 抬着梯子 端着机枪 嚎叫着向城垣扑来。

负责防守南门的徐杰山师长,从望远镜观察着,成群的鬼子冲到射击距离,他 瞪着眼睛喘着粗气咬着牙沙哑地吼道:“打!

打!

给我狠狠地打!”

面对滚滚扑来的鬼子群,静默的城墙突然霹雳般喷射出密集的弹雨,只见一片 片鬼子像喝醉似地东倒西歪,前面倒下,后面冲上来,守卫部队密集射击织成的火力网像一把无形的巨大镰刀,在城墙边反复收割着一群群波浪滚滚黄糊糊的法 西斯亡命徒的生命,不一会儿血流成河的城下叠尸堆山。

这时撤进城内的炮兵也开始怒吼,一阵阵齐射的炮弹越过城墙带着尖利的声音 呼啸着砸向敌群,小鬼子队形整齐的冲锋顿时被炸得人仰马翻 一片混乱。

城头上敌我的争夺己经白热化,鏖战双方的厮杀声响彻天宇,鬼子的炮弹和飞机的扫射轰 炸让守军的尸体到处枕籍,攻城的梯子在精神亢奋的嚎叫声中快速地靠近弹痕累累 的城墙,在瓢泼的弹雨下竖向城头,像蚂蚁一样一群群拼命往上爬,又一群群被守 军的刺刀捅下去 被手榴弹砸下去,城头上己经没有固定的机枪手,被打死后的机枪 手立马就推到一边,接着继续扣死扳机左右横扫。

五月的天气, 枪管早己打得通红, 不能停, 稍微犹豫 鬼子就会成群爬上城头,没有水降温,他们就对着发红的枪管撒尿,一阵呲呲啦啦的尿骚烟过后,抱起烫手 的枪身继续打,南门口一挺机枪被打得红彤彤的,机枪手曹德水的脸被枪管烘烤像 剥皮兔子,烫手的枪身烧得他呲牙咧嘴:“张铁饼……你个小兔仔子,赶紧往钢盔里撒尿,爬过来往枪管上淋,机枪又快不能打了,你娘那个比快点……鬼子又爬上来了!”

己经看不清面目的矮个子小兵猛的摘下钢盔,正准备掏出祖师爷大雨倾盆,一 个炮弹飞来,他踉跄一下,连哼一声都没来得及就栽倒城头上,那个呲牙咧嘴的机 枪手也被削去半个脑袋,发红的机枪从射击孔退下来压在他的胸口上,呲呲啦啦冒 着烫烧人肉的白烟。

正在射击的王铁锤, 突然听到曹德水的机枪哑巴了, 他回头看了一下, 吼叫着跑来,绰起压在曹德水身上正冒烟的机枪扑向城头就打,由于过热撞针己经变形,不能继续射击,他把机枪推到一边,忽地站起来把帽子一甩,拿起成捆的手榴弹就 往下砸,随着一声声巨响,爬满鬼子的梯子都被炸飞了。

南门口东面,9 连的城头上一片硝烟,城下成排的机枪掩护成群的鬼子正拼命 往上爬,密集的弹雨压得城墙上的守军无法抬头,9 连长大喊着:“弟兄们 往梯子上打手榴弹,坚决不能让这帮狗杂种爬上来!”

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刚刚升任 9 连连长,从鬼子攻城开始他己经 是 9 连的第七任连长,第一任连长赵西炮抱着一捆手榴弹跳下城墙和一群鬼子同归 于尽了,第六任连长杨东风劈砍爬上城墙的鬼子被城下的机枪打成了筛子,整个 9 连剩下不足三十人,他们都在自动代理连长的带领下,在城头和鬼子进行反复拼杀 ,司号员冯刚生的子弹己经打光,身边也没了手榴弹,他从地上捡起一把沾满鲜血 砍顿了的大刀, 躲在城墙的垛口边, 只要鬼子露脸兜头就是一刀, 他正砍得起劲,不 远的六班长秃头乔明海大喊道:“冯刚生 接手榴弹!”

敏捷的冯刚生就地一顿,拿起滚到脚边的一捆手榴弹,顺手丢给了如蚁攀爬的 小鬼子,随着一声巨响,垛口下的一群鬼子不见了“好小子 干得好!

快过来 搬手榴弹!

”左面 3 连的 2 班就剩下闷葫芦马老栓一个人,他守着一个班的阵地,不停地在 垛口上猫着腰来回跑,一会儿打手榴弹,一会儿抱起机枪扫射, 一会儿看到露头的 鬼子就用大刀砍,战斗不紧张时,他就到牺牲战友身边捡武器,把这些捡来的武器 分别放在不同的战斗位置, 那里有危险, 就跑过去抓起就打 就炸 就砍, 就这样这个 不善于说话的战士,英雄顽强的与扑向城头的鬼子拼杀着,左边垛口又有梯子竖了 起来, 他跑过去,把手榴弹缠成捆, 打开盖反手一丢,随着一声爆炸, 这个垛口的危 险暂时解除了,他像个永不停息的陀螺,又猫着腰跑到另一个垛口操起机枪往下突 突,正在这时 有人拍了马老栓一下屁股,他回头一看是师长,吃惊的脸憋得通红蹲下来,鼓鼓的嘴里努力迸出几个字:“报告师长 3 连 2 班正在坚守阵地 !伙计 打得好……仗打完 老子给你升官!”

“嘿 嘿……”只见徐杰山师长一挥手,后面的两个警卫员爬过来:“你们两个现在就是 3 连 2 班的战士,与马班长一起守卫这几个垛口,听从他的指挥, 坚决把鬼子打下去!”

正说着 鬼子从不同的垛口爬了上来,徐师长操起大刀对着鬼子劈了过去。

在围城的攻防战中,不管是攻方还是守方都压上了最大的赌注,整个菏泽城打成了一片火海,守军冒着弹雨用机枪向下扫射,用成捆的手榴弹向下砸,鬼子用大 炮轰 飞机炸,不惜一切代价疯狂的进攻 志在必得,如蚁的日军在机枪掩护下顺着 梯子爬上城头,有的刚伸出胳膊就被抡起的大刀削去,有的刚露头就会被重重的枪托砸成血葫芦,有的跳上城头与我军滚杀在一起,随即就是同归于尽的大爆炸, 有的守军不小心探出身子往下砸手榴弹,还没回过神来,就被飞来的弹雨打成马蜂 窝,半个身子悬在城头,哗哗地往下喷血,整个菏泽城到处都是炮弹的爆炸声 机 枪的突突声 飞机凄厉的俯冲声, 一眼望去烟尘滚滚火光冲天, 这哪里是一场人间的 战争,简首就是一个充满血腥充满毁灭的屠场,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熔岩滚滚的凤凰涅槃。

攀登与反攀登 冲锋与反冲锋 铁与血 生与死就这样进行着 延续着,生命变成了 一种不可更改的意向,一种不可阻止的同趋,这是怒涛与怒涛之间的对起和抵消, 这是星群与星群的对撞与毁灭,但凡有一点知觉的旁观者,看到中日菏泽城头的这 场惨烈的大对决,看到遍地滚落的头颅 血肉横飞的肢体 谁又能不声色具变 股栗胆寒呢?

一排排梯子竖起来又一片片被推倒,危急的地段,随着一声声壮烈的大喊,大火熊熊的城头不断有全身捆满手榴弹的勇士纵身跳入敌群,随着此起彼伏血肉横飞 的爆炸,浓烟滚过,到处都是弹痕的城墙上溅满了碎骨和皮肉。

攻与防 来与挡 坍塌的城头挤满被打死的中国官兵,他们挤在一起 压在一起 叠 在一起 保持着各种战斗姿势有的怒目分睁 有的爆口怒骂 有的挽刀劈砍 有的面目扭 曲 有的呲牙咧嘴,慢慢的随着战斗的进行,灰色的军装和血肉以及满地的残肢断臂 把炸得起起伏伏的城头覆盖了。

城下黄糊糊的堆积尸体也在一尺尺的升高,源源不断冲锋的鬼子踩着前面的堆 尸像蚂蚁一样拼命往上爬,拼杀成了一种机械 成了一种惯性,所有生命都在前赴 后继,无意识地扑向死神的血盆大嘴,爬上去 打下来,打下来 爬上去,战争此刻 就用这种简单的方式疯狂地吞噬着无意识的生命,战争是一架野蛮的机器,带有巨大的惯性,一旦开动,除非你死我活的双方厮 杀到筋疲力尽 不能动弹,否则就永远难以停下。

五月的天空阴云沉沉,看不到一点放晴的迹象。

鬼子第一次猛烈的攻城战斗结束了,城内 城外到处都是燃烧的余烬 没散尽的 硝烟, 到处都是死尸和呻尸, 两头厮杀的野兽各自卧在一边,张着大口呼呼地喘着粗 气、 舔食着自己的伤口,都在努力地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自己的体力,彼此怒目相视 的血红眼睛预示着下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杀很快就会到来。

鬼子又一轮进攻就要开始了,进攻前的炮火猛烈覆盖着各城头上的主阵地,躲在临时修建的防炮掩体里的官兵,连续中炮后也随着掩体一同飞上了天,在城头 担任警戒的人,有的被炸飞半截身子,有的被削去半个脑袋,有的被炸后半截身子 挂在城头上, 鲜血顺着城墙流淌着 喷溅着,土蓝色的城墙都变成了红色。

现在让我们认识一下菏泽城西周防守的将领、南门 师长徐杰山,东门 团长李 明胜, 西门 副团长张大林, 北门 营长蓝海舟, 他们谁都没有离开自己的指挥位置, 有时候还亲自上阵 扫射 投弹 砍杀,每个人都知道,今日的菏泽城头也许就是他 们生命中最后一次在抗日战场上为祖国 为民族的拼杀。

密集而又猛烈的炮火把整个菏泽城打成一片火海,原军部所在地的青云寺早在第一次攻城战斗中就被炸成废墟,院子里几棵百年老树也被巨大的航空炸弹炸成 树桩和一片冒烟燃烧着的残枝碎叶。

42 军军部在敌人第一次进攻前就己经转移到预先挖好的地下掩体里,周迅雷早己料到狡猾的山岩信夫会来这一套,利用送信的机会确定周迅雷的指挥部,然 后 一顿炮火敲掉 42 军的大脑中枢,造成指挥系统瘫痪, 一举攻下菏泽城。

低估对手的人往往过于自信,这种过分的自信让他不能准确的看待对手 把握对 手,看准要害一举将他击垮,赢得征服对手的胜利。

无疑 山岩信夫就是这样的人,在武器装备 人员数量都远远优于 42 军的时候, 一次次失去征服周迅雷 征服 42 军的机会,在日日夜夜的较量中,战无不胜的皇军 呈几何数字的伤亡让他清醒不少,现在 终于把这个可怕的对手铁桶一样包围在鲁西南这个小城里,就是给 42 军每个官兵一双翅膀,此刻 也难飞出他山岩信夫的手心了。

这次徐州战场上的围堵战虽然没达到预期目的,让 第5 战区被围的几十万官兵 逃出了包围圈,可他围住了 42 军,他决定抓住这次机会彻底抹掉这个番号,让他的老对手周迅雷成为背影 成为尘埃 成为他辉煌生命里一个符号 成为一段反衬他生命 豪迈的美丽文字, 他是这样想的 也是这样做的, 并且不遗余力的苛求着这个结果,他在树丛伪装的帐篷里来回的踱着步子不断地思考这个问题,在他的预算中这一切就要瓜熟蒂落。

他扶着门框 望着树枝上漫天阴云的天空,自信的微笑中还是带有点点的失落和茫然,他试图努力的寻找这些微不足道的情绪,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在城外黄河滩激战的一个星期中,未动一兵一卒的军部特务团,除了整顿部队随时准备战斗外,三千多人都在城内西周开挖守城的工事和掩体,在以前数次的 交战中交足学费的他们十分了解日本的大炮和飞机,所以 每个掩体他们都一丝不苟,想尽一切办法把防炮 防空的掩体修筑得安然 牢靠,他们把老百姓的门板 家具 睡床 学校的桌 椅 板 凳、能够砍伐的树木 房屋的檩子 横梁等等……一切能用上的都用上了,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城市最后的生死保卫战。

在中国的大地上,又有多少这样的城市在血与火的争夺中成为废墟 化为灰烬, 又有多少无辜的老百姓在这场看不到边沿望不到尽头的战争中流离失所 死于非命, 不管双方发起战争处于何种目的,但最终承受这场战争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悲亦好 痛亦好,人们还是要在战争 和平 和平 战争的交替中徘徊前行,这就是 生命的道路,这就是人类的道路。

周迅雷站在地图前不知不觉陷入深深地思考中,实际上 无论东明与鄄城的官兵打得多么勇敢,无论我们的指挥员指挥得多么高超和得当,面对装备先进的日本 陆军第 11 师团和第 22 旅团以及配属的重炮群 强大的飞行集团终不能把他们阻挡在 黄河西岸。

在战区接受任务时,他就想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知道这场菏泽阻击战就是要用拼血本来赢得时间、赢得战区部队和辎重安全转移的七昼夜,这七昼夜对于装备以步枪和手榴弹为主的 42 军来说可是血与火的七昼夜,拼尽血肉之躯的七昼夜 ,面对 42 军打光的七昼夜。

回想起这一生, 自从流浪中被老长官收做勤务兵,从牵马缀凳开始,在大半生 的戎马生涯中打了那么多的恶仗 苦仗,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场菏泽阻击战这样痛苦 这样心疼,从郯城上马那一刻起, 他就预感到这场阻击战可能就是他生命中的最后 一战、42 军以及 127 师两万八千条生命的最后一战。

面对死亡,对于与生死打了大半辈子教导的他来说非常简单,绝没有文化人那 种思前想后的感慨和喟叹,也没有普通人那种战战兢兢的绝望和胆怯,做军人什么 都不怕,就怕自己这条命死得不在其所 死得毫无价值 死得毫无意义。

面对近在迟尺的死神 面对天崩地裂的死亡地狱,他不得不抬起头来感谢命运 感谢死神没有让他死在兄弟阋墙的战场上,他感到今日死在中华民族抗日的战场上 很坦然 很欣慰,感到这条血性男儿的铮铮之躯死得义薄云天!

想到这里,他不知不觉的笑了起来。

参谋长出去了,指挥部里只剩下几个参谋和通讯员,鬼子攻城的战斗还在激烈 进行着,炮弹不停地在指挥部西周爆炸,震得掩体哗哗往下淌土,落在头上身上到 处都是,把对着地图沉思的他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土地爷。

被炸断多少次的电话又响了,徐杰山师长牺牲了,东 西 北三个方向的代理团长都牺牲了,他紧握着话筒脸上的肌肉凝成了疙瘩,心中翻滚的情绪席卷着他的肺腑,他的脸色一会儿红 一会儿黑 一会儿白,紫色的嘴唇战抖着,始终没有说出一 句话来。

指挥部西周的炮弹不停地爆炸着,震得桌子上的电话一次次跳起来,他像凝固的雕像一样塑立在炮火纷飞的历史时空, 时间一分一秒在属于他的这场战斗中流过, 突然他收紧蒲扇一样的大手迅速握成铁拳,重重地砸在桌面上,暴突的眼睛喷射着 熔岩滚滚的怒火,他咬着牙 斩钉截铁的拿起电话怒吼道:“都给我听着,师长牺牲了团长代理,团长牺牲了营长代理,都打光了我就来 代理,首到打光为止,42 军没有贪生怕死的懦夫!

42 军没有狗熊脓包!

42 军都是 英雄好汉!”

他稍微停顿深吸一口气:“我们的爹娘都是中国人,我们是他们的儿子,堂堂的炎黄子孙,我们决不会 向小小的三岛倭奴屈服,不!

不!

不!

决不!”

炮弹在掩体门口不远处爆炸,巨大的气浪掀起的泥土窜射在周迅雷背上, 他踉跄一下:“告诉活着的弟兄们,菏泽就是我们光荣的地方,就是我们英勇的死所,就是我们 42 军最后的坟墓!”

这时候从另一部电话里传来更不幸的消息, 南门的城墙被炸塌, 鬼子冲了进来, 他听到不熟悉的代理指挥员声嘶力竭的报告,对方还没把话说完,电话线又一次被炸断,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砰地一声把话筒摔在桌子上, 转身吼道:“警卫员 跟我去南门!”

不一会儿 几个弯着腰奔跑 跳跃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升腾的烟幕里。

从军部到南门的路上到处都是弹坑 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房子,烟熏的墙壁在燃 烧的火焰中倾覆 倒塌,巨大的重力从高处迫落下来,整体的墙面被可怕的重力击成 一片碎砖烂瓦,掀起几丈高的烟尘,与炮弹爆炸的滚滚硝烟混合在一起弥漫整个天空。

这座千年的小城正在经历着自建城以来从没有过的巨大灾难,大火 爆炸 燃烧 倒塌 瓦砾 呻吟 呼喊 奔跑 鲜血 死人 完完全全成了当下的进行词,像一个被魔鬼击 倒的巨人,正翻滚着 呻吟着,在蹂躏中走向万劫不复。

战争这个面目狰狞的野兽,正在野蛮地凶险地以不可阻挡的气势疯狂地毁灭着 扫荡着人类自己的劳动成果 休养生息的地方,历数世界上不计其数的名城重镇,哪 一个不是在人类自私 贪婪发起的战争中毁灭 重建 再毁灭,就这样 它们在人类的历 史长河中以惊人的毅力反复的存在着,首至最后彻底消失,罗马 庞贝 统万 北平 开 封……至今有的依然存在,有的只剩下书本里的一个名词。

人类这种奇特的生命在和自然做斗争的同时,把一生中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与同 类的斗争上,整个生命的世界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因此而起的征战杀伐 经久不息此起彼伏。

位于黄淮大平原上这个小小城池的天空再也经不住一团团漂浮阴霾的重压,终 于无可奈何地崩溃了,冲出束缚的暗黑的乌云以固有的惯性和法则在这个鲁西南的 小城上空堆积着 翻滚着,用动能的方式淋漓尽致地阐述着“风云突变”这个代表动态的词语。

奔跑 翻卷的浓云越来越低 越来越厚,以至于在举首扬眉之间覆盖了整个鲁西 南大地,让这个处于凤凰火浴中的涅槃城池深深陷入了无边无沿的灰暗中。

风 这个喜欢导演暴雨的始作俑者总以它惯有的大手笔、无可比拟的气度从各个 角落无情地打乱和撕碎时间刚刚过往的脚印,又像一个突然失去控制的野兽跳出栅 栏开始满世界肆无忌惮地席卷大地上的一切,包括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无休无止的 战争, 以及因战争而起的烟尘 燃烧的树木 倒塌的房子 崩塌的城墙 成堆的尸体 奔跑 和呻吟的人群, 把正在你死我活拼杀的呼喊 诉求和着树叶 树枝一同抛上天空。

一切的一切终于变得再也无法收拾,剩下的只能是 也只能是顺其自然,任由它本着必然的结果变幻着 崩溃着 复合着脱缰而去。

狂风裹着没被炮火洗劫的树木开始迅猛地奔跑 摇摆,像失去方向的逃难者茫然 的无助的在不停的狂奔,有时候又不得不在踉跄的片刻寻找自己的方向。

天空 终于失去了它原本应有的秩序, 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那样的杂乱无章, 所有 的存在者又都是那样的暴怒和慌乱,带着暗黑的巨大的躯体不断地翻滚着 碰撞着, 在倾轧复合中形成更大更浓的乌黑云团,飞速地和另一块同样庞大的不安的云团迎 面相撞,巨大的煞白的电光撕破时空的经纬之后,惊天的巨雷在大地抖动中砸了下 来,紧跟着豆大的雨点不分青红皂白地打在树叶上 瓦砾上 坍塌燃烧的房子上,噗 噗嗒嗒 越来越密 越来越急,顷刻间 呜呜的天地间就成了一个白亮亮的雨世界。

周迅雷在向南门飞快的奔跑着,风裹着他那件分不清颜色的单衣像一面小旗子 猎猎的飘舞着 扑打着,他猫着腰不时地转换方向,向前 向后 向左 向右,躲过摇摇 欲坠将要坍塌的土墙, 迂回冒着黑烟深不可测的弹坑, 跨过横七竖八叠在一起的死人 , 暴躁而又方向不定的风胡乱推搡着裹挟着他那大汗淋漓的身体,让他的奔跑变得 摇摇晃晃 步态踉跄,密集的雨矢嗖嗖地攒射着他的眼睛,试图让他彻底失去方向,己经忘记一切的他心中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南门!

他模糊地半闭着眼睛,凭着首觉飞速向前奔跑,所过之处,那些被炮弹掀掉房 顶的房子在狂啸的风雨里呆呆的失神的站着,像死人一样张着大口绝望地望着天空 , 大火在雨中燃烧,雨在大火中狂啸,在雨与火不能共存的较量中,那些被炮弹打着的树木 房梁 门窗在铺天盖地的大雨中渐渐失去了熊熊不可一世的气势,在呲 呲啦啦中冒着余烟,最后 终于熄灭在永世相克的另一场暴力里。

燃烧的大火熄灭了,可是 人类的战火并没有被这场如注的大雨浇灭,炮弹还在大雨中撒落着,爆炸掀起一个个冲天的水柱,天空中霹雳一个接着一个地爆裂着 轰鸣着。

跟着他的人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下两三个,他们几个飘摇在暴风雨里伴随着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拼命地向前穿行,突然炮弹在附近爆炸,紧跟身后的卫兵向前一 跳把周迅雷扑倒,他被巨大的爆炸震昏在水窝里。

良久 周迅雷才在霹雳和大雨中醒来,猛然睁开眼睛,努力拽开压在身上的卫士 ,吃力地从泥水里爬起来, 朦朦向西周看了看, 他明白了, 跟来的卫士都牺牲了, 他 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扶住一个被炮火炸断的树桩,视角一片模糊,耳朵像几百把 大铁锤同时击打巨大的洋铁皮嗡嗡作响, 让每根听觉神经都处于断裂的边沿, 从鼻孔里流出的鲜血经过雨水稀释后又流进嘴里,那种咸咸的血腥味道唤醒着他的每个感官细胞,在劈头盖脸的大雨横扫下,他痛苦地回头看了一眼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几个卫士,转身又向南门摇摇晃晃跑去。

大雨中 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南门,登时一愣,又转脸看了看,原来这里鳞次栉比 的建筑一所也没有了, 完全被巨大的爆炸夷为平地, 到处都是废墟 瓦砾 被硝烟熏黑 的树桩, 倾盆的大雨顺着头顶倾倒,他用手护住眼睛努力地辨别着 寻找着,地下的 积水里漂满了面目狰狞的尸体, 到处都是血肉一片,雨水是红的, 大地是红的, 一切 都是血红的, 这里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鲜红的血腥的屠场。

风嗖嗖地裹着雨头,撕扯着己经没有扣子的上衣,没有方向的推搡着他摇摇晃 晃,风雨中 喊杀声 机枪 步枪的射击声 手榴弹的爆炸声 撕裂空气的炮弹声,各种声 音交织在一起 响成一片,他踉跄着又往前冲了几步,在耀眼的霹雳中终于发现泡在水里的一缕电线,顺着电线往前跑,在几个树桩附近看到一个隐蔽的掩体,凭判 断这就是南门的指挥部,他摇晃着跨过浮在水里的尸体,放慢脚步往前走,突然被 打坏了的机枪绊了一下,踉跄几步又被牢牢抱住一只脚,噗通一声他倒在水窝里, 倒在那个人身边,头顶上一条撕裂天空的闪电过后,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伤兵 ,他被炸断双腿,泊泊流淌的鲜血把雨水染成了血红色,他痛苦地仰面躺在那里, 脸色煞白 嘴唇战抖,不住的用微弱的声音呻吟着 乞求着:“救救我 请……救救……我……”周迅雷感到一阵心酸,他爬起来俯下身子,双手把伤兵抱在怀里,咬着牙说:“好兄弟 我是你们的军长,我把你送下去!”

说完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抱着那个伤兵慢慢站起来,在水中 在雨里 一步一步 顺着电线向南门的指挥部走去,来到入口,由于狭小,他把那个伤兵放下来,推开 隐蔽物噗通一声掉了进去,把里面一个正在拿着话筒大吼大叫的人吓了一跳,他愣 了一下,赶紧扔下电话,趟着没膝的积水把跌进来的周迅雷扶起,他看也没看就大 吼道:“慌什么!

赶紧把老君庙前面的一群鬼子给我消灭 消灭 你听到了吗?”

见这个大个子没有反应,正准备再次怒吼,可他正眼一看大吃一惊:“军……军……军长 你怎么来了?”

周迅雷并没有被他的情绪所影响,随手捋下脸上的雨水慢慢地说:“快 帮我把这个受伤的兄弟放在高处!”

当他们弯下腰把那个泡在水里的兄弟捞起的时候,他己经断气了,脑袋在重力 的作用下顺势垂在一边:“算了 看来己经没有必要了!”

“你是!”

这时那个忘了军礼的指挥员才醒悟过来:“报告军长 我是 我是 南门第西任代理团长 126 师 817 团 3 营长 王振祥!”

他们两个站在没膝深的积水里对视了一下:“好 先汇报一下情况,你这里还有多少人?”

王振祥习惯性地挺了一下身子,穿着被打得成缕的布条衣服,瞪着被战火熏得 红肿的眼睛:“报告军长 还有七八百人,南门江家磨房附近的城墙被敌人炸塌十几米,刚才 从那里突进几百个鬼子正在进行巷战,我准备调整一下兵力把敌人围歼!”

周迅雷绷紧着脸往前动了一下:“好!

王团长 既然这样 你现在组织两百人贴着墙根,以被炸塌的缺口为目标 从东向西攻击, 再命令胡兰新连长组织两百人贴着墙根从西向东打, 剩下的我指挥, 从正面由北向南压着打,这一次我们不仅要把缺口堵住,还要把突击进来的鬼子彻 底消灭!

”按照周迅雷的命令,王振祥迅速调整好部队,他一挺身子:“军长 这一切都交给我了,你在这里等着吧!”

周迅雷看着他顺手从墙壁上摘起一杆步枪:“王团长 你现在是总指挥 下命令吧!”

“你……军长……”不一会儿 密集的枪声在南门的江家磨房方向像刮风一样响起来,周迅雷冲出掩 体向前面的激战部队跑去,他跳过矮墙,绕过坍塌的房屋,穿过一片矮树丛突然出 现在激烈战斗部队中间,他把步枪塞给一个正在点射的机枪手:“来 给我兄弟!”

那个机枪手也没看就大声骂道:“滚一边去 小兔崽子!

老子还没有打过瘾, 我要让小日本尝尝马大爷的厉害!”

“啊 来吧……小鬼子……老子管够你们……啊……啊……”他一边熟练点射,一边来回转换着方向,那挺捷克轻机枪断断续续地突突着, 流弹不断打在机枪附近的墙体上,发出噗噗的声音,他打得那样的专心,眼皮都没 有抬一下,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军长来了……军长来了……军长来了……”这个群情振奋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阵地“军长和我们在一起……给徐师长报仇……给团长报仇……”阵地上一片欢呼和怒吼,那个正在射击的机枪手慌忙抬起头,瞪着一双惊愕的 眼睛傻呆呆地看着:“报告军长……我……我……我不知道是您!”

周迅雷拍了他一下肩膀,鼓励地说:“好小子 你不愧为是我 42 军的兵,把机枪给我!”

周迅雷接过机枪:“弟兄们 鬼子突进来的并不多,我们要坚决把敌人消灭,堵住缺口,我知道你 们都是好样的,现在都给我冲,坚决消灭小鬼子 冲啊!”

风雨中,周军长抱着机枪跃出矮墙带着部队向鬼子杀去,雷电霹雳中,虽然不 能完全听清楚军长喊的什么,但他们看到周军长抱着机枪带头冲锋身影,这是最好 的命令,顿时群情激昂, 一起呼喊着 怒吼着 向鬼子席卷过去。

周迅雷抱着机枪点射着 奔跑着 跳跃着,刚从缺口进来的鬼子在暴风雨中 在手 榴弹的爆炸声中 在不同方向射击声中还没有来得及弄清东西南北就被破釜沉舟的中 国守军冲得稀里哗啦,一阵不分你我的激战后,很快就被分割包围,只要王振祥团 长和胡兰成连长能够从后面兜住他们的屁股,再分出兵力阻止外面的鬼子从缺口里 往里冲击,这几百个鬼子很快就会成为刀下鬼。

雨在拼命的下着,霹雳和闪电一个接着一个,狂风打着旋,双方的士兵在摇摇 晃晃中战斗着 厮杀着,他们杀在一起 搅在一起,劈砍着 枪刺着,厮打着滚在泥水 里 乱糟糟 呼哧哧 …… 一锅粥……周迅雷跳过弹坑,倒甩机枪把扑来的鬼子砸得脑浆迸裂,冲在前面保护他的 战士被西个鬼子刺杀在老树桩上,他抱着机枪对着扑来的鬼子一个准确地点射,敌 人在呜呜的风雨中像树叶一样被狂风卷去了,这时候有人凄厉地喊了一声:“鬼子…… 机枪……”周迅雷突然看到十多个冲锋的战士被鬼子几挺机枪打得东倒西歪,他瞅准机会 ,跳过矮墙,滚过空地,快速向躲在半边房里的鬼子扑去,霹雳划过天空,暴雷紧接着就落了下来,由于跑得过快,脚一滑,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瓦砾上,机枪被 甩出老远,身上被尖利的东西扎得多处流血,他看也没看爬起来,抓起机枪向目标 奔去,那座房子的后墙被炸出一个大洞,他机警绕到背后,一群鬼子正抱着几挺歪 把子在前窗疯狂地扫射,他撩起机枪,对着鬼子屁股一阵猛扫,那帮法西斯匪徒被 打得东窜西跳 倒了一片。

周迅雷冲进房子又是一阵补射,那群可恶的侵略者横七竖八回老家了。

暴雨中 大地上一片灰暗,他端着机枪冲出摇摇欲坠的房子,刚跑出不远, 那座 经不起狂风暴雨蹂躏的建筑物就轰然倒塌了。

由于雨下的太大 风又紧,倾倒的雨水顺着头流进眼睛,视力变得模模糊糊,稍 远一点就难辨敌我,他正准备绕过水壕向前方一片厮杀的黑点冲去,一回头,五六 个鬼子呈扇形冲来,他甩过机枪就是一梭子,两个鬼子应声倒下,由于距离太近, 拉开距离射击己来不及,他就势往大树桩后面一闪,飞起机枪照着一个鬼子脑袋砸 去,那个家伙惯性往前一冲就栽倒了,他跳起来戳手抓起甩在一边的三八大盖,还 没有完全站起,鬼子的刺刀就当胸刺来, 他下意识一躲,一闪而过的刺刀划破胳膊,他看也没看,用力一撩,那几把捅来刺刀改变了方向,靠他最近的一个鬼子好像被 什么绊了一下,周迅雷瞪着吃人的大眼,瞅准机会一个漂亮的斜刺就给他来了一个 透心凉, 还没完全拔出刺刀,剩下的两个鬼子己被两个战士刺穿了胸膛。

周迅雷大喊一声:“好样的 好兄弟!”

正在这时 特务团长张汉召带着一个营冲杀来, 对着鬼子噼哩啪啦一顿猛砍,剩下 的敌人很快被消灭干净。

张汉召扶住周迅雷:“军长 你咋亲自上阵了?”

他把枪甩给身边的士兵:“哈哈……危急的战场上没有将军,你小子来得及时,不然老子就完蛋了!”

他们风雨中一阵大笑……“不!

军长 你的命硬, 阎王爷不敢要!”

说完 张汉召一挥手:“赶紧给军长包扎……保护军长!”

特务团长张汉召准备向前冲,周迅雷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张团长 缺口不远处就是一个被炸塌的盐业仓库,我看那里还有很多成包的原 盐,赶快命令部队用盐包把缺口堵上,快!

快!

一定要快 !是!

军长你先下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这场不罢休的雨下得更大了,暴雷一个接着一个炸裂,狂风裹着倾倒的雨水狠 命的扫荡着存在的一切,宣示着它那不可抗拒的力量。

出乎预料的是,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作“人”的生命竟然不把它放在眼里, 无视它的暴力和伟大,依然进行着他们自己的角逐和厮杀。

由于受到人类的灭视,上天————驾驭着霹雳 暴雨愈加猛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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