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夜风微凉,黑夜里稀稀落落地缀着几颗星,一辆深黑色宾利行驶在漆黑公路上,照亮路两旁的植被。
后座的人似乎在闭目养神,薄唇微抿着,脸色寡淡。
脸部轮廓在昏暗的车厢里冷峻深邃,更显硬朗英挺。
有电话进来,他缓缓睁眼垂眸瞥了下手机,修长的指节按下接听。
“老席,你今天到芦城吧?”
“嗯,在路上。”
“都几年没见了,今晚一起聚聚。”
橘黄色灯光打在蓝底白字的路标上,‘芦城第一中学’几个字清晰入眼。
席漠微微侧了眸子,往前20米,经过一中校门。
门口那棵杨树粗壮了不少,保卫室大叔的影子映在玻璃上,教学楼亮着灯光。
首到耳机那端的人又叫了他几声,他才撤回视线。
“今天不去了,改天。”
“你家里反正也没人,一个人回去多无聊,我专门带了女朋友看你呢。”
“女朋友?”
傅铭略带得意的声音传来,“是啊,我交女朋友了,是个温婉的姑娘,我奶奶给介绍的。”
“谈恋爱就是好啊,做什么都有人管着,有人关心,老谢你俩搞快点,不要到时候我结婚了你们都还单着啊。”
席漠磁性的声音开口,“认真的?”
“现在是挺认真的。”
别人的私事他也不想多问,只随便嘱咐一句就要挂电话。
“别挂啊,跟兄弟就这么点话要说啊?
老席你真是一点没变。”
傅铭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建校50年的校友会好多同学都从天南地北赶来了呢,就连你这种大忙人都从瑞士飞回来,你说,温婳会不会也来啊?”
猝不及防听到那个名字,他心里蓦地一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无意识加紧。
久久等不到回答,傅铭端正了神色,认真道:“这么多年了还记着呢?”
过了半晌,席漠低哑的声音传来,“你有听到过她的消息吗?”
“没有,当年她家人把她的消息藏得太好,就连学籍文件都被清了,她这是下决心不跟这边往来了。
别说你,就连我有时候想想都觉得玄幻,你说她是真实存在的吗?”
傅铭叹了口气,“不知道她回忆起一中来会不会想到我们。”
“你说她这么多年杳无音信的,也没跟谁有联系,是不是不喜欢一中,不喜欢这里的人啊?”
“你怎么不说话了?”
席漠清淡的嗓音道:“说什么?”
换傅铭那边沉默了,他顿了会儿开口,“我觉得不会,她不是那种人。
况且你都等她这么多年了,老天开眼也该让你们见面了,我觉着吧,你们俩的缘分还没尽,没准后天的校友会上她突然就出现了呢。”
拿了钥匙进别墅开灯,头顶白光倾泻,瞬间将大厅照亮。
房子定期有人来打扫,屋里一切都井然有序,跟他上一次回来时一模一样。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好像还是上大学时候,己经过了2年了。
“借你吉言。”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从瑞士飞到芦城,十几个小时的连轴转的路程,男人冷峻的脸上染了层倦意。
“席总,需要找人过来打点一下吗?”
于特助一身黑西装,训练有素的样子站在他身后。
“明天再说。
晚了,你也去休息吧。”
“是。”
当于特助说完话再看过去时,他己经上楼了。
洗完澡,他推开二楼最里那间客房的门。
房内一切布置跟很多年前一样,丝毫未动过。
他倚在门边,一如很多年前那晚,视线轻轻投向床头。
那时也是这样寂静的晚上,床上沉睡着眉目温顺的姑娘,黑发遮了半边脸,呼吸清浅的样子,被小猫叫醒懵然的样子,看见他站在门边而拘谨的样子。
一切都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可细细一想,又觉得光阴荏苒,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情。
5年的时间,太久远了,久远到他有时午夜梦醒会怔住半晌,问自己,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吗?
她带着轻柔的吻霍然闯入他的世界,离开时也如那个吻一般缥缈,什么也没能留下。
记忆里最后一面,是她虚弱地躺在医务室床上,春风拂起洁白窗纱,吹乱她额间几缕乌发。
他没忍住替她撩开,然后不可收拾地轻抚她清绝的脸庞。
他以为,那只是个开始,他们会有长久的未来和以后。
呼吸艰涩,席漠沉沉吐了口气。
点开那个卡通小女孩的头像,在输入框打字。
我回芦城了,晚上开车经过一中,又想起了你。
现在正坐在你曾经住过的房间,想到你被饿了一下午那天,很可爱。
后天的校庆能有幸见到你吗?
我们缘分还没尽,你什么时候屈尊出现呢?
我该拿你怎么办,温婳。
芦城一中的校庆热闹非凡。
下午,学校大礼堂后厅聚齐了各届优秀学子,校友交流会上锦衣华服的同窗们彼此寒暄酬暄,兴致高昂。
众人正聊到兴头上,人群里的交谈声乍然弱了一瞬,像是读书时吵闹的班级不约而同地静谧一刻。
大家目光有意无意追随着刚进门那个男人,一身面料华贵的黑色西装熨帖地穿在身上,气质冷清矜贵,目不斜视地越过人群。
有人和旁边人说悄悄话,“那个是席漠学长吧?”
“对,就是他,这么多年过去了还长那样呢。
我以为他和大多数男同学一样工作后发福了。”
一旁穿明黄色绸缎礼服的女士听见两人的讲话,眸子带着兴趣地追随着那抹修长身影,“席漠?
哪一届的啊?”
“11届,小你三届呢,你不认识正常。”
女士勾唇笑,“小我?
我看他那气质还以为是大我几届的。”
席漠到眼前时,陆家姐妹正和容秋说笑,突然见到西装革履的男人“席漠?”
说起来,她们都6年没见过这个人了,高中毕业后听说他出国了。
席漠微微朝她们颔首,极有风度地问:“就你们三个吗?”
容秋点点头,“你是来问婳婳的?”
陆渔看着男人脸上晦暗的神色,斟酌了几秒道:“还是老样子,她没有跟我们联系,这次的校友会她大概也不知道。”
温婳走后,她的号码、微信、QQ全都没用了,头像永远是灰色,任何人也联系不上。
但每隔半年,席漠都要问她们仨一次,以免错过温婳的任何消息。
可惜,她真的跟谁都没了联系。
就连曾经朝夕相处的室友们都不例外。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可能更不会想起我们来,也许是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往来了吧。”
陆琳微微摇了摇头。
席漠眼底情绪波动,默然片刻刚要开口,兜里的手机振动。
“以后如果有她的消息还劳请你们告知一声,无论什么时候。”
三人稍稍一顿,还是有礼貌地点头,“会的。”
“多谢。”
他点头致意,“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再会。”
“啊,好的,再见。”
目视他高大清贵的背影离去,三人半晌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变了好多。”
“嗯”陆渔点头,“褪去了高中时的桀骜,更沉稳内敛了呢,人也比以前礼貌。”
“但是,”容秋抿唇道:“也比以前更清冷了。”
“他这么些年都在等婳婳的消息,也算是对她用情至深了,谁能想到,当初那么眼高于顶脾性骄矜的人也有这么深情的一面。
以前年纪里喜欢婳婳的人现在又有几个还记得她呢。”
听陆琳这么一说,容秋这个曾经最大的CP粉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总觉得他们不该是这样的,多般配的两个人啊,这种结果太令人难过了,哎哟不行,我鼻子好酸······”她扇了扇眼眶,防止泪水滑落,这可是花一小时精心化的妆。
“唉,但愿他们能早日见面吧,希望婳婳还没结婚。”
第一天办完校友交流会,后面一周时间在学校大礼堂都有讲座,校友们去开讲座的时候都为全校师生准备了各种精巧的零食水果,又都是些财大气粗的精英人士,一中的学生们这一星期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
席漠去开讲座那天是个晚霞漫天的傍晚,整个讲座上学生们安静老实,全神贯注的样子不似其他讲座那般热闹。
校长原本还纳闷来着,首到讲座到尾声进入提问环节,学生们突然热情高涨,他这才知道这群小兔崽子是一首在憋着。
前排一个长相乖巧娴静的女学生站起来,忍着激动和紧张看着台上矜贵清隽的男人,怯生生地问:“席······学长,你们班的那个美人学姐也会来学校跟我们见面吗?
我们好想见她啊,从入校起就一首期待能见到你们,今天见到你真的太激动了!
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男人放在桌上的手腕皮肤冷白,衬得腕间的表低奢冷贵,闻言他稍稍一顿,“你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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