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拿定主意,站到门前的石阶上。
在散打队,教练给他们训话就是先找一个高一点的台子,居高临下显得有气势。
要不然他们队员各个都一米八的身高,而教练只有一米六多,气势上就输了。
陈飞先清了清嗓子,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装逼。
待下面的人安静点了。他大手一挥,提高嗓门说道:“五洲震荡和为贵,四海之内皆兄弟!”
这句是从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学来的。
台下的人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莽夫,本就折服于陈飞制服拔都的手段,听到陈飞这两句话互相看了看,没想到他讲道理也这么有气势。
陈飞指着连来问:“你,告诉大家,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做什么的,你爹做什么的。”
连来答道:“我叫连来,我家世世代代磨豆腐,我爹和我哥都在家磨豆腐,我要是不来这,我也在家磨豆腐。”
陈飞又指了指一个红脸膛的汉子:“你”。
“我叫郑大壮,以前是杀猪的,这年头人都吃不饱,哪有猪可杀,这么不就上这来讨口饭吃嘛,我爹是给人家种地的。”
陈飞又指着之前见过的那个麻子脸问:“麻子,你以前干什么的?”
麻子指了指大头,说道:“我们俩以前是贩私盐的,嘿嘿。”
“那你俩一定赚了不少钱!”陈飞一听这个来了精神。
“如果我俩真赚了大钱,要么早就远走高飞了,要么命都搭上了,哪还能在吃这口安稳饭。”
陈飞立时作罢,又指着一个白净的胖子问:“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胖子把左右袖子往上一撸,一叉腰露出大肚子,骄傲地说:“我家你们都没法比,我家里开钱庄的!”
陈飞有点惊讶,刚要追问,旁边一个人哈哈大笑,开口说道:“白富宽,你可别吹牛了,就你家钱庄的钱活人能用吗?哈哈哈!”
胖子白富宽嬉皮笑脸道:“明天我让我爹给你预备好金山银山烧给你。”
众人一通哄笑。
陈飞又指着一个干瘦的小个子:“你”。
小个子唯唯诺诺向后缩着,屠夫郑大壮替他说:“他叫胡三儿,他是个小偷!他爹是不是小偷你得问他自己,哈哈!”
陈飞指着胡三说:“你爹是干什么的?”
胡三儿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说:“我没有爹,我爹在我很小时候就死了。”
众人听完都不再调笑。
还真如他所料,都是一帮穷苦之人。
陈飞转身走上台阶,说道:“都听见了?也都看见了?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命,你们有一个是王侯将相的命吗?”
他伸出手指着台下的人:“你,你,你,还有你,我们都一样,都是穷苦的草根命!大家都是一个阶级,有谁比谁高贵?这样互相伤害有什么意义?!”
草根这个词一下说到他们心坎里了。
众人陷入沉默。
陈飞高声问:“我说得对不对?”
众人高喊对对!
“好,那么以后,我们就是一个集体!谁再说不利于团结的话,做不利于团结的事,那他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们同意不同意?”
“同意!同意!”
阶级斗争的理论还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
团结搞定,陈飞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可乐汉堡,没有游戏,每天生活都很单调。
除了巡逻和训练兵器的运用,陈飞还学会了骑马。
相处几日,他们也知道了陈飞寻找弟弟的事。
不过陈飞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世。
十来天之后,威筮侯让陈飞带几个人和他出门。
一行人全部挑选精壮马匹,趁早出发。
出了城一路都是冰封的田野,没有丝毫生气。
头一天马儿脚步轻快,跳步和轻快步结合,走了一百多里地,日落西山以后才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第二天又走了一百多里地,晚上睡在大车店的通铺里。
到了第三晚,他们就只能睡在一处破败的寺庙里了,陈飞的胯下被马鞍磨得生疼,他忍住了没有问威筮侯还有多远。
第四天,他们看到了几个月前打仗留下的焦土。成熟的庄稼在地里被烧掉,防止被追赶的敌人得到。田野里黑乎乎一片,村庄也是一片被烧过的痕迹,瘸了一条腿的野猫缩在墙角。
到了第五天,他们远远地离开了大道,穿过山林还越过了一条冰冻的小河。在一个凋敝的村落,陈飞和连来转遍了整个村子才换够一行人几天的补给。
第六天威筮侯告诉陈飞,他们所处的位置属于大罗国的势力范围,让陈飞加倍警惕。
天黑之前,到达了目的地:日落客栈。
下了马每个人走路都像鸭子一样。
陈飞走近客栈,发现周围空无一人:一个废弃了的木质结构二层楼。
夕阳透过干枯的胡杨树枝,把最后一抹余晖洒在摇摇欲坠的木头招牌上。
威筮侯吩咐所有人原地等候,自己一个人上前。
客栈的门被打开,里面一高一矮,两个人身披着碳青色麻布斗篷,陈飞看不清他们的脸。
威筮侯进去之后,客栈的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陈飞问连来还有多少补给。连来说马的精料还有三天的,但是人的口粮就算节省着也只够吃两顿。
太阳刚没进山头,就起风了。
天空开始飘起雪花。
陈飞仰头望着天,嘴里念叨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呢。
这时客栈里传来很大的响声。
陈飞不顾威筮侯的命令,急忙上前。
刚到客栈前的台阶,门开了。
威筮侯站在门口,拂了拂袖子,神色平静地对陈飞说:“去找一架车来。”
陈飞连忙应着,转身去骑马,蹬了三次马镫才跳上去。
连来跟上去,两人往最近有亮光的村子赶去。
陈飞心里狂跳不止!
他从威筮侯身侧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黑衣人。
他们身上不是什么剑伤刀伤,而是各有一个被打烂的孔洞。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再明白不过那巨大的声响和洞穿的伤口意味着什么。
陈飞完全震惊了。
在他印象中,威筮侯的形象还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宽容随和的老人,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面。
他到底是什么人,其他人明明穿着古代的衣服,为什么他却有枪。
还有之前的相机。
难道他也和自己一样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
种种猜想在陈飞的脑子里乱撞,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最担心的还有一点,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会不会把自己也杀了?
连来办事很麻利,一会从一户人家拖着一辆板车出来,把自己骑的马套在了上面。
陈飞脑子里还在炸锅,连来打声招呼才恍然回过神来。
二人把车赶回客栈。
威筮侯已经骑在马上等着了。
瘦弱的胡三儿举着火把照着,其他几个人把客栈里的四个大箱子抬到板车上。
威筮侯下令连夜赶路。
那两声枪响还是给每个人心理造成了很大震慑。
虽然都空着肚子,又冷又饿,但没人敢发一句牢骚。
连来赶着马,调转车头上了路。
威筮侯从胡三手里拿过火把,扔到了客栈
门口,呼!一条火蛇迅速蹿起。
陈飞闻到一股浓重的汽油味。
雪像盐粒一样从天空撒下来,打在身上沙沙作响。
陈飞用余光打量马背上其他人的表情,忽然想起了光禄媳妇给轩轩叫魂时,周围妇女看着她的神情。
现在随行的人正在用相同的眼光看着威筮侯。
威筮侯骑马走在前面。
陈飞猜想他一定知道后面的人正用怎样的目光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