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的秋天,我被录取到浞水完小的初中部,成为初一尖子班的一名新生。
我在浞水完小读完了小学,没想到还要在这里读初中。
因为坏人垮台了,因为恢复了升学考试;因为要把被坏人耽误的时间夺回来;因为国家需要培养大量的人才!所以原来的中学不够了,需要增加一些中学。浞水完小根据自身的师资力量,新开设了初中班。
当时的分数线是这样划分的,总分在一百四十分以上的学生被录取到务川第二中学,简称务川二中,也就是现在的浞水中学。
总分在一百零几分到一百三十九分的被录取到浞水完小。分数更低的去读五七农中,离街上大约有十多里路,条件也十分艰苦。
在我们学校又分出三个班级来,一百三十分以上的一个班,称为尖子班,其他的分两个普通班。我的总分是一百三十七分,自然是在尖子班,这让我心里升起了一种自豪感。
分班那天放学回家,同村的一个被分到普通班的同学阴阳怪气的对我喊话:“田维堂、你好了不起哟!在尖子班呢!”
我听了心里好难过,难道我被分到尖子班错了吗?难道我冒犯了他?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红着脸很尴尬的走开。
进入初中,对我来说,生活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我家的情况似乎也有了一些改善,因为从原来的生产队改成了生产小组,我们家分到的粮食也似乎比往年多了一些,没有像以前那样很早就断顿了。
我们的老师都很好,数学老师姓魏,是我们的班主任。语文老师姓刘,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
我们的魏老师十分的威严,他在课堂上几乎从来没有过笑容!他的威严让我们每一个同学都对他肃然起敬。他不偏袒任何一个学生,无论是谁、他都可以做到一视同仁。
第一次数学测验,我的成绩在班上是倒数第三名,魏老师在课堂上对我进行了猛烈的批评!我将魏老师的每一句话都听进了心里,我能感觉到魏老师是真心的希望我进步,于是我开始拼命的努力学习。
我要感谢我的同桌,同桌是一个美丽的女生,她的数学成绩很好,我还要感谢坐在我前面的女同学和坐在我后面的女同学,她们都是漂亮的女生!她们不但漂亮、而且衣着干净整洁。
同桌女生的爸爸在银行上班,她妈妈是个医生,我在这里还是不要透露她过多的信息为好,以后我就用同桌来称呼她吧!
同桌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她特别喜欢笑,她笑起来的时候声音特别清脆,后来长大了我读白居易的诗读到“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时候就想起她的笑声。
我前后的漂亮女生一个姓周、一个姓朱、她们的数学成绩都不错!每当我遇到数学上不懂的问题,如果我的同桌不能给我讲解,我就去问我前面或者后面的女生,她们对我的态度都十分友好!
在几个美丽的女同学的帮助下,我的数学成绩神奇般地飞速进步,我很快从全班的倒数第三名成为了全班顺数第三名!我们的魏老师在班上毫不吝啬地对我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表扬!
我的语文成绩更不用说了,从来也没有差过,而且我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在语文上下什么功夫,课堂上听听就足够了。我的语文数学都在全班名列前茅了,我又找回了当年读小学一年级时候的自信和辉煌。
我的同桌不但美丽,而且善良。到了冬天,我记得她最喜欢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灯芯绒衣服,她是穿得很暖和的,而且她妈妈还给她准备了火炉!我穿的衣服都是姐姐穿得不愿意穿的衣服,甚至裤子也是姐姐不再穿的旧裤子。
一个读初一的男生,穿着女生的衣服和裤子,好在是我记得姐姐穿过给我的衣服是天蓝色的,不是花衣服。我在读初一的时候,居然单纯得不知道男生和女生的衣服是有区别的。
我穿上姐姐给我的裤子,因为我好奇地发现裤子的侧面是有扣子的,我觉得那扣子很有意思,还炫耀给同村的一个比我大两岁的伙伴看呢?
好在也许是我的成绩好,或者是我们魏老师的威严,我穿着姐姐给我的打了很多补丁的衣服裤子,居然没有一个同学嘲笑我!我们班全班同学那时候似乎都是纯洁的。
还是说的我的同桌吧,我穿着姐姐给我的破旧衣服,穿着姐姐给我做的布鞋,如果遇到雨雪天气,一到学校,我的鞋子早就湿透了,脚早就冻僵了,被冻僵的脚痛得如同马啃一样。
我不知道谁被马啃过,但我们那里的人说冻得痛了,就说冻得像马啃!
我一坐下来,同桌看看我的脚,不用我开口,她就无声地将她的火炉放在了我的面前。她将火炉给我以后就像忘记了火炉的存在一样,再也没有打算要收回去。
我无法推辞她的好意,因为我冻得实在是太难受了,我立刻就将我湿透的鞋子踩在了她的火炉上,我的脚慢慢暖和起来,我的心在一走进教室,看到我同桌的第一眼就温暖了。
我们上体育课的时候,大概是我和同桌的身高差不多吧,站队的时候总是让我和同桌站在一起,有时候我们的手指会无意当中发生碰撞,老师喊口令让我向左或者向右转的时候,我们常常会转错方向,然后我们的鼻尖都快碰在一起了,我们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在同学们的哄笑声中,我隐隐约约有了一丝幸福的感觉。
这个情景后来在我的中篇小说《爱情的演变》里面有过描述。
到了春天,我放牛的时候,看见满山的映山红,我采了一大把带到学校,我说好给我的同桌,可是我还在操场上,就被我后面和前面的女生冲过来一抢而光,她们对我都很友好,我只能由着她们了,后来我就再不好意思带映山红到学校,同桌也好像忘了这件事。
初一的时候,也许是我们的班主任老师特别公正,也特别威严,我们班的学习风气特别好。我们班的很多同学,在后来也都有了出息。
我们上晚自习的时候,教室里没有老师,可是我们班安静得哪怕掉一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响声,所有的同学都在埋头认真学习,没有一个人坐着发呆,没有任何人聊天,更没有任何人吵闹!
刚上初一的时候我十三岁半,在这之前我对于女生是没有性别概念的,读小学的时候我几乎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任何女同学。
对她们的长相也是非常不在意并且是模糊的。可是初一这一年,我感觉到了女生的美丽和魅力,特别是我美丽的同桌。
我不得不承认,我对她已经产生了依恋之情,在某种程度上,她给我的温暖和柔情超过了我的母亲!可惜好景不长,到了初二,我们就分开了,她好像转学到了务川二中,也好像被分到了另一个班级,现在,我真的记不清了,这似乎有些对不住她。
我的同桌自从我们分开以后,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变得越来越自卑,越来越沉默寡言 ,每次与她有偶然的巧遇,我都会远远地避开,连和她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后来她考上了大学,离开了浞水这个小镇,也就很难见到她了!再后来她在外地工作了,我在农村劳动,再后来我又到处漂流,如今算起来,我应该有将近四十年没有见过她了吧,不过偶尔能从老家镇上一些人的口里,得知她现在过得很好。
我前面和后面两个姓周和姓朱的漂亮女生,她们的父母都是外地人,好像她们初中还没读完,因为父母工作的调动,就跟着她们的父母回到了她们的老家,从此再也没有和她们见过面。
不知道她们现在过得怎样,不出意外,她们应该都做奶奶了吧?如果哪一天在什么地方的街头偶遇,不知道是否还能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