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泼洒在关洲边境。
浓云遮盖夜空,马嘶声响彻军营。
携着寒气的白玉时不时透过浓云窥探着军营厮杀的军队。
刀剑寒光被热血融化,滴入石缝,流入夜河。
“找出十三皇子。”
闻声而来是个用着银质冠束发的骑马女子——身披厚黑甲,后背红缨枪。
“是。”
其后众卒举着火把在敌营中寻那皇子施樾。
施樾母族赫氏倒也不弱,偏偏母亲赫云知不被皇帝施彦哲所宠,也在六宫之中失了位分,没了帮衬,这皇子便也不为所喜。
赫氏人也是淡薄,施樾在皇宫这么多年,除了赫澜这个姨母,就没接济过他。
宫中形势严峻,赫澜这才让赫氏人请旨送施樾来军营。
偏偏这路上的士卒也不待见这皇子,将其带至渝昌边境的敌营处,妄图杀了这不受宠的皇子。
姜淮下马,扫了几眼遍布的尸体,向大帐方向走去。
“将军,没有皇子踪迹,尸体中有活口。”
姜淮将红缨枪交给部曲。
“猜猜我上次擦这剑是什么时候?”
姜淮在软椅前停下,抽出剑,削去了扶手一角,其面光滑。
这话不知是在问那敌军还是下属。
姜淮挥剑转身向那人砍去。
凄厉的叫喊声,伴随着发丝。
“说,皇子在哪?”
姜淮剑抵在那人颈间,脸色犹如那夜中月一般,布散着微微寒气。
似乎是被吓破胆了,只不停抖动嘴上说着饶命。
“我叫你说!”
姜淮拔高声调,寂静之夜中这位女将军的声音像是要惊动那夜色。
终于那把剑刺破了血肉,汩汩温热的鲜血淌过玄色剑身,犹如帐外的夜河,缓缓蜿蜒而去。
“他...我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
那士兵突然嚎啕哭了起来。
姜淮耳根子不清净叫人堵了我他的嘴。
“老实点还能留你一条活命。”
温晔把人拎起准备带出,便听见帐外传出的驾马声。
姜淮急忙出帐,穿过帐区,看见远处那白衣少年骑着一匹白驹奔驰而去。
“将军,温校尉的马不见了!”
顿感不妙——那方向是密林,常年都有妖兽出没。
“取弓!”姜淮拿上弓骑马追了上去。
施樾并未骑过马,在勉强上马后也是没能控制好它,至于方向他也分不清是何处,只明白想活着,就要往前跑。
尽管自己摔死马下,也绝不能受辱而活。
他趴在马背上,似乎五脏六腑被炖成了一锅粥,抓住缰绳的手因用力而骨节泛白。
入了密林,见远处阴影下姜淮追来,他愈发紧张,用力猛了起来,马儿吼叫将他甩了下去,微湿的地表因施樾的重力冲击产生了一系列翻滚的印子。
他只觉浑身疼的站不起来,擦伤在身上也清晰可见。
施樾眼见越近的马蹄声,忍痛扶着树干摸索进林子深处,途中摔了几次他己无法记清。
林子深处越来越潮湿。
枯黑的树枝交错,黑黢黢的灌木像一头头蛰伏的狼,只有月光能微微看清前方的路。
终于他撑不住,靠在了树下,身体的疼痛让他扶胸剧烈地喘息着,身体也愈发沉重。
黑暗里的灌木中模糊地出现了一双闪着黄光而锐利的眼睛——是狼!
它发出了恶鬼般的声音,紧盯着眼前的猎物。
施樾觉得自己兴许要葬身于此了,在那黑狼将扑过来的一刻,他听见了狼的呜咽声,一支箭射中其腹部,狼未死,但紧接着第二箭正中咽喉,鲜血与黑色土壤,与夜色相融,不见踪迹,狼也没了嘶吼声,没了气息。
伴随着马蹄声,借着皎皎月光,他看见了那个身着黑甲的人,她是女子!
竖着长发,挽着弓,来到自己身边。
他好像己经看不清楚她是什么样子了。
而他鬼使神差向姜淮伸出了手。
姜淮拉他上马,开口道:“抱紧我。”
随之便策马而去。
有惊无险,未遇上危险的兽群,他们顺利出了密林。
然而未行多远,姜淮便觉得肩上一沉,身后的少年己经没有意识了,她眉头一紧,扯下了披风把两人绑了起来。
他们趟过夜河,驰向天际。
…关洲城外军营训练口号声齐齐入耳,只见温校尉指点,不见主将。
“难。
这十三皇子本就不受宠,在宫中也没有专人调理身体,也许是前些年落下病根子,伤了根本,外加这次伤了内脏,状况就更加不堪了。”
“韩大人,我从昆仑山带回的金玉丹是否能救急?”
姜淮握着佩剑的手紧了紧,期待着医士韩酉之的回应。
眼前的紫衣男子垂了垂眼,抿唇,而后开口:“姜淮,此物是洞天掌门予你的保命之物,你当真要牺牲了去救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他似乎有些愠怒,愠怒什么呢?
只有他自己明白罢了。
“韩大人似乎忘了姜淮是怎么活下来走到这个位置的。”
姜淮一语让韩谋之凝噎。
他嘴唇动了动,脸色发白,终究什么也没说。
“金玉丹有效,不过得在三日后进行服用,且需以汤进行软化。”
韩酉之说完话大踏步离开了此地。
姜淮在桌上书起了信:“赫夫人,展信佳。
数月未见,可还安好?
余己接十三皇子至营内,愿尔宽心,切不可过之操劳,,再言之,愿尔宽心。
姜淮敬上。”
收笔,姜淮便安排人送了去。
帐中昏迷的人跌入万丈深渊,那底处的黑色变成了一幕幕他在皇宫的记忆,于是黑暗拉他入梦。
“赫云,你又是何必呢?
圣上对你无意,我不杀你自然也会有其他人杀你,我顾念你曾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愿意放过你的孩子,只要你将他过继我的名下,他能风风光光的走在御花园,舞剑台。”
“你杀不了我。
生在帝王家的人,你也明白,我无意夺你之位,自请入萧瑟殿,是你贪欲愈强罢了。
我的儿子在不受宠也不会成不肖不孝之人,还望何妃收了这个心思。”
何蔺如没再说话,攥紧拳头离开了萧瑟殿。
眼前画面扭曲,他听见了母亲对他说话。
“阿樾,宫中变动,形势凶险,你必须离开,我叫姨母送你去关洲边境,你务必要听话与姜淮将军学些真本事,母亲只望你平安。”
赫云清泪满面,拥住了施樾。
可眼前的人早己变成虚影,再也抓不住了。
那日春花尽消,赫云死了,尸首被埋在了冷宫的梅花树下。
“赫贵妃都死了,不如把他也弄死。”
“可他毕竟是皇子那就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