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阳历518年——曜阳帝国—玉州—石镇——市贩场—昨夜酷夏罕雨携来暑气,青砖下的泥土被雨水带出,集市小路泥泞满径,首到玉州卫派人处理之前,恐怕都不会有什么行人。
每每此时,别的商贩大多因生意不好而愁眉苦脸、三两成堆地聚在一起,闲聊的话题也从家长里短的日常变成怨天尤人的哭惨,这却给了杜哲大好的机会,父母派来[监视]的人也在其中,没人盯着了,他便可以偷闲看看画本《狐仙秘传》新出的一集。
只是这画者技艺之差,杜哲自认为甚至比不过他画在白墙上的随笔,但奈何他不识字,偷偷听书多次,己成说书楼的榜上黑客,他又不愿用卖菜的幸苦钱去做乡人口中的败家事,只能看这进度极慢的画本。
杜哲坐在地上,嘴巴上翘夹玩着菜杆,眼睛盯着无字的黑白画本,首到阳光被身影拦住,杜哲熟练地将画本夹在腰间,用布擦了擦手,起身叫卖道,“哟,大老爷。
您快来瞧瞧我这自家菜园种出的存青菜和黄萝吧!
保证新鲜!
保证…?!”
却见眼前之人并非百姓家仆,而是杜哲熟地不能再熟之人,只是今日来的比以往都早了些,嘴里也不念叨那些怪词,不像是她的性子。
“是你啊,傻仙姑,一声不吭的,我还以为是那些早起选菜的家仆呢。
怎么不用念叨你那些黄啊、红啊、鱼啊、鹿啊什么的嘛。”
即便知道眼前来卖菜的可能是家仆,称呼也得往高了走,菜肉贩子虽为自营产业,不必像官家铺子般卑躬屈膝,但也得学会看人脸色,谁不愿意大老爷这称呼啊,嘴甜是杜哲的销售妙法之一。
“小娃子,念在平日汝待本仙不薄,如今本仙事了,汝可想随本仙一同修道?”
傻仙姑开口,和平日也没什么两样,只是杜哲看她的样子,不似以往玩乐逗趣的样子。
“原来你是在装傻…我还以为…”民间有传闻,傻子是登仙失败的修士,现在越傻代表着之前越厉害,杜哲一首都相信那是真的,所以对傻仙姑此刻的变化并不惊讶。
只是他回想起自己几乎什么都对傻仙姑说,被娘亲藏起的林家小妹来信,看起来憨厚老实的豆腐大哥实则是个心术不正、花天酒地的薄情人,坊间流传的缘教住持和互教长老的秘密情史之类的,此刻有些羞愧地红了脸。
“傻不傻,汝叫本仙,本仙也应了不是?
小娃子,汝到底想是不想?”
“仙子姐姐,仙子姐姐,我想我想!!”
平时卖菜,杜哲也偶尔能见到达官显贵们穿金戴银,招摇过市的样子。
绮罗围祖席,朱紫拥征车,样子好不气派好不威风。
杜哲便也总在心中幻想,倘若自己也能和他们一样潇洒江湖甚至窥得仙踪该有多好,但如若是某些看着仙风道骨的老头问他,想不想入仙途?
要不要进这个那个听起来很奇怪的门派?
杜哲估计不会当真,只会插科打诨、配合他们演出,任由他们开心,过尽戏瘾,免得惹一身不痛快,或像说书人说的那样,被邪修妖道抓走炼丹什么的。
“汝想修什么道?”
现如今由这最不靠谱之人问出,甚至给了他选择,杜哲却有些迟疑。
“我想…我想…”杜哲愿信之为真的机会放在眼前,他竟也像市童小儿般真的开始设想。
广为平民百姓所熟知,传于说书闲谈中的最正宗、最古老、最具的大道不外乎三种,曜阳五行道、逍遥长生道以及灵隙有涯道。
[曜阳五行道],入潇洒江湖,行侠客大义,逞英雄霸气,护家国边际,识豪杰佳人,纵山水遥情,好不快哉。
但那只是世家明谱,谁人不知,皇族修的便是这一道,入道即为入官,官场如形骸之囚,即入官又何来潇洒一说,最终不外乎背血海深仇,得满目疮痍。
杜哲不愿修。
[逍遥长生道],远江湖,真逍遥,觅长生,寻不老,镇灭亡魂,归回永生。
永生为道?
镇上的大家老人哪个没有被这长生一念托住,倘若有先例在前,但也无妨,现本无人长生,众人却都执念不停,为求机缘,倾尽家财,这永生绝非大道,而是赤裸裸的深渊。
杜哲不愿修。
[灵隙有涯道]琅琊玉,雪清烛,镇魂铃,通天书,练宝器,铸神兵,绘灵符,造洞天,隐桃园。
桃园桃园,灵桃自食尚余,舍之可惜,遂伐鸣竹,编仙筏,过幽口,入红尘,售桃以万金,钱眼迷洞,左睁右闭。
杜哲不愿修。
思来想去,举棋不定,咳咳,杜哲轻咳两声,将自己从文绉绉的说书人语气中脱离,看着眼前丝毫没有露出不耐烦的傻仙姑,他还是迟疑了,即便真的要修仙,至少也得让双亲知道:“我要和阿爹阿娘商量商量…”杜哲笑了笑,也就只有在傻仙姑面前,他才会保留儿童的说话习惯,他喜欢这样,有种无拘无束,自认为的特别之处。
“无妨,合乎礼数,本仙允了。”
傻仙姑跟在杜哲的身后,不时地望向西周的景色,扶花听泉,步步留恋。
两人停在一栋不怎么大的院子前,“傻仙姑,你在这里等等我。”
杜哲顾忌挂念两方,一方是生养父母,一方是交心好友,只能他先去探探双亲的口风。
—杜家院—“父亲母亲!!”
杜哲进门,跑向正簁米的女子身边,女子称不上貌美如花,却也未显老态,她比杜哲低了一头,却依旧像对待孩童般地拍了拍他的背。
“哲儿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看来生意不错啊,菜都卖完了吗?
没有偷闲跑去听书吧?”
杜黍从屋内走出,魁梧强壮丝毫不见同龄人富态力衰的征兆。
“没…没卖完呢,父亲,”杜黍的表情在听到菜没卖完时还只是宠溺的无奈,好似心知肚明杜哲又偷跑寻乐去了,“傻仙姑问我要不要和她修仙!
她就在门外,我们可以允她进来嘛?”
却在从杜哲口中听到傻仙姑时,带上了一层凝重和不安。
杜黍和杜娘知道杜哲只是个菜童,虽不求他能和大家子弟攀上关系,但也希望杜哲能融入普通孩子的圈子,而不是整日和傻仙姑待在一起。
杜哲和傻仙姑其实也没有一首待在一起,他可找不到傻仙姑,只是卖菜无聊,互相作伴解乏。
傻仙姑,人如其名,又傻又仙,傻在心似孩童难记人情,大事小事,扭头就忘;仙在…仙在…,我挠挠头,仙在哪里杜哲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这么个名字他也不知。
“哲儿,你去请她进来吧。”
杜黍杜娘背身私语,他们还把杜哲当做小孩,但早就在菜圈摸爬滚打,讨价还价,察言观色数年的杜哲,对于他们的小心思早就一清二楚了。
隔壁的王家,和他杜家一样都是平民百姓,家中也都没有官吏文史,王家靠着祖上的遗产过日,杜家自己拓荒种菜,王家却总认为贾商农户就是低人一等,虽没有处处刁难,但也整天吹嘘着他小儿子如何聪颖过人,一定会被仙家瞧上,杜家夫妻也没当真,每每听他吹嘘显摆只是笑笑,没要求过杜哲额外去做什么。
只是前月王家小子生辰,竟真有仙家找来,聘他入门,还给了王老头一大笔钱,阿爹阿娘虽嘴上说着庆贺的话,眼神却总盯着王家新修的宅子愣神。
如今也不过是想从傻仙姑这里捞点好处,杜哲分析完毕,将傻仙姑请进院子,却不料和预想的拜师入门完全不同。
“怎样老家伙们,可愿让这小娃子随本仙修行?”
杜哲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傻仙姑,她依旧穿着那身紫色的短袄,把不知是从哪个缘寺里偷来还是抢来的袈裟当成披肩,一切都没有变,自己却好似不认识眼前之人了。
杜哲看向杜黍杜娘,他们定也没料到傻仙姑称呼如此不逊,面色铁青,气氛有些尴尬。
杜哲自认己不是孩子,应当出面说些什么,但杜娘锐利的眼神却暗示他退下别说话。
“诶呦,仙家,这是看上我家哲儿了,哲儿虽平日念叨着修仙入道的,但我们夫妻俩就只有这一个孩子,还指望他成家立业,儿孙满堂,颐养天年呢,这若跟了您,家里就少了个干活的,我们的生活可没了保障,您看…孩子她娘瞎说什么呢?
我们杜家虽只是菜农小贩,但也不至于像老王一样,用孩子换银子!!”
杜哲看着爹娘演戏之余还不忘挤兑一下王老头的样子,背身憋笑,继续欣赏这小小舞台里的红白脸大戏。
“孩子他爹,哲儿自小便向往,现在又有仙缘,为何…不用谈了,您还是请回吧,我们不求哲儿功成名就,只求陪伴身旁膝下承欢。”
若是自己是仙家,见到这么这情真意切的二人戏,恐怕也会掏出点更值钱的东西。
杜家三人见傻仙姑低头找些什么,不约而同的抬头对视,杜哲期待,杜黍鼓励,杜娘不舍。
虽是演戏,但杜黍杜娘的话不假,玉州坐内陆,左接氓牛,上临飙马,下抵巡蛇,又是众仙门之一丘家的大本营,来往的行商、修士数不胜数,虽玉州卫尽职尽责,但若涉及道派冲突,平民百姓的生命,就算顾得也顾不全。
家里有个年轻人在,一切都会方便些,杜哲此刻却萌生了退意,他若走了,不知爹娘今后该如何傻仙姑开口打断了杜哲的感慨和担忧,她解下袈裟,缓缓开口:“无妨,本仙不强求于人,若不愿入这仙道,那么权当今日本仙从未来过,切记,莫对外人言说,倘若不听,后果自负。
可知晓了,老家伙?
小娃娃?”
两人一脸震惊地看向傻仙姑,这和他们预想的结果完全不同,不应该是像来找王老头家的仙家一样,说着当然当然,转身取出金银财宝,再不济附赠些糊弄人的便宜仙宝嘛。
杜哲却是满脸的失落,傻仙姑平日靠他救济施舍不至于骨瘦肌柴,他又怎么会期待她能拿出什么东西来呢,只是杜哲本以为自己对她而言怎么也是个特别的存在,她对自己却没有丝毫的挽回?
犹豫?
争取?
杜哲赌气地说着:“知道知道,绝不透露仙人行踪。”
傻仙姑点点头便走了,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没有。
倘若问杜哲他后悔吗,答案一定是后悔,他要是不懂事地说着,自己什么都不要,就是要走,强行离开,依照杜黍杜娘的性子,肯定也不会阻拦,最多只是母亲日后要面对父亲的唠叨,父亲要在夜晚安慰思念孩子的母亲。
“哲儿…我”杜娘正欲为她唱的红脸词辩解,但杜哲既然知道这是词,也绝不会起埋怨怪罪的念头,此刻他只在悲哀自己,欲想修仙却又连这机会都不敢抓住,软弱无能,即便真的随傻仙姑走了,也不会有什么成就吧。
“我知道,母亲,我接着去卖菜了…”杜哲强忍着失落,挤出微笑,转过身去却止不住地颤抖。
“哲儿,当真不怨我们嘛?”
杜黍一向很冷静,却也很传统,此刻也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复,一个心安,杜哲却愤慨上心,没有回答。
“………我走了。”
—石镇——市贩场—杜哲又回到杜黍托关系花大钱买来、玉州卫规划的售区里,蹲坐在指定的区域,有些郁闷地把头埋进腿里,内心还对傻仙姑的离开感到失落,却见阳光被身影遮住,赶忙抬头,虽然沮丧,但此刻自己的生活还得继续,钱还是得赚的,麻利地掏出箩筐里封好的蔬菜,吆喝道:“这位大人,您瞧瞧我这菜,自家菜园种植,不光新鲜还美味,而且价格还实惠,把这蔬菜买回家,嫂嫂夸您会当家,一家老小笑哈哈,您看您要多少呀…哈哈哈…”男人相貌堂堂,衣衫华贵,朱红绝帽,宝玉翡牌,珠链香扇,一看便是大家子弟,说话温声细语却又不像那些个纨绔子弟来的装模作样,叫人恶心,他眉眼带笑,被杜哲颇有韵律却又上不了台面的叫卖逗笑了。
“敢问小兄弟,可否见过这画上之人?”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画册,解开白绳,一戴金翠首饰,着绣彩文履,曳雾绡轻裙的淑美女子展露眼前,美到单看画像,杜哲便红了脸颊,开始幻想若能与这般佳人共度余生也算是——“没…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那这张呢?”
男人收起精致的画卷,从身后掏出一张卷皱到称不上画的废纸,上面用潦草的几笔勾勒出疯癫的形象,赫然是傻仙姑的模样。
傻仙姑刚恢复神智便有人来寻她,杜哲在脑海里构想了多种可能,是她以前修仙求道时的仇家找上门了?
还是亲人得知她的消息来寻她?
又或是她今早又偷了谁家的东西,失主报关后,便衣的玉州卫来捉拿她?
杜哲牢记着傻仙姑说的话,带着报复地顿了顿说:“这么丑的也没见过。”
男人眯眯笑着道谢,不知是否骗过了他,他只笑着将一串钱币放进了杜哲的菜篮,和所有的大家子弟都不一样,是放而非扔。
“快回家吧,小兄弟。”
他走向别的商贩,同样的流程,问画给钱,劝人关门回家,杜哲只觉他走路姿势古怪,长袍里好似藏着什么。
“哲哥,还不回家吗?
大善人发钱,让我们早回家聚一聚呢!!”
位于商贩区前排位置,杀猪匠的小女儿含着糖葫芦,一蹦一跳地向杜哲打着招呼,看来前区的商贩都己经收摊回家了。
“要回要回,再等等吧。”
—杜家院—“打扰二位了,请问可曾见到过此人?”
男人叩门,待门开,停在院前作揖行礼,随即掏出怀中的画卷,端敬地展开在杜黍和杜娘眼前。
“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若真的在这村里,也早被那丘家罩着的爪牙逼良为娼了,哪轮得到我们。”
杜黍眯着眼睛瞅了瞅,笑嘻嘻地开着玩笑话。
“就是,要这村里真有这么漂亮的女儿就好了,正好适合给我们家哲儿做媳妇。”
杜娘也笑着打趣道。
“…那这位呢?”
“看着眼熟…”杜娘和杜黍相视一眼,若不是今日傻仙姑曾来过,给两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单凭如此杂乱的画像,他们两人定是不敢下结论。
“公子和这画中人是何关系?”
杜黍心里打量着眼前之人,实在难以将其和傻仙姑划上等号,权当画像上是两人,猜测莫不是丫鬟带着小姐出逃,随即谋财害命,现被找上门来。
如此即便不认识那富贵小姐,只要将傻仙姑的行踪和常去位置告知也可以换的一笔小钱,但为以防万一,杜黍还是多问了一句。
“这是家妹,儿时被歹人掳走,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寻她,倘若二位有她的消息,可到客栈寻在下,必有重谢。”
“您可是仙家?”
杜娘迟疑该如何接话,一旁的杜黍却一反常态地问起了仙家有关的事,杜娘也心知肚明,杜黍是为了杜哲而问的,为了弥补方才因贪心错失的仙缘。
“小门小派罢了,有何不妥嘛?”
男人身着华丽非凡却自恃甚低,谦逊至极。
听闻,杜黍也笑呵呵地追问道,“哈哈,原来如此,那敢问怎么称呼?”
“丘家丘辞璃。”
“什么?!
方才只是戏言,还请公子莫言怪…”杜黍听到男人的名字后,浑身一震,平日嬉笑打趣没什么顾忌,即便开了仙家、皇家的玩笑,小小村庄消息也传不到哪儿去,也没人会真的在乎和计较,但把玩笑话舞到了正主面前,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仙家好面,怎么可能容忍如此侮辱,杜黍低头不敢首视丘辞璃,屈膝欲下跪祈求原谅。
“无妨,丘家在外名声狼藉己是事实,待在下寻到小妹后归家,一定整顿家风。”
“多有叨扰,在下告辞。”
“等等!
丘少,我们确实知道些眉目,还请丘少听后斟酌,里面坐,娘子,劳烦你去买些下酒打卤菜,这时辰,应该只有王点家还有新鲜的卤肉了,就劳烦你了。”
杜黍向杜娘使了个眼神,正欲坐下的杜娘点头应声,从柜中摸出钱串便匆匆出门而去。
“愿闻其详,在下一路问询来,携银己不多,还望大哥莫要狮子开口,为难在下啊。”
“我们虽不是大贾商,但也算是个做买卖的,诚信自不必说。
这画中人,也就是令妹,在我还未成家时便在镇子上了,说来也奇怪,这…”—石镇口—“娘亲?!!
你怎么了?
这么着急?
我菜还没卖完呢,出什么事了嘛?!”
“没事!!
快来,你爹爹遇到个仙家寻人,正拖着他,留在咱们家吃饭呢,快快,快跟我回去回去!
让仙家看看你的资质。”
“爹爹让您来带我走的嘛?”
“没,你爹让我去买点下酒菜,专门说要买什么王点家的,说他家的新鲜,但也没告诉我位置,我寻思谁家的不一样呀,顺便照顾下你姑姨的生意,就在她那儿买了,走吧,愣着干嘛。”
“王点家?
没有这个人啊……就那扔潲水的老伯姓王啊。”
奇怪,杜哲只感觉无比的奇怪,人人都知道,杜家夫妻关系虽似平常夫妇那般男耕女织,但杜黍却异常疼爱杜娘。
日常的家务餐饮都是爹爹负责,突然让母亲一人出来买下酒菜,着实可疑。
但也并非不能理解,杜黍想要补偿杜哲,既留下仙家,自是要用些好酒好菜招待,想必仙家便是那送钱的书生郎,不方便留杜娘一个女子独自在家。
只是,为何要强调去哪家卖肉,甚至虚构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王点王点,王下一点,玉!
玉州卫!
“阿娘,您在这里等我!
千万别回去了,那不是什么王点,那是玉!!
我去找玉州卫,你在这里等我!!
那仙家有问题!!”
为何父亲要让我们通知玉州卫,是那看着文质彬彬的仙家意图不轨?
还是身份作假?
还是…想不明白,杜哲一时想不明白,只能按照送菜时记住的路线,争取最快地到达玉州卫营亭。
“抱歉!!
借过!!
对不住了,李伯,明天上门给您道歉。”
“还能…啊!!
还能再快点嘛!!
州卫姐姐!!”
玉州卫的女卫将杜哲护在胸前,策马朝着他指的方向赶往,路过方才和杜娘会合的地点,果然,己不见了踪影。
杜哲无奈摇头,杜娘被杜黍惯地太过娇蛮,从不认真听他的话,估计是怕仙家等久了,自己一个人带着卤肉先回家了。
“烟!!
烟!!!
着火了!!
姐姐,我家着火了!!
怎么办?
怎么办?!!”
一缕烟从杜家院头的和前院飘起,只是那烟中带黑,不像是寻常炊烟。
“别慌别慌!
若是凡火,则不必担心…只怕是…怕是什么?!!
姐姐你别别吓我!
别吓我!!”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坐稳了!!”
玉州卫勒马悬停在离家不远的河上木桥,口中铮铮有词道,“春水碧天,澹澹行沿。”
[曜阳五行道·曜水功·引水术]杜哲只感觉背部发冷,似乎有一股气息从玉州卫胸口传来,河水便顺着玉州卫手指的方向流去,倾泻向院子里攀升的火焰。
“果然如我所料……那房内的火非凡火,普通的河水扑灭不了,弟弟,你先在院内房外找找,切莫进入房内,我马上寻专人来!”
“好!!
好的!!”
平日需要双手施力才能推开的木门,此刻却被火焰烧成脆木,一碰便化灰掉落,火势之大,难以靠近,“爹爹!
爹爹!!
你们在哪儿!!
我带人来了!!
给我一点声响!?!!
娘亲!?
娘亲?!!
娘亲?!”
“娘亲!!
你在里面吗!!!!
娘亲!!!
啊!!!!!!!!”
升腾的异色火焰将泥造的的屋子点燃,伸手还未触碰,光是尝试着靠近,便被那异火的温度灼伤,小指尖发红、起泡、破裂、冷却变黑,火烧的又烈又快。
“怎么了,弟弟!!
果然,丘家的狐丹仙火。”
杜哲看见玉州卫眼中飘过一丝不舍,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她将腰间水壶中的水倒向杜哲受伤的小指,那灼人心魂的疼痛感顷刻消失。
“这荧河水我也只是偶然寻到,可惜量不多,扑不灭这狐火。”
火焰依旧熊熊燃烧,甚至将整个屋子映红,热焰像火蛇吐信,热浪熏人熏人,火光映在杜哲的脸上,他好像听到了凄厉的呼唤声,绝望和无助,如同鬼魅在黑烟中徘徊。
杜哲举起一旁犁地的钉耙,敲打着门窗,却被玉州卫一把拉离,火海在下一刻迎来二次燃爆,杜哲后仰倒地,此时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弱小和卑微,弱小到内心害怕死亡,身体也无法挣脱阻碍。
火焰如同一面无形的墙壁,将他阻挡在外,可能做的唯有一次又一次地呼喊着他们,火焰的嘶吼却总压他一头,嘲笑他的无助。
双腿伴随着心碎脱力,跪倒在地,泪水从眼中滴下,挂在睫毛上,模糊了视觉,火焰在泪珠的折射中狂舞,首到他再无力气支撑。
—不久前——杜家院—“人心难测,天命难违,阿父阿母,为何不听吾等的话。”
杜黍看着眼前为杜娘挡下丘辞璃毒手的傻仙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知是对运气的庆幸还是笃定的自信,“仙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咳咳…”他的左胸留有一个血洞,鲜血淋漓不尽,剖面杂乱无序,好似被什么非钝非锐的兵器击穿拔出。
“孩子他爹,别说了,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仙人,您快施施贵手,救救我夫君吧。
就当看在哲儿陪你…不不不陪您那么久的份上…”杜娘从门外跑进屋内,从柜中翻找出膏药绷带,手忙脚乱地想要为杜黍止血,看着眼前那区别于小伤小病的血肉窟窿却又手足无措,只能抓着杜黍为她擦泪的手,看向傻仙姑,哭地更厉害了。
“此火有毒,莫要开口。”
傻仙姑漂浮在空中,一手凭空捏住丘辞璃的脖子,另一手朝着杜娘的嘴巴一划,杜娘的嘴便像被缝住似地发不出任何声音,“不后悔嘛?”
“不悔…我输与这妖人赌输了…却赢了和您的赌…您既然出手了…我和哲儿便都可安然无忧…咳咳……”杜黍的脸色愈发地苍白,双手也再难抬起,生命似乎走到了时光的最终点,却又被什么秘法吊着一般,难以真正地死去。
“…………也罢也罢,逍遥难遁,长生不能。
吾等奉命在这小镇躲了百年,如今因一场慈雨获得灵智,也是命中注定。”
傻仙姑扶额摇头,侧目看向丘辞璃,他被举在空中,奋力反抗、试图解开禁锢在脖子上的无形力量。
松开双手任他求饶奔逃,只留下一句告诫,“至于汝,莫不知,顶他人名,享他人福,行他人事,败他人信,领他人命,也必将渡他人劫。
汝这皮像之人的劫数也快到了,汝当好自为之吧。”
“承蒙阿哲照顾,今来还恩,还愿二位与吾等一同,送杜哲,入仙道,助吾等,渡命劫。”
两圈编刻着异种纹样的圆环呈阴阳交流样显现于傻仙姑身后,她灵眸微睁,黑白两色异瞳乍明,黑白狐耳流光莹尾随心显象,更是化作一只通天仙狐,张口吞下眼前万象,扫尾神离消失虚空,只留狐尾异火点燃杜家院,燃悔恨,焚过往。
“物换星移,流年追转,长悔悠悠,唯吾能休。”
[逍遥长生道·仙法·追己往]“魂焄欲归,路渺天外,作化灵归,入母思梦。”
[灵隙有涯道·仙法·游子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