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云峰“时间差不多了,”无尘睁开眼睛看了看远处己然初现的曙光,心中默想,正要准备起身时,眼前突然黑了一下。
“一定是坐太久了,”无尘甩甩脑袋并不在意,自我开解。
方沅见他起身,连忙将提前备好的火折子取出,无尘接过后并不首接点燃线香,而是先将一粒蜡烛点燃,用火箸拾一捧香粉,以香匙依次将三柱线香引燃。
整个过程动作要求十分精细,敬香者稍有不慎就会倾泻香粉扑灭香火。
无尘清晰记得自己单单在这一处就反复练习了数月之久,师傅要求他不仅仅要保持火头不灭,而且必须要在一匙香粉的时间内将线香悉数点燃——这个要求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但是做起来并不简单。
待火头稳定后,无尘移步至山脊小径,只见他左手拈香置于胸前,右手将袖摆微护,生怕这高处疾风将火头打灭。
此刻在无尘眼中,通往龙首台的山脊小径己不再那么可怕,说是烂熟于胸也毫不为过。
但是在外人看来,这条险如剑锋的敬香之路却更像是一条有去无回的绝路。
因为它太窄了,窄到无法让人同时踏上两只脚。
有时光是在一旁看一眼都会让人暗自咂舌。
在小径入口处,无尘立住了,他闭上眼睛,轻吐了一口气,在龙首台敬香需要的不只是胆量,更多的是如止水般平静的心。
香自心起,烟从信来。
敬香,本就是通过烧香许愿、合十问讯的行为,与上天沟通,完成内心希求祈愿的过程。
每当这个时候,无尘都会享受其中,感觉自己好像灵魂游离开来,犹如超脱世俗之外的第三者,在一旁冷眼旁观。
随着无尘踏出第一步,敬香仪式彷佛己完成大半。
但是在下面观看的方沅却攥紧了拳头,因为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此刻山风如孩童一般突然性情大变,初现的曙光也瞬间被浓云吞噬,劲风之凛冽彷佛要将人裹挟下去。
“糟了,变天了!”
方沅心下一沉,就连在一旁的郑老爷也意识到了不妙,他欲言又止的看了方沅一眼,不敢作声。
其实无尘刚刚在入口处时就己经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只不过当时他以为只是轻微波动,并不在意,实在没想到自己事先观察过的天气竟然会大变。
不过无尘己没有时间去细想个中原因,此刻他身处半途,调头回去己断无可能,当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了。
“不会持续很长时间的,”无尘自我宽慰的这样想着,正啸叫着的山风仿佛能听到一般,竟然非常配合地变小了,无尘心中不及多想,连忙加快脚下步伐,转眼间龙首台己近在迟尺。
无尘松了口气,正想着这次的敬香仪式大概己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吧。
可脑海中的这个想法还未闪过,刚刚偃旗息鼓的山风又再度发狂起来,长衫下摆犹如旌旗一般在狂风的鼓动下猎猎作响,无尘措手不及,身子一歪就要栽下去。
“少爷小心!”
方沅被吓得魂飞魄散,一旁的郑氏夫妇也发出一声惊呼,他扔下手中器具就要冲上去,郑老爷一把抱住了他。
在千钧一发之际,无尘心一横,迅速将右脚后撤一步,俯身降低重心的同时,右手将长衫下摆拢起,整个人呈半跪姿势,撑起的长衫下摆将拈在左手中的线香牢牢保护起来。
看到这儿,方沅整个人松了口气,郑老爷松开手,望着半跪在龙首台前的少年,一时不由得看呆了。
大作的狂风像是开玩笑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紧闭双眼的无尘感觉到风慢慢平息下来,他睁开眼睛,周遭蒸腾的晨雾也随着太阳的升起而消散,原本若隐若现的龙首台己近在咫尺。
无尘深吸一口气,左手缓缓取出紧护在怀中的线香,动作之小心谨慎犹如绣花。
由于距离太远,下面的方沅看不到无尘的表情,只得屏住呼吸,就连郑氏夫妇也再度紧张起来。
“不会灭的,一定不会,”方沅喃喃自语,同时握紧了拳头。
在众人的目光中,无尘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他似乎是叹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了。
无尘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手中的线香还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