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只是觉得,陛下日理万机岂能处处留意这种微末枝节的小事?
辨认物证自然是移交给大理寺更为妥当。”
“再者,沈少卿的名字在百姓中可谓如雷贯耳,臣也略有耳闻。”
岁渊说着,从怀中弄个掏出所谓的物证,是枚铜制的牌子。
殷曼定睛一瞧,原来是军中的身份令牌啊,难怪岁渊会点名要大理寺少卿在场。
若换别人来分辨证物,或许存有被收买的风险,但沈初棠不会。
他虽是沈丞相的儿子,却与那狡猾的老狐狸半分不像,其过分刚正的性子若非摊上了个做丞相的爹,早被人弄死一万回了。
任职大理寺少卿期间,沈初棠做过的最出名的事情便是当着众多百姓的面,在大街上先斩后奏,杀了平阳王唯一的儿子。
如今岁渊点名要让沈初棠来鉴别物证,殷曼不用猜都知道,他是想借用沈初棠刚正到几乎死板的性子为他平反。
不过。
殷曼不着痕迹的扫视了眼站在岁渊身后不远处的沈丞相与平阳王。
掌控不好的刀子往往会自食恶果,无形中得罪更多人。
“去,吴财宝,你去把沈少卿喊来。”
殷帝好似喜闻乐见眼前的场景,饶有兴致的吩咐贴身太监把沈初棠传唤过来。
殷曼见状,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遗憾。
看来今日是无缘让岁渊死掉了。
自古帝心难测,但更多时候是没有站在同一位置去考虑。
试问哪个帝王愿意见到自己的朝堂与臣子是一滩静止不变的死水?
岁渊就是那枚被投入水中的棋子。
他与严将军结怨,而严将军的背后是齐大将军。
殷帝留着岁渊,相当于自此多了道眼线,能起一定的制衡作用。
当然,如果再大胆冒进些,借着岁渊之由继续向后挖掘,殷帝未尝不能获取更大的收益,一举拿回严将军手中的兵权。
反正证物不过是枚令牌,这事完全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是金副将与他国勾结,恶意陷害忠臣,致使边疆战役失败,届时再合理怀疑小小副将难成大局,将所有涉事的负责人抓起来问罪;往小了说呢,这仅仅是金副将一人的事,其余人顶多落得个治下不严的罪名,象征性罚上半年俸禄。
所以,岁渊之事最终要达成什么‘真相’只取决于殷帝想得到什么。
至于当年的真相重要吗?
不重要,事情过去三年了,对统治者而言明显是眼前的利益更为重要。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殷曼很清楚,无论是殷帝还是她,最终目的无非都是利己,为自己谋利。
沈初棠来得极快,几乎是吴公公出去没几个呼吸间,人就跟随在他身后回来了。
想来是岁渊的事在城中闹得极大,身为大理寺少卿的沈初棠早早在殿外候着。
“臣参见陛下。”
沈初棠冲着殷帝行礼,得到准许后往岁渊的方向望去,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询问道:“岁将军,可否将手中的令牌交由本官查验?”
接过令牌,沈初棠双手各掂了掂,置于右手掌心,拿左手食指的指腹细细抚摸上面凹凸不平的纹样,最后凑到眼前,来回翻转着仔细端详。
别看令牌虽小,里头大有文章。
光是令牌铸造所使用的特殊材质,就足够伪造者好一番头疼,更别提里面的密文、编号等一系列辅助辨别真伪的细节。
“陛下。”
沈初棠端详好一阵子,最终下定结论:“从令牌的密文、重量与质感等多方面辨别,岁将军拿出的这枚令牌不似伪造,当属正品。”
此话一出,局势瞬间倒戈,众人看向严将军的眼神中带着猜疑。
方才他还口口声声说金副将忠君报国、埋骨边疆,绝不可能叛国,如今这打脸来的实打实,莫非他们真的叛变了?
说不通啊,如果严将军他们叛变,为何还能屡屡打胜仗?
齐将军他们这些人实打实的杀了不少突厥人,对面恨他恨的牙痒痒,根本不可能找他合作。
“陛下!
仅靠一枚令牌如何能证明追杀岁将军的就是臣的副将?!”
严将军不服,梗着脖子辩驳道:“金副将早己死在三年前的边疆,如今死无对证,岁将军根本证明不了令牌是他亲手从金副将身上拽下来的。”
“每回战役结束,去战场上捡东西和自发收敛遗体的百姓不在少数!
臣还说岁将军手中的令牌没准是从战场上拾到的呢!”
“你!”
岁渊气急,没想到严将军如此无赖,竟然用死无对证堵他的证据。
不过,这次对方的算盘打错了!
何必非要死人作证?
活人也可以。
跪在岁渊身侧的姜姝瑶适时开口,道:“陛下,民女与姜家村的许多人都可为将军作证,那枚令牌并非来自战场,而是救下将军时被他死死攥在掌心的物件。”
“若陛下不信,可派人去姜家村询问。”
又是姜姝瑶。
殷曼觉得很有意思。
姜姝瑶不过区区一农女,却能在面见皇帝与诸多大臣时镇定自若,谈吐清晰,较之永安城内的大家闺秀毫不逊色。
若非她事先派人调查过姜姝瑶的背景,确认对方是个土生土长的天启国人,她都得怀疑姜姝瑶是不是别国安插过来的细作了。
那种穷山恶水处,如何调教的出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
不过也是,若非与寻常的大家闺秀与众不同,向来眼高于顶的岁渊也不会为她沉迷,甘心蛰伏在小小的姜家村三年之久。
殷帝注视着他们,未曾开口,看不出来是信了还是没信。
严将军到底不是个太聪明的,没有趁热打铁的继续怀疑下去。
殷曼干脆送佛送到西,目不转睛的盯着姜姝瑶的脸,勾了勾唇,笑道:“本宫瞧这位姜姑娘举止不俗,倒不像是个寻常农女,敢问姜家村可都是如你一般的人物?”
“姝瑶她是特别的!”
未等姜姝瑶开口,岁渊抢声解释,那担忧的目光好似下一秒殷曼就会把姜姝瑶生吞活剥了般。
“所以呢?
你们的关系是什么?
本宫又凭什么要听信她的说辞?”
殷曼的话语骤然间变得急促,又眯起眼,盯向两人的眸光晦暗不明,“还是说,在你离开将军府的三年里,你背着本宫又另娶了美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