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乔烟进来,继母胡秀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烟儿回来啦?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热菜。”
胡媛媛一把将母亲拽住,咬牙切齿,“你就这么喜欢给人当老妈子?”
遇事见人心,自打乔家出事后,乔烟见了太多背信弃义的人,内心早已麻木。
她无力和胡媛媛争辩,径直走到胡秀面前。
“秀姨,我爸爸入狱前特别交代我要照顾好你,我现在出诊给别人看病是能赚到钱的,你要是想走,我绝不拦着,可你若是想留下,我也一定会竭尽所能保证你的生活。”
胡秀瞬间红了眼眶,“哎,我不走,我还要等老乔回家呢。”
听了此番对话,胡媛媛秀眉一竖,“姓乔的!你少给我妈灌迷魂汤!我看你就是大小姐当惯了,现在没了佣人,想留我妈伺候你!”
她尖声尖气,眼珠子瞪得溜圆,食指指着乔烟的鼻子,大红色的美甲细长尖利。
整个人看上去活像只斗鸡。
乔烟看着,既觉得好笑又感到悲哀。
“胡媛媛,自打你进了这个家,我和我爸有哪点对不起你?甚至为了照顾你的感受,给你的吃穿用比我都要好,现在家里出事了,你竟然说出这种话,良心让狗吃了?”
“你!”胡媛媛恼羞成怒走上前。
胡秀了解自己女儿的品性,可不像乔烟那般有涵养,赶快将人拦住往门外推。
“行了!别说了!你快走吧!”
“妈!我才是你女儿!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胡媛媛找了份酒吧DJ的工作,整日整夜不回家。
久而久之,胡秀也懒得管她,甚至觉得她不回来更清静。
胡媛媛前脚走出院门,外面即刻响起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老城街夜晚安静,一点声响都很突兀。
乔烟想到方才在街角看到的豪车,心中起疑。
“秀姨,胡媛媛谈恋爱了吗?”
“没听她说啊,你看到什么了?”
“……没有,随便问问。”
胡秀面带歉意地拉起她的手,“烟儿,媛媛不像你读书多明事理,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乔烟勉强扯出一抹苦笑,轻嗯了声,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胡秀发囔的叹息声,“老乔啊老乔,我们人微言轻,连个替你伸冤的机会都没有啊。”
瞬间,乔烟的心像被人攥紧了一般,握紧的拳头里,指甲几乎抠破掌心。
近几年,江家产业一直由江书遇的姑父季景林掌管。
前段时间,季景林身患风湿来到盛康堂诊治,为了保险起见,乔父都是亲自配药再送到江家。
不料,吃下第三副药后,季景林突然身亡。
经过检验,残留的药渣中含有大量乌头。
乌头可治疗风湿,但过量会引发中毒,这是中医初学者都知道的常识,乔父诊病多年,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可江家势力庞大,定要揪出一个凶手,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乔父锒铛入狱。
之后,江家消失多年的长子长孙江书遇忽而出现,接手了家族产业。
去探监的时候,乔父笃定是江书遇为争家产害人,乔烟却怎么也不能相信,当初那个温柔善良的少年会变成冷血无情的野兽。
她拖着脚步走回房间,用清水洗了把脸。
回想起会所里那个灼热的吻,脸颊发烫,干脆一头扎进水盆里。
内心沉寂了五年的悸动才冒出头来,又被硬生生地按了下去。
一夜辗转反侧。
翌日一早,乔烟吃过早饭去了盛康堂。
古色古香的馆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昔日的门庭若市已不复存在。
她掏出手机,把靳时给的诊费转给了药材市场的老板,总算是还上了最后一笔赊账欠款。
只是眼下医馆没有病人,坐诊医生全走了,几个跑堂的小徒弟也已经离开,盛康堂暂时没办法正常经营。
待到午后,乔烟拿出自己的积蓄遣散了剩下的两个小徒弟,关闭了医馆大门。
她轻抚着古旧的门板,儿时爷爷和父亲在馆中忙碌的身影还历历在目,不知不觉间湿了眼眶。
忽然,身后一声咒骂拉回了她的思绪,“害人医馆!我老婆就是吃了你们的中药才生下个病娃娃!”
乔烟回头一看,是个熟悉的面孔,无奈爬上眉梢。
“我再说一遍,盛康堂为你老婆开的药只是调理体质虚寒的普通方子,而且是你老婆怀孕一年前的事了,绝对不是导致你家孩子生病的原因。”
“你放屁!你爸爸都把人医死坐牢了,还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你们这就是杀人医馆!”
自打乔父入狱后,此人不知来闹过多少回,乔烟懒得理他更不想被围观,扭身要走。
谁知,对方竟提了一桶凉水,抬手就往她头上泼来。
这几日,临城的温度骤降,凉水突然从头顶倾泻而下,头皮瞬间紧缩,刺骨的寒凉之气直透每个毛孔。
有种窒息的感觉。
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眼看着丧心病狂的男人气汹汹地朝她走过来。
倏忽间,对方被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向后拖走。
乔烟肩上一沉,一件西装外套罩在了身上。
“乔小姐,受惊了。”
低磁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引起全身悸动。
乔烟回过头,迎上江书遇冷然的眼神。
对方揽上她的肩,把她带进车里。
“把暖风打开。”
“是,江总。”司机应了声。
立时,温热的风徐徐飘来,空气里只剩空调嗡嗡作响。
江书遇抽了两张纸巾,侧过身,伸手到乔烟眼前,擦拭起她额前的头发。
一缕一缕,动作轻柔又细致。
腕上的奇楠沉香佛珠颗颗饱满光泽,压在下面的纹身探出点虚无缥缈的图案。
他的脸近在咫尺,带来阵阵檀香味道,暖人的呼吸洒在耳畔。
乔烟两只手紧搅在一起,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只是凉意未散,一张口,声音有点打颤,“江总怎么来了?”
“脖子不舒服,想找乔小姐给看一下。”
说着,江书遇又抽了张纸,抚过她的面颊,落在耳垂上,仔细地擦着。
继续道:“不过我看医馆关门了,那就请乔小姐跟我回家吧。”
话音刚落,司机启动了车子,连个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乔烟四肢僵硬地坐着,像被点了穴一般,任由男人的手隔着纸巾在她脸侧游走,脸上泛起一片不同寻常的绯红。
江书遇停下手上动作,黑眸锁着她的,“昨天我竟然在乔小姐面前睡着了,真是失礼,让乔小姐见笑了。”
乔烟心尖颤动,紧张地抿了下嘴唇,转移掉话题,“是我失礼才是,让江总看到这么狼狈的一面。”
江书遇眸底暗了一瞬,转身放下浸湿褶皱的纸巾,坐直了身子。
细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露出一小节脚腕。
手指敲了两下膝盖。
“盛康堂开了这么多年,医好的病人数不胜数,就这么关了实在可惜,如果乔小姐愿意和我做笔交易,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乔烟一怔,“交易?你想要什么?”
对方薄唇轻启,悠然吐出一个字来,“你。”
这个字落下,空气仿佛变得厚重起来,一丝微妙的气氛逐渐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