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富贵一案,最终由李牧歌自证清白并且找出凶手方源收尾,这也让李牧歌一战成名,神断之名远播,临近县的县令,得知之后,纷纷修书向李牧歌求援,希望他能够帮助衙门破案。
不过那也是七天之后的事情了。
在李牧歌破案自证清白的第二天,他就收到了苏府管事送来的请柬,内容很是简洁,请他到苏府赴宴。
都不用猜,李牧歌便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不过这是儒教天下,苏北风是儒家门徒,也不怕他恶向胆边生,对自己痛下杀手。
不过,安全第一,李牧歌还是拒绝。
可是两个时辰后,苏北风的第二道请柬又送来了,内容相差无几,只是多了几分威胁的语气。
李牧歌知道,他不得不去赴宴,否则,必然会有十二道书信送来。
十二道书信,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寓意很大。
苏北风是沛县的老醇儒,文名远播,德高望重,李牧歌后起之秀,还是不能不给对方面子,否则会认为他没有规矩。
儒教天下,至圣先师的规矩最大,亚圣的道理其后。
李牧歌不得不去赴宴。
李亦雪担忧无比道:“哥,苏北风请你赴宴,肯定没安好心,你能不能不去啊?”
“无论如何,我都是个读书人,故而非去不可。”李牧歌苦笑着,不过安慰道,“苏北风好歹也是沛县醇儒,想来也不会真的是鸿门宴,只能算是一个下马威。”
毕竟苏北风还是要点脸的。
方源一事,他最多也就是推波助澜。
李牧歌猜的的确不错,苏北风请他,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苏北风对于李牧歌能提出天意条律,其实也没有关注,因为他认为李牧歌这个穷酸读书人,根本没有什么能力为自己翻案。
只是方源的落网,打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
手拿萧合送来的关于方源一案的卷宗水印本,苏北风认真翻阅起来。
苏北风年轻的时候,也曾走过仕途,断案不计其数,可是看到李牧歌短短一天之内便破了方源栽赃陷害一案,还是让他震惊无比。
因为李牧歌的断案方法,与一般探事人的方法,截然不同。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
苏北风不敢置信,以前那小子走夜路都要战战兢兢,怎么现在都有胆子验尸了,变化也未免太大了。
不过转念一想,苏北风也就释然,方源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也是如此,才会轻易被他蛊惑。
“废物。”
苏北风放下卷宗,骂了一声。
然后他低头看着石桌上的棋局,心中想着,老夫一定要将你的信心,全部击垮,让你知道,你与清雅,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沛县并不大,李牧歌的家离苏府也只有几条街的距离,徒步过去,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快到苏府的时候,李牧歌想着是该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的时候了。
他对于指腹为婚的事情,也是不太喜欢,只是退婚,还是不太好。
不过如今,苏家为了这桩婚约,已经对自己出手,那么他也就不再顾及苏家的面子,一了百了就好。
苏府虽不如朱府富丽堂皇,可是极有底蕴,光是大门口的两座石狮子,便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大门敞开,一个断臂的中年男人,正在门口站着,身姿笔挺,宛若一株苍劲的古松。
“李秀才,请跟我来,苏老爷等你很久了。”
“麻烦胡管家了。”
李牧歌对于这个断臂男人,还是有几分敬意的,毕竟他的这条胳膊,是为了青阳王朝而断的。
苏北风让李牧歌不耻,不过他的儿子,却是可敬,镇守边关几十年,百战百胜。
断臂男人,自然来自苏百战号称“死战第一”的铁血营。
李牧歌跟着胡管家走入苏府,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入苏府,可是他还是有种陌生感。
苏北风在花园的凉亭宴请李牧歌。
不过所谓的家宴,只是一场棋局。
李牧歌想起了童年时,与苏北风的那局棋。
虽然那个我并不是如今的我,不过是记忆中的我,可还是我。
那局棋,苏北风因为李牧歌年幼的关系,让了十子,可是想不到最后,竟然输给李牧歌了。
可能也是那个时候开始,苏北风就开始厌恶李牧歌。
胡管家把李牧歌带入凉亭之后就退下。
李牧歌沉默着。
他与苏北风,其实没什么可聊的。
“如果你能在围棋一道胜过老夫,老夫就放过你,如果你败给老夫,那就退了与清雅的婚约。”
苏北风开口,语气却是咄咄逼人。
“其实,我是来退婚的。”沉默的李牧歌突然叹道,“为了这个婚约,你蛊惑方源给我栽赃,使得他大好人生毁于一旦,只能在极北苦寒之地做徭役到死,实在让人失望,醇儒之名,名不副实!”
苏北风脸色一寒。
他的确想退了这桩婚约,可是眼前的情况,绝不是他想见到的。
苏家在沛县可是名门,更别说他的独子苏百战乃是青阳王朝四大神将之首,地位超然,要说退婚,也只能是他苏家去退婚。
一旦被退婚的事情流传出去,苏家可就丢大脸了。
苏北风大喝道:“臭小子,你可要想清楚,你让我苏家丢尽脸面,休怪我手下无情。”
苏北风挥手成风,是浩然风。
只是,李牧歌却在浩然风中,巍然不动。
苏北风是儒家门徒,对于浩然之气的感应自然比诸子百家其它门徒敏锐,同时也有些惊讶,想不到短短几日不见,这个少年的天赋竟然让他有些忌惮。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儒家圣人的名言,果然不假。
李牧歌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苏北风,说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不过我换了一种方式。”
休书!
苏北风接过书信看了一眼,怒火中烧,周身浩然风大作,不过此风为逆风,如刀一般锋利。
李牧歌及时护住他俊美的脸庞,一退再退。
幸好儒教的规矩,苏北风已然收手,浩然风哪怕再猛烈,也没有多少杀伤力。
苏北风冷冷道:“你要知道得罪我的代价。”
李牧歌轻笑道:“当然知道,不过那又如何,亚圣曾经说过,虽千万人吾往矣,我李牧歌不才,却也斗胆和亚圣学一学。”
苏北风虽然恨不得一张拍死李牧歌,可是困于礼法二字,让他不能对李牧歌直接出手。
“如果没事,我就告辞了,苏醇儒不用送。”
李牧歌洒然告辞,转身离开。
苏北风阴沉道:“李牧歌,老夫就不信,找不出对付你的办法。”
有时候对付一个人,不一定要杀人。
……
退婚之后,李牧歌继续在茶馆说书,每日都是听众满座,加之方源之事,也没有哪个读书人有胆子来找他的麻烦,日子就这样岁月静好过去。
经此一案,李亦雪也似乎长大了许多,不再那么黏着李牧歌。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苏北风受此大辱,岂能咽下,只是他是礼圣一脉,最为遵循礼法,要对付李牧歌,必须要合礼合法,方源一事,其实与他关系不大。
他只是推波助澜,就算出了事,也能勉强说服自己。
今夜,听书的人中,有个与周遭的人格格不入的男人。
那是一个气势非凡的中年书生,满身书卷气,给人一种饱读诗书的感觉。
他一边喝茶一边听书,不时满意一笑。
李牧歌发现,茶馆里,唯有这个中年书生,只是点了一杯清茶,而且并没有喝茶,只是认真听着故事。
不过他与其他听书的客人并不一样,这就像是看书与读书的区别。
鹤立鸡群的中年书生举手投足之间,气势超然,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之人。
在李牧歌说书结束,茶馆打烊,听客散尽的时候,中年书生依旧没有离开。
茶馆老板震慑于他的气势,也没有胆子赶人,只能耐心等待对方的离去。
李牧歌已经看出,中年书生在等自己,而且他也能感觉出,对方并没有恶意,故而在茶馆打烊之后,让掌柜把大门钥匙交给自己来关门。
掌柜自然没有任何意见,痛快交出大门钥匙,不过还是偷偷叮嘱李牧歌要小心那个中年书生。
伙计们很快就将茶馆收拾好,渐次离开。
掌柜带着账本和钱箱,最后离开。
茶馆只剩李牧歌与中年书生。
李牧歌主动走到中年书生桌前,拱手行礼道:“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中年书生微笑道:“小兄弟的故事,真是太好听了,能想出如此故事,必然非池中之物,仅仅说书,实在屈才,不知小兄弟愿不愿意加入朝廷书局?”
李牧歌摇头道:“不想。”
中年书生微奇道:“为何?要知道,朝廷书局入仕途,可比科举出仕要顺利的多。”
李牧歌认真道:“做官,我不想,因为太麻烦了。”
中年书生愕然道:“就是这个原因?”
李牧歌点头。
中年书生想了想,问道:“那么小兄弟,你觉得小说家怎么样?”
李牧歌答道:“小说家的确不入流,可是却也是必不可少的,毕竟在文字没有普及天下之前,许多的历史与故事,都是小说家流传下来的。”
说书人,自然也在小说家的行列里。
“那么你想当吗?”
“想,可是没有朝廷的许可,哪怕出了书,也不算小说家。”
“我可以帮你。”
“你是谁?”
“只是一个游历四方的翻书人。”
闻言,李牧歌突然知道此人是谁了。
因为他太有名了。
朝廷书局的掌管者,大儒司马风,人称霞客先生。
传闻他最喜游山玩水收集民间故事和编撰地方县志,更是把这些感悟,融入自己的大道之中。
司马风微笑道:“小兄弟,你讲的这个故事,老夫很是喜欢,不如我们做个生意,你的这个故事,我来印刷出版,按字给钱,一个字十文钱,如何?”
“可以,不过出书卖的钱,我要一成的分成。”
李牧歌点头,不过却极力争取卖书的分成钱,他可不是那些只知读圣贤书的酸儒,很会做生意。
司马风大气道:“没问题,三天后交书稿,交到新阳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