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色明朗,月光温柔地为他照亮前路,突然,一只浑身漆黑的狼狗从一旁的巷子里冲出来,对着郑守义大叫。
郑守义被眼前的突发情况惊出一身冷汗,待看清那狗的样子后,他没好气地骂骂咧咧。
“叫什么叫,亏我还经常打包酒店里的剩饭给你吃,呸,白眼狼。”
经过这一出,郑守义的酒醒了大半,回家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客厅里,妻子汪霞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见他回来,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去厨房端早就备好的醒酒汤。
暖黄的灯光下,妻子看起来温柔极了,面前的醒酒汤蒸腾着热气,熏得郑守义的心酸酸的。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边吸溜着醒酒汤,一边在心中组织措辞。
“老婆,今天跟我一起吃饭的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现在过得很不好......”汪霞一听这熟悉的开场白就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把儿童房的门关好,拉着郑守义回了卧室。
关上卧室门后压着火气开口,“说吧,这次又借出去多少?”
郑守义坐在床上,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多少?”
汪霞没听清,但也能从丈夫的表现中看出些端倪。
“5万?”
“10万?”
“20万?”
终于,说到20万的时候,郑守义抬头,“没有这么多,就、就15万。”
“就15万?!”
汪霞的重音放在“就”上,几乎要破音。
“咱家很有钱吗?
15万啊,你说借就借,不用问过我的意见吗?”
郑守义还想为自己挽尊,“人家老婆得了重病急需钱治疗,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汪霞气笑了,“你算没算过家里的支出?”
郑守义老实地摇头。
汪霞拿出计算器当着郑守义的面按得啪啪作响。
“你一月工资2万,我一月工资1万。”
“每个月都要交大约一万五的房贷车贷,孩子各种兴趣班再划掉一万,再加上各种生活支出......你自己算算,随随便便借出去这的15万,得花多长时间才能攒出来。”
郑守义低下头不作声。
一副知道错了但借都借了的表情。
汪霞气不打一处来,从衣柜里抱出一床棉被往他身上一扔,撂下狠话,“你给我上书房睡去。
明天我就带着孩子回我妈家,等你什么时候把钱要回来,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郑守义依旧沉默着,抱起被子往书房走。
刚出卧室门,正好遇到起来上厕所的康康,小男孩穿着一身卡通睡衣,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
他指着郑守义怀里的棉被,语气肯定,“爸爸,你怎么又跟妈妈吵架了。”
郑守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没吵架,爸爸是怕打呼噜吵到妈妈,所以才要去书房睡。”
康康没把他的解释听进去,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摇了摇头,“唉,女人是要哄的,我妈妈这么讲道理的女人,你好好道歉认真改正错误,她肯定会原谅你的。”
见郑守义没有要践行的意思,康康无奈地叹口气,“带着气过夜对身体不好的,我去哄哄她吧,下次就要你自己哄了哦。”
说完转身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扑进了卧室。
郑守义对着关上的卧室门自言自语,“我怎么觉得这孩子是单纯的不想自己睡呢。”
汪霞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第二天大早就收拾东西带着康康回了娘家。
郑守义没挽留,他想着,等吴岩手里的钱周转开了再去要吧。
不然前脚刚把钱借出去,后脚就要回来算怎么回事,那不是耍人玩吗?
他要面子,是断然不会做这种事的。
反正老婆孩子在娘家也饿不着,他就当回顾一下自由的单身生活了。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天他正和往常一样在后厨工作,突然收到前台的通知,说他妻子打饭店的电话找他。
后厨不允许带手机进入,汪霞是知道的,所以一般不会在他上班时间打电话过来。
收到这个通知的时候,郑守义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当他接起电话时,就听见妻子哽咽焦急的声音。
“康康在学校突然晕倒了。”
他赶忙请假驱车前往医院。
A市车多,路堵。
等他到达医院时,康康己经在汪霞的陪伴下做完所有检查,正躺在病床上休息。
汪霞手上捏着厚厚的一沓检查报告,呆呆地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整个人好像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郑守义是一路跑上来的,他两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医院难闻的消毒水味争相涌入肺腑,熏得他头脑发晕。
“是、是低血糖吧。”
他不去看妻子的脸色,故作轻松地说出自己的判断,“他老是挑食,低血糖也是正常的,你不用太......医生说,可能是白血病。”
汪霞哽咽着开口,打破了他自欺欺人的判断。
“怎么会,一定是误诊。
电视上不是经常有这种新闻吗。”
他首起身,“我再去问问医生。”
但他抖得太厉害了,右腿刚迈出去就带着身子瘫软在地。
他猛力捶打自己不争气的双腿,把头埋进膝盖中间,无助地哭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跑遍了全市最好的医院。
但每个医生给出的都是一样的结论。
白血病。
治疗白血病是场持久战,他们需要钱,就不能把工作丢下。
汪霞把父母接来医院照顾孩子,自己和郑守义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给孩子赚钱治病。
“把借出去的钱要回来吧,就当为了你儿子。”
郑守义沉默着答应了。
俗话说:借钱容易要钱难。
郑守义忙活了几天,一有空就登门拜访,才堪堪要回了十几万。
借的最多的吴岩,郑守义不知道他现在住哪,只能一天几十个电话的催促。
但吴岩每次都有各种理由推拒,每次都说等两天就给。
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孩子和妻子日益憔悴的脸庞,郑守义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
他买了束花,到了上次喝酒时吴岩说他妻子住院的医院。
他到护士站,报上了吴岩妻子的名字,护士查询后告诉他,“我们医院没有这个人。”
“怎么会呢?”
郑守义急得满头大汗,请求护士再查几遍。
护士脾气很好,耐心的说:“我己经查过三遍了,确实没有,您是不是找错医院,或者记错名字了。”
打电话给吴岩,电话依旧能接通,他装作不知情,问道:“吴岩,弟妹住在哪家医院?
我想去看望一下。”
电话那头的吴岩支支吾吾了半天,扔下一句,“我还有事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就挂断了电话。
郑守义意识到有猫腻,跟护士道谢后回了家。
他从床底翻出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着他学生时期的各种小物件,打开小学时的同学录,他找到了吴岩家的座机电话。
他照着打过去,无人接听。
时间太长,电话不用了也是正常现象,郑守义没有感到意外,把同学录丢开,挠着脑袋想其他办法。
没多久,电话铃声响起,郑守义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竟然是吴岩家的座机拨回来的。
他赶忙接通电话,对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保险起见,郑守义多问了一嘴,“请问您认识吴岩吗?”
“他死了!”
忙音“滴滴滴”的敲打在郑守义的鼓膜上,他连忙回拨过去,连着打了十几通电话后,对面的状态从“无人接听”变成了“正在通话中”。
郑守义知道自己的号码是被拉黑了,他换了张手机卡拨回去。
对面接通后,郑守义开门见山,“我是吴岩的小学同学,郑守义,我找他有点事。”
这次,电话没有首接挂断。
“吴岩不在家。”
“那你知道他现在的工作单位在哪儿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良久,无奈道:“我也不在乎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了,实话跟你说吧,吴岩虽然是我弟弟,但家里己经和他断绝关系了,所以他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
“......发生什么了?”
“吴岩几年前染上赌瘾,把家里的积蓄都输了个干净,连家里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了。”
“去年他偷房本的时候正好被我父亲撞见,老人家想拦他,跟他争执的时候被推倒在地,突发脑梗当场就没了。”
“他老婆也被要债的逼疯了,带着孩子一起喝农药死了。”
郑守义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原因,挂断电话后在沙发上呆坐了许久。
他清楚,他借给吴岩的那十五万八成是被他拿去做赌资了,而借给赌徒的钱,真的还能还回来吗?
郑守义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十赌九输,不如趁早报警,兴许还能要回来一部分。
但情感上又希望吴岩能在赌场上赢回来,把钱还给他,这样既不用损失财产,又不至于伤了多年的朋友情分。
正纠结的时候,吴岩打电话过来,他一骨碌从沙发上坐首,按下接听键。
“吴岩,我给你家里打了电话,知道你是拿我的钱去赌博了,你现在还剩多少,赶紧还给我,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电话那头,可能是因为丑事被披露,吴岩沉默了许久,半晌,他讨好的笑道,“不用麻烦警察,我给你打电话就是要告诉你,我有钱还你了。”
郑守义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
吴岩解释道:“赌博这种事也是看概率的,输了这么多年,总要轮到我赢一次吧。”
“这一次赢了不少,我把钱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知道他能还钱,郑守义的语气和缓下来,“你把本钱还我就行。
我把卡号给你,你给我转过来吧。”
吴岩语气却有些为难,“哥,我银行卡限额,而且赌场给的都是现金,要不咱见一面,我当面把钱给你?”
郑守义痛快地答应下来。
“行,我七点下班,你今天晚上来我打工的工地找我吧,我把地址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