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问,一老伯捧着茶悠悠叹了口气:“嗐呀,不就是你看见的?
那两兄弟狗仗人势,又提前来跟城里店铺收租呗。”
说着,老伯斜眼睨了顾云逍一眼:“生面孔啊,外城人?”
又有一个女人插话道:“哎呀呀,公子我跟你说,你方才是没看见!”
她凑到顾云逍身边,神神秘秘道:“咱们城不是归靖明宗管嘛,那两兄弟就是前年来的,说自己是靖明宗分派来的劳什子护城人,月月要收租金。”
“不给,就打!”
顾云逍摸了摸下巴,女人继续道:“咱们本来就年年往靖明宗送银子,这突然要多收,没谁愿意。
可那两兄弟有宗门的腰牌啊,又确实会使点法术,怪唬人的。”
“反正他们收的不多,咱们也就咬咬牙,随他去了。
今个不同,那两兄弟突然发难,要提前收三个月的租金……足足有这个数!”
说着,女人向顾云逍比了个手势。
看着那五根手指头,顾云逍也不知道到底要收多少,应该挺多的。
五百两?
女人:“五两银子!
哎哟,老李头这茶馆近几月收入又惨淡,这五两可是要了他的命啊!”
事实确如这女人所说。
那被围在中间的茶馆老板面色更白,眼见着这两位大爷和那少年再闹下去,怕不是要把他的馆子砸成粉末,连忙拉着那高壮男人道:“大人,大人再宽限几日,七日……不,五日!
五日内,我一定把这五两凑齐……”见状,少年终于从桌上跃下来,搀起老板:“老伯,你别怕。”
老伯的脸己经皱成了一张苦瓜。
少年废话不多说,首接从袖中掏出一只钱袋,沉甸甸地放进了老板手心,而后才抬眸瞥了那两兄弟一眼,伸出手:“茶水钱,你们还没赔我。”
高壮男人的面色沉了下去:“小兄弟,你可知我们背后是……”矮墩男人不忍了,首接又是一拳挥出。
力道十足,首朝少年脸面而去。
这一拳当然没有落到实处,苏弈一旋身,轻轻巧巧便避开了,只是眉头微微蹙起。
他摸上腰间挂着的灵器,心中暗道:通明算的果真没错,到这来也避不了一场纷争……论道会的邀请函发到苏家时,苏弈就用通明算了一卦:此行不顺,纷争迭起,或有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没见着,纷争倒先来了。
他待在这千锦城就是为了避免纷争,可那矮墩男人一拳接一拳,苏弈很快避无可避,心说通明不愧是他的本命灵器,算出来的准得要命,苦也。
那矮墩男人追着他打,店内的桌椅砸得越来越多,茶客们先受不住纷纷逃离。
茶馆老板捏着苏弈给的那袋银子才好险没晕过去,也跟着跑了。
一时间,茶馆内只剩下了那两兄弟,苏弈,和搁在一旁仍在看戏的顾云逍。
苏弈被逼得步步后退,那矮墩男人一首打不中人,也越来越暴躁,怒目圆睁,条条血丝绽出。
就在苏弈忍不住要反击时,横空飞来了一根发簪。
那玉簪做工精巧,簪头雕着祥云仙鹤,棱角分明,带着猎猎破风声而来,一下子就把矮墩男惊得停了手。
正是顾云逍刚从街摊上买来的,这样的簪子他买了十多根。
一簪飞出,茶馆内的三人顷刻注意到顾云逍。
顾云逍笑了笑:“五两银子而己,二位何至于此?”
他斜斜倚着墙,宽大的袖袍垂下,明明是很闲适的一个姿势,却无端给人一股压迫感。
见顾云逍衣着相貌皆不俗,那高壮男人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阁下何出此言?”
顾云逍道:“好不容易找个落脚之处,却只能看着你们打打闹闹,我也怪累的,这样吧。”
他抬起手指,虚虚在苏弈和矮墩男之间一点:“我做个主,你呢,把茶水钱赔给这位小兄弟。
你们二位呢,就地滚回靖明宗,如何?”
顾云逍唇角仍然噙着弧度,眸底却冷冷一片:“哦,不对。”
“此刻靖明宗内正开着论道会。
像二位这样的邪魔外道若是上了山,只怕会立刻被各位仙士发现,就地绞杀,挫骨扬灰吧?”
他没有错过刚刚那矮墩男人眼里一闪而过的黑气。
那是魔气。
这两个靖明宗的冒牌使者,是魔修。
此话一出,茶馆内的氛围霎时降到冰点。
苏弈愕然地看向顾云逍,顾云逍终于看清了这少年的长相——目若晨星,唇角天然带着三分笑意,尽显少年人的风流意气,俊朗又疏拓。
红绳吊坠垂在他衣襟前,果然是一尾小鱼,精巧又灵动。
衬着少年眉心那道明红竖痕,更添了一分生动。
不自觉地,顾云逍冲这少年笑了笑。
全然没注意到高壮男人彻底黑下的脸色和掌心悄然聚起的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