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院子里若是有口井就好了,”絮娘剥开一颗荔枝念叨着,“井水深凉,湃过的果子吃着才舒爽。”
“从前倒是有冰的,只荔枝不常有”刘氏幽幽叹息,“如今倒掉过个来,总不能两全。”
正说着,如玉捧着一碗水从里屋出来。
“你这几日神神秘秘的,又折腾什么呢?”刘氏笑问。
“可不是,前儿晚上我看如娇的袖子污了一小片,问她说是陪着二姐姐去后墙根底下刮什么墙皮去了。”絮娘也道,“二姑娘要墙皮做甚?”
如玉抿唇笑,把碗捧给刘氏:“娘,您尝尝这水。”
刘氏先是狐疑,看起来不过一碗普通的白水,有甚可尝的,可一上手便觉出稀奇了:“冰凉的?”
“嗯,您喝喝看。”
刘氏低头抿了一口,入口冰冰凉凉十分舒服解渴:“这是从哪儿打来的井水?”
如玉只摇头,又端给絮娘:“姨娘也尝尝。”
冰凉的水入喉,絮娘只觉身上那股子郁郁的暑气都散了,忍不住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真跟深井里的水似的,姑娘从哪里打来的?”
“这可不是井里打上来的水。”如玉这才揭秘,“这是我自己弄凉的。”
“自己弄凉的?”两人不约而同疑惑出声。
“姨娘先不是问我刮墙皮做甚吗?”如玉颇得意道,“这水就是用它弄凉的。”
所谓墙皮,其实是一种白硝。
把硝放在水盆里,里面再放一个盛水的小容器,硝溶于水的时候会吸收周围的热,等到外面的硝化了,里面小容器里的水就能结冰。
只是硝石难寻,靠着这点老房子墙角刮下来的白硝,也只能让水稍稍变凉,远达不到结冰的程度。
两人听的半懂不懂,絮娘好奇:“二姑娘又是从哪儿知道这法子的?”
如玉摸摸鼻子:“书里瞧的。”
“你就爱瞧这些杂书,”刘氏笑嗔,又不由感慨,“先娘总说你不务正业,还是你爹说你一个女儿家又不考状元,爱看什么书随你,不想……”
不想如今倒全用上了。
如玉就笑,她的确是从书上学的,不过是她脑子里的图书馆。没想到这位原来的焉二姑娘也爱看杂书,倒给了她现成的借口。
“只是白硝难得,若是能寻到硝石矿山,或许真能制出冰来呢。”如玉道。
章州的夏日漫而炙热,如玉对硝石上了心,便总想着能出城去瞧瞧,章州附近山不少,没准就能让她碰上了呢?
这日,凉茶卖完的早,如玉出城去采薄荷。看时辰还早,便想着到处转转,走的稍稍远了些。
自是想寻硝石的,只是看了好几个山根的石头,都不是。眼看着太阳落山,如玉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看来这东西也不是轻易能寻到的。”
“小娘子要寻什么,不若说出来,我们帮你找啊。”
男人的声音突兀响起。
眨眼间路边灌木从里跳出三个成年男子,一个一个不怀好意向她靠近。
如玉下意识后退,心中咯噔一声。
——她这是遇上劫道的了?可这三人如此大刺刺的,面上连个遮掩都无,就不怕被抓?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不知是哪路好汉,若是一时银钱不凑手,我愿意赠与三位大哥一些。”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他冷哼一声:“我们可不要钱。”
难不成是劫色?
如玉心又凉了一分,眼看三人越来越逼近,她跑不了,更打不过……
把心一横,如玉一把拔下头上银簪,尖头直对着自个的脖颈,颤声道:“别过来,否则我就自尽,背上人命你们后半辈子甭想安生!”
三人具是一愣,似是没想到她性子这般烈,胡子男挥挥手:“别激动,我们没想把你怎么着。”
“干巴巴的豆芽菜,爷还瞧不上呢”另一个身形微胖的男人嗤笑道。
如玉心中疑惑,不过仍不敢放松警惕。
“行了,爷们也不跟你废话”,胡子男啧啧两声,道出来意:“不过是瞧着小娘子生意做的好,想讨教讨教。”
如玉福至心灵,惊道:“你们想要凉茶秘方?!”
她在漳洲城凉茶卖的好,原来早已不知不觉惹人觊觎了。
“少废话,方子交出来,就放了你。”微胖男挑明。
如玉反倒是不害怕了,把簪子重新别回头上:“你们是谁?强抢秘方就不怕我去官府告发吗?”
“切”胖子不屑冷哼,“有本事就去告,看官府搭不搭理你。”
如此有恃无恐,想必身份不简单。
如玉心念电转:“若我就是不给呢?”
“那便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胡子男冷冷道,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何必跟她废话!”一直没说话的容长脸忽然开口,“我看这小娘们长得不错,不如先让兄弟我活快快活,反正二少爷只要方子,等我……嘿嘿,她不什么都说了。”
如玉被他笑的恶心,本想着实在不行就舍了方子保平安,可看这人萎缩的模样,怕是不能善了。
“官爷救命!”
如玉突然惊呼,直瞪着三人身后方向。
三人下意识回头,如玉转身就跑。
“艹!别让她跑了!”三人意识到上当,撒腿就追。
如玉使出平生力气,拼命往前跑,可山路崎岖,她又哪里跑得过三个成年男人,眼看着就要被追上,绝望之际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似有人影闪过。
“救命啊!救命!救……唔。”两声惊呼,人已被按倒在地。
胡子男爪子铁钳一般,按的如玉动弹不得,胖子和容长脸随后赶上,容长脸贼心不死,见她被压在地上更是心中火热,当下便要解衣裳扑下去:“大哥!让我来收拾她。”
“老三!”却听胡子男一声厉呵,三人同时抬头,只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已到近前,身后随行五六个精壮男子,也都骑着马。
“救命!唔……”如玉挣扎出一个缝隙拼命喊了一嗓子,很快又被捂住嘴巴。
容长脸被搅了好事,阴测测道:“不想死的就滚!少管闲事。”
马上人微微蹙眉,看了眼被按在地上的女子,只冷冷吐出两个字:“放人。”
“知道我们是谁吗?告诉你,我们可是……唔!”容长脸叫嚣到一半,突然迎面飞来一物正打到他嘴里,把嘴巴堵个严严实实。
“唔……呸呸!”容长脸把嘴里的东西扣出来,一手的血,牙都被打落了两颗。
那打他的“暗器”赫然是一块银元宝!
“你他妈……唔资……”容长脸缺牙漏风,呼呵着就要为自己掉落的牙齿报仇。
“老三!”胡子男又一声呵,他眼睛尖,已经看清打落老三牙齿的银元宝上刻着个“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