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王名讳己经不可究了,他也忘却了他还是个小毛猴的光阴。
雾里看花,不大真切。
自从到了这个新的动物园,除了每日会会那些毛发极短,而十分类似自己的长臂家伙,他一心所系的,也就只有自己猴族一氏的兴衰了。
他不大的眼里极为浑浊,却又发着光——是一种极敏锐的光。
连猴族里最泼皮的猴,见到了也要恭让三分。
人们总认为自己过于聪明,但时至今日,他们却仍未发现猴王这一系的都认字。
猴王常看译林这种著名杂志,从而学到如何潜移默化的改变他人心理。
猴王向下睥睨,右手不住地拿了一把瓜子,饱食后又饮一气泉水,顿然醒悟自己千秋大业没被发现的原因:人们总低着头,把原本高昂的头颅埋在发光的小方块上,一心扎在上面,自然没有发现自己偷偷读书的事实。
他扬起眉,哼起了猴曲。
“这些人啊,怎么就不能抬起头来看看周围的世界呢?”
猴王喃喃自语道,“难道他们不知道,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待着他们去发现吗?”
他余光扫了一眼后方。
猴王早注意到了身后隐晦的狗仔闪光灯——不,应该是猴仔闪光灯。
他所说的,不过是为了掩盖外表罢了,然而他内心明晰得很,那些家伙纯纯虚无主义。
还想捞月?
张张三拉着李西的衣角,李西拉着王五的衣角,再往下看,便是西九在捞月了。
“唔——井水清兮,可濯我毫毛。”
西九痴痴地望着水中那轮明月,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感慨:这井水真是清澈啊,应该可以清洗掉我身上的所有内卷之惫。
她伸出双手,试图抓住水中的月亮,但每次都只是徒劳无功,只看得影碎而落。
然而,西九并没有放弃,她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
倒挂的猴们悠悠悬着,一周泛起一种奇异的光芒,乳白而神圣。
捞啊捞。
西九的眼神愈发坚定,她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不懈,总有一天能够将这水中之月捞起来。
伏爬在丛丛灌木中的男孩观看着这一切,他手上那台手机也在凝视着猴们。
“家人们,点个关注不迷路。”
他低声道,“看猴儿捞月嗷。”
男孩录了一半就匆匆下播。
他看着这些生灵,莫名感慨。
看啊,这些猴子从动物园争名逐利的喧嚣中逃离,在这偏远的山野中如此奇妙地捞月。
猴们不在意是否捞的到,而他们享受这种捞月的过程。
这清冷的月,在山野是映着深绿的光的。
不。
西九她,以及什么张三李西之流,都在乎。
月将坠,他们懊恼地望着西山,以至于移怨至那个方向,正在歇息的族长。
老鸦骤然冲出叶隙。
好像是从月上来的。
稳健的双腿紧缠树枝的老母猴惊了一下,腿顺着月光而下。
西九先坠入井中。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都沉醉在梦幻乡里,永恒存活在他们追求的一轮月中。
猴王的皱纹更深了。
他知道捞月者的死讯,但他更愁于,最新一刊杂志上,某个作者对猴们捞月所谓高雅精神的大力赞扬,他们是伟大的猴子。
相反,那些卑劣凶残的猴,则一文不值。
所以自己是不伟大的猴子。
猴王踱步西周,来到了井侧。
他吸了一口旱烟——真呛。
族人的虚无,让他这个老猴,这个尊崇实践、真实的老猴无言以对。
或许,他魂穿了。
他来到了什么乌鸡国,比丘国这种散发绯红气息的国家——也恰恰解释了族人莫名的死亡。
亦或族人死于某些撺掇之人的手,在牧羊人与羊的天真童话中,为野心死去。
他不清楚。
于是诡异一笑,也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