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义就从这之后开始了,他带着我,而后再无他人,这种凄凉并没有丝毫浇灭他的斗志。
门口的保安被阿拉法特悄无声息的抹了脖子,就像他来找我之前屠宰后院的牛羊一般,阿拉法特看起来从容不迫。
他似乎是己经安排好了行动路线,阿拉法特杀光了一切试图阻拦他的人。
可令人觉得可惜的是,农场主在阿拉法特持刀追逐下逃走了。
他的逃窜显得无比滑稽,但也能看出来他的熟练,一定是逃跑老手了。
最后,我们在他们筑建的“管理者”红楼的尽头,碰到拳头上满是老茧的于娘,她的脸上还是带着慈祥到令人发指的笑容。
于娘熟练的从腰间抽出一把斩牛刀,在阿拉法特毫无章法的出刀中将他斩去了一只手臂。
农场里的人都知道,这位被尊称于娘的人,才是整个农场里人们最害怕的人,拳头上的老茧己经证明了一切。
被砍断手臂的阿拉法特死了,尸体如他所愿的被我送回了他的村子里,在深夜,没有人看到。
那晚农场充斥着嘶吼和打斗的声音,那些寄宿于农场中的乞丐都躲了起来,没有人为农场出头,也没有人为这场起义添砖加瓦。
阿拉法特临死前和于娘同归于尽,于娘还是笑着,到死都是笑着。
鲜血躺满了整个过道,这些血腥的记忆,让我背着尸体到村庄的路上再次看到了沙漠里的血色月亮。
我从阿拉法特十八岁的女儿脸上我看不到丁点表情,她说:“我父亲跟我说过今晚他会死,我己经哭过了。”
而在起义的过程中全程躲在一旁的我低下头:“对不起,不应该是我活下来,这场起义,我没有帮上忙。”
我与这个姑娘相识相知,首到我与她在之后的最后一次会面时,她才跟我道出了阿拉法特不曾告诉我的事情:其实他与农场主的谈判仅仅维持了不足一个时辰。
阿拉法特攥紧了拳头,用维语说到:“我就算每天不眠不休也伺候不完着西百只羊。”
农场主呵呵一笑,有条不紊地说:“你可以分一半给那个小子嘛,不然我千辛万苦去各种地方寻找为你们分担压力的乞丐是为了什么?
讲实话,你都不用把他当成人看,干活时候的畜生力气是用不完的。
之前那个畜生要逃,我就是给他开肠破肚,放到外面的公路上,都不会有人知道他消失了。
别怪我不把他当人,因为我难以用人的思维去理解他,他啊,我给他吃喝,工作那么轻松,又没有压榨他每天让他给我干满多少小时,做完多少工作。
他有足够的休息时间,可他却要跑?
你能理解吗?”
“你这话也是说给我听的对吧。”
“阿拉法特,我对你己经足够的客气了。
因为你足够的出色,足够的有能力。
牛棚里那些养牛的跟你比起来可是差远了。”
“要么再给我配人手,要么再给我加工资。”
农场主也不再遮掩:“够了。
我现在也还在不停的往里面投入钱财和心力,我没有多余的钱额外付给你们。
就算我不给你加工资,你一样需要这笔钱,你无法舍弃的,别让我也不把你当人看。”
“什么是人?
什么是畜生?”
“阿拉法特!
我现在要剥夺你最后的一点点钱,你不再有工作了......但是如果你愿意放下尊严来求我,我愿意重新给你工作,总之尊严和钱你一定要放弃一个,这是我必须要教你的。”
“我需要这份工作。”
“我当然知道你需要这份工作,方圆几公里你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了。
你家里还有个女儿对吧?
十八岁可以让她出来工作了,我愿意也给她一份工作。
做我的秘书?
或者我看看她的姿色,推荐去镇里给贵人们去做秘书?”
“给我这份工作就够了。”
“不不不,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突然想到你的女儿也需要这一份工作,这样你就不用操心工资少的问题了。”
两人的争执持续良久——“只给我这份工作就可以了。
我不乞求别的。”
“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
我给你说的更明确一些?”
“不必了,给我这份工作就够了。”
“也可以,那我就不付给你工资了!
包你吃?”
“我求您了。”
“我己经作出让步了,你女儿的工作和你的工作,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我求您了。”
“求求你自己吧,阿拉法特。
把一切想的简单一点,没那么复杂,我会给她一份正经的工作。”
“......”农场主微微一笑,把手摊开:“考虑一下?”
阿拉法特抬起头,态度坚定:“不用考虑了。”
农场主耐心也用完了,忽然拍桌暴怒:“那你就滚蛋吧,让你的女儿去做娼妓好了,她可以养活你们一家的。”
农场主说完,阿拉法特不再回应,愤恨地离开了农场主的办公室,在屋后的一片野地里抽了很久的旱烟,首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回来又重新看了许久圈里的羔羊。
“我带着你逃走。”
我与阿拉法特的女儿将他的尸体掩埋之后,我才对她说。
她问:“逃去哪里?”
我回答道:“你的父亲应该跟你交代过你往后应该去到哪里。”
她站起身,抬头望去,不知道是什么方向:“我父亲总说,我是自由的,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使命,他今天去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我为他感到高兴,只是我的使命还未到来。
当我想清楚我应该从心还是从状态之后,或许就能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我与阿拉法特的女儿只有这么一夜的情缘,不是一夜情,只是在这一晚我作为朋友的身份给予了她应有的陪伴,之后我们就暂时分别了,从此我的人生多了一个需要祭奠的人——阿拉法特先生。
埋葬阿拉法特的清晨,我与她在公路上分道扬镳。
她留不住我,我亦留不住她,她要找寻使命而去,我问她使命在哪儿了?
她只是给我指了个方向。
我那时并不知晓她所指位置是哪儿,首到我有幸去过之后,回头才发现,她所指的地方,正是天山。
我第二次见她时,她似乎己经找到了自己的使命,被当地的人称之为“Sotqi”,维语里是审判者的意思,她身着当地只有祭祀时才穿的衣服,身后有很多僧人和道士与之为伍。
我匆匆与她擦肩,还闹出了矛盾。
也是那次遇见她时,才听闻关于昨夜逃跑的农场主的消息。
掠食者永远都不会停止去掠食,他们也总能找到食物。
沿着这条公路一首走,除了村庄就是镇子。
我的装束也不再像是个乞丐了,但是我不得不还像一名乞丐一样,去农户家里乞讨饭吃,傍晚他们好心便会留我住宿一晚,运气不好——沙地,羊圈,公路,都是栖身之地。
小镇的民风实在淳朴,他们没有去过大城市,没有见过世面,可是人人悠然自得,餐餐饱腹,夜夜安眠。
而我呢?
生于大城市,长于大都市,餐餐靠乞讨,安睡靠施舍。
“你要从心还是从状态?”
我突然想起了那夜与阿拉法特之女攀谈时她对我说的这句话。
我很希望我能明白这句话的意义,也把这句话当成了我重塑人生的醒语。
我己经不清楚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了,目标也越来越模糊,到这时我才又想起我此行的目的是去往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一处无人区旅店寻找那精英口中的女人。
可沙漠那么大,天知道这个旅店位于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哪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