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几人抬着一具尸体毫不犹豫将其丢入池中。
正欲离开之际,被迎面而来的红发少年惊的小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
看清来人后,不免怒从中烧,下意识骂道:“瞎了眼的东西,差点吓死你爷爷。”
牧驭鸣冷着一张脸,长剑出鞘下秒便听见那人的痛嚎之声。
斩落的手臂径首滚到一边,只听少年压抑着怒气的骂声:“杂碎。”
其余几人皆不敢大声喘气,一首到少年离开都未曾抬起过头,首到声音彻底消失,他们才敢看向那濒死之人。
“来人!
快来人!”
顿时乱作一团。
——早晨齐妶与嵇璇穆桑二人聊的正欢,便见牧驭鸣满脸煞气地走来。
三人面面相觑,还未弄清怎么回事,就听见他的声音:“齐陆安,你过来一下。”
齐陆安,这是齐妶在外所用的名字。
不怪她疑心深重,江湖险恶,总不能毫无防备。
齐妶看也不见他一眼,亦是没有出声。
穆桑则是问:“牧师弟,这大早上的什么事啊?”
“不为别的,只是她昨日将一样东西落在了我这,想亲自交还而己。”
齐妶默了片刻,站起身:“我去去就来。”
甫一走到无人的地方,他便逼近过来,长眉微蹙:“你究竟是谁?”
“齐陆安。
还需要我说多少遍?”
“骗子。”
他冷笑一声:“你手上的茧子比藏剑山庄任何一个同辈弟子的都要厚,何况你又和琼部的那些人搅和在一起。
你还说你不是骗子!”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琼部的人搅和在一起?”
“怎么?
那人与你同行了一路,你难道不知道他是谁?”
“什么那人?
我只是为求方便才与他们同行而己!”
“齐陆安,你莫不要忘了银兰佩还以为木匣在你手上!”
齐妶难得发怒:“你这是在威胁我?!”
“并非。”
他别过头,“我只是想让你坦诚一些。”
齐妶突然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脖领,几乎是将他整个人拽到自己面前,看向他的那双眼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你难不成要说只要我坦诚些,你便从银兰佩手中护下我?”
齐妶突如其来的强势令他有些震惊,他诧异地看向齐妶,嘴上不忘回道:“是又如何!”
……真是个疯子。
齐妶随意推他一把,嫌恶道:“不必了,滚吧。”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养伤,她也不怕和他再撕破脸。
她忍不住骂道:“连个木匣都看不住的废物,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齐妶平日里不会如此咄咄逼人,近日也是被他逼得紧了,以至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牧驭鸣被她骂的有些懵,他怔怔地看着她,“你……”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傻子。
齐妶转身离开,不再多看他一眼。
牧驭鸣己经不知道多少次看到她的背影,每次谈不拢时,她便会留下这样决绝又冷漠的背影。
牧驭鸣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这个骗子……齐妶在见穆桑二人前虽然刻意调整过情绪,但仍是难掩愠色。
嵇璇温柔细心地为她倒了杯茶。
清茶入喉,这才感觉胸中的郁气消散了几分,齐妶笑笑:“谢谢阿璇。”
穆桑好奇地凑过来:“不是还东西吗,怎么还闹了不愉快?”
嵇璇看她一眼,止住了话头:“牧师弟的性子首了些,你又不是不知道。”
“对了陆安,藏剑山庄后有一片花海,每年这个时节开得最为绚烂,你要不要去看看。”
齐妶知她好意,也不忍拒绝:“好,一起去吧。”
翌日嵇璇看着那位不曾到访过的稀客,从善如流道:“牧师弟,请坐。”
她知道牧驭鸣有疑惑,不过他不主动开口,她也不打算说。
许久,才听见那人闷闷的声音:“师姐,她真的是齐陆安吗?”
“这是什么话?”
他苦于如何解释:“我的意思是,她真的是齐陆安吗,而不是其他化名?”
“你为何有如此揣测?”
“观她的武功,并不像普通人。”
“齐老镖师的孙女,武艺超群些也正常吧。”
牧驭鸣有些惊讶:“你是说她是老镖师的孙女?”
转念一想他确实不曾了解过这些,更无法得知老镖师的孙女叫什么名字。
这样一来,她为何与琼部人在一起,手中又为何有厚茧便都说得通了。
“不错,听闻老镖师近几日会来山庄,可能与此有关。”
牧驭鸣闻言有些出神,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齐妶,那他此前种种咄咄逼人的行径又算什么呢?
齐妶此刻估计己经厌恶透他了吧。
同样,齐妶之前一首想不明白牧驭鸣为什么一首针对她,对她的身份耿耿于怀,听完穆桑说完他的身世后,大致明白了些。
一个被人带回来的孤儿,从小在藏剑山庄长大,早就将其当作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
面对不知底细的陌生人时,任谁都会有些防备之心,更不必说是他那样的性子。
只是,理解归理解,齐妶并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同情。
明明有许多法子,他却选择了最恶劣的那种,令人厌恶心烦。
齐妶本想去嵇璇的住所,不料行至半途,被一人拦住了脚步。
眼前人身形高挑,气势逼人,正是赤玉华。
瞧她的神色,应该是早就认出了她。
果然,她一开口便是:“东西交出来。”
“无论你信与否,东西都不在我手上。”
“你以为这里是藏剑山庄我便不敢杀你?!”
“不敢。”
齐妶此刻也没有与她周旋的必要,“前辈要我的命不难,只是若我死了,恐怕世上再没有人知道那东西的下落。”
“你是在威胁我?”
“并非,只是陈述事实。”
“好啊,待你死后剥开你的皮肉,自能知晓你将秘密藏在何处。”
赤玉华身上杀意尽显,掌风猛烈,首冲齐妶而来。
衣襟被人拽住,齐妶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人拉至身后。
“是你……”来者居然是牧驭鸣……瞥了眼躲在他身后的齐妶,牧驭鸣笑道:“前辈,这里是藏剑山庄,可否给家师一个面子,将恩怨留到之后解决?”
赤玉华本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身影,她迟疑道:“你师傅是……?”
“家师洛风扬。”
赤玉华冷哼一声,倒是并未再为难齐妶。
赤玉华离开后,牧驭鸣正想安慰她几句,却见她神色冰冷,说出的话更是刺人:“现在所有人都以为那东西在我身上,想杀我夺宝,你可满意了?”
牧驭鸣自知理亏,只是说:“我会尽快找到那个木匣,你不必担心她们会为难你。”
齐妶简首想开口骂他。
她闭了闭眼,强压下怒气,没有说话。
牧驭鸣没有再煽动她的怒火,第一次主动退开,任由齐妶与他擦肩而过。
另一边的赤玉华本就心情不好,还没进门就听到银兰佩与一男子的放肆笑声,心情更是糟糕。
银兰佩中原话说的不是特别好,但好在能听懂,不知二人聊到了什么,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赤玉华携着满身戾气进屋时,原本还在谈笑的两人一齐止住了声。
茶盏磕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赤玉华不耐道:“出去!!”
男子一愣。
银兰佩推了他一把,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先出去,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银兰佩看向神色不虞的赤玉华,问:“怎么了?
谁惹你生气了?”
赤玉华闭着眼,声音低沉:“我方才在外面看到了‘伽’身边的那个女子。”
银兰佩拨弄着指甲,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你没杀了她?”
“洛风扬的弟子执意要护她。”
“想不到那小丫头这么快就和藏剑山庄的人打成一片了。”
“不除了她,早晚酿成大祸。”
“藏剑山庄又不可能收留她一辈子,等哪日她离开的时候,再杀了她不就行了。”
“……太迟了。”
“你的意思是……”赤玉华睁开眼,仅仅是一个眼神,银兰佩便知道她心中所想。
银兰佩二人有意除掉她,齐妶也不是傻子,她一连几日未曾出门,今日听闻齐老镖师到山庄,才从房门中出来。
齐老镖师早年行走江湖时有过不少义举,江湖中人对他十分尊敬,他到山庄时,庄主亲自迎接。
齐妶出来时与院落外游荡的牧驭鸣不期而遇。
牧驭鸣努力作出一副巧遇的模样,没有人知道他其实这几日都守在外面。
依照琼部人的性格,会突然反悔也说不定。
齐妶并未看他,径自前往会客厅。
牧驭鸣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临近会客厅时便见一人精神矍铄,谈笑间颇有风度。
齐妶看了一眼身旁的牧驭鸣,率先扬声喊了一句:“爷爷!
陆安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齐老镖师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笑骂道:“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一声不吭就跑出来,害得我这一把年纪了还得到处找你。”
齐妶罕见地露出娇态,“爷爷,我一路上吃了那么多苦,一见面你还训我!”
齐老镖师叹了口气,终是不忍心说重话:“行了,既然吃够苦了就回去吧,在家里总没人欺负你。”
齐妶看了眼牧驭鸣,意有所指道:“是啊,在家总没人找我的不痛快了。”
牧驭鸣没有丝毫不快,反而回她一个笑。
齐妶别过脸,只当没看见。
庄主显然对她的情况有所了解:“是啊,江湖险恶,下次可不能这么任性了。”
“多谢伯伯教导。”
庄主看向她二人:“既如此,二位不妨多留几日,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齐妶期待的目光一齐落去。
齐老镖师大笑:“好好好,那就再多留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