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看了许以安两眼,道:“那是周意父亲。”
“猜出来了,眉眼间那种感觉,他们父女简直一模一样。”只是她觉得江濯热情的原因,恐怕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大上了。
两个人一起进了电梯,突然之间有些沉默,在密闭狭小的空间里,一旦过分安静,就会显得有些奇怪。
许以安盯着电梯墙壁,透过墙面,江濯的轮廓能透出个大概,他侧颜姑且可以称之为神颜,至于为什么是姑且,毕竟许以安天天看他,很难再生出惊艳感。
许以安对他产生过“惊艳”这一类情绪,那是在大学的时候了。刚进学校无意中在教学楼撞见过他,人群之中鹤立鸡群。擦肩而过时,她回头看了他好几眼。
然后室友说:“别看了,那是个高富帅,平常几乎不在学校,眼光很高,轮不到咱们的。”
另外一个室友说,“是医学院的江濯。”
这份惊艳一直维持到,江濯因为她问的一句,他喜欢什么样的,而他避嫌,再也没来给她补过六级。
……
许以安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江濯的视线没有聚焦点,似乎是在走神。
怕是见到了旧人,又开始思念起另一位旧人来了。
一直到一楼了,许以安撇撇嘴,晃了下两个人牵着的那只手,说:“江濯,到了。”
电梯门口的人很多,江濯往外扫了一眼,伸手虚搂着许以安,带着她走出去。
刚刚走出医院,许以安就觉得这外头的空气可是太清新了。
医院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公园,大部分住院的人出来逛都是来这。
只不过初春,还不是百花齐放的时候,公园里的生机还是缺了那么点味道。
“我的六级,过了。”两个人正走着,许以安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江濯偏头道:“学校里有几个六级不过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当时给我找方法技巧。”许以安说,“我文科不太好,其实你走了我挺怕后面复习不到位没过,不过还好后面重新找到一个帮我补习的学长,才没出什么意外。”
江濯后面没去,自然是因为看出了许以安那点小心思,懒得跟小女生纠缠而已。但帮扶六级这种事情,大部分都是六级超个几十分,算不上高分段,要找一个真能帮上忙的不容易。
不过许以安长得不错,自然不缺愿意帮助她的人。
江濯随口问道:“那个男的追了你多久?”
许以安服了他的猜测水平,想了想,说:“一个多月吧,后来学校周年庆以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见到我就躲。”
那天晚上,她喝多了,醒来之后有时断片,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那学长才突然不搭理她的。
江濯脚步一顿,意味深长说:“怎么,你还有跟人家试一试的打算?”
许以安道:“那个学长成绩很好,我正好单身,也挺欣赏他的,其实处一处也不是不可以。当时要跟了他也挺好的,听说他仕途走得很好,也挺稳重踏实的,跟他过日子应该挺舒服。他也快要结婚了,老婆也长得很好看。”
她到时候还得去参加婚礼呢。
江濯道:“你对这种铁饭碗的男人倒是真挺有执念。”
“很稳定啊。”他这种男人是不会懂的,那种工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男人,才是最能过稳定婚姻的。
“我这要不是个医生,你是不是还不愿意跟我试了?”江濯捏了捏她的手心,侧目问她。
许以安这才想起,江濯是个医生,也算是铁饭碗。
不过江濯在那种家庭条件的浸淫下,品德作风其实不太行。当然,她自己也不怎么样。
“还是会跟你试的,你有钱。”许以安抬头看他,“那你合同,什么时候跟我签啊?”
“你自己先把条款立好。”江濯见她走路衣服散了,伸手替她理了理,又心不在焉的说,“只因为我有钱?”
许以安说:“倒也不是。”
江濯道:“说说看。”
她四处看了看,放低声音说:“跟你一起,那个生活也挺幸福的。”
江濯不易察觉抬了下嘴角,故意问:“什么生活?”
许以安看了看他的眼睛,知道他这是逗自己玩儿呢,用眼神往他下边扫了眼,再抬头看着他。
江濯低下头,凑到她耳边,说:“所以这么多天,你想没想我,嗯?”
大庭广众之下,许以安还是不好意思聊这些的,轻轻咳了一声,就带着他往旁边的路走去,前边就是食堂,走过去也正好吃个晚饭。
江濯看着许以安又泛红的耳尖,眉梢微挑,她在床上偶尔挺放得开,私底下却很容易害羞。这会儿放开了他的手,也不看他,也没有回头跟他说话。
他在她后面慢悠悠的跟着她,偶尔有路过的医生,会跟他打声招呼,然后视线在许以安身上溜一圈,笑说:“陈医生,陪女朋友遛弯呢?”
江濯心不在焉“嗯”一声。
那医生笑着看向许以安,说:“那天你太勇敢了,陈医生被你感动得不行,当天整个人频频出神,脸色也冷冰冰的,很紧张呢。陈医生的心都要被你抓走了。”
江濯皱了皱眉,他当时只是想不明白许以安这么做的理由,说紧张倒是算不上,但他也没有开口解释。
许以安也只是敷衍的笑了笑。
医生又说:“当时所有的人都在猜,说你们肯定要在一起了。结果果然是这样。”
江濯听得厌烦,快步走到许以安旁边,朝医生点了点头:“我们先去吃饭了。”
许以安一到食堂,就想喝冰的西瓜汁,只不过大冬天的,江濯无论如何也不肯给她刷卡,最后他只替她拿了一碗骨头汤。
许以安恹恹的看着,没胃口:“这我还不如喝粥。”
江濯顿一顿,“我让奶奶给你送?”
她可不想这么麻烦长辈,赶紧给拒绝了,低下头老老实实的喝汤。这汤着实一般,江濯一份炒面都快要吃完了,她才喝了几口。
许以安看着江濯碗里的炒面咽口水,喝了几天清淡的粥,现在看到炒面都觉得很香,果然什么都是对比出来的。
江濯见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说:“吃一口?”
许以安有点迟疑,想再叫一份,那肯定吃不下都得浪费了,吃了江濯的,指不定他等会儿又嫌弃她的口水什么的。
不过她还没有说话,江濯就重新拿了一双筷子,然后拿了个小碗,给她分了一点。分给她江濯自己就没有剩多少了,三两口就结束。许以安细嚼慢咽,江濯等了她好一会儿。
冬天天黑的早,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许以安回到病房时,江濯给她检查了下伤口,说:“今天可以去洗澡了。”
许以安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亮了,她几乎是冲进洗手间,只不过在企图伸手够浴霸时,发现自己受影响的那只手还是抬不起来。只用一只手的话,去够沐浴露拿毛巾不太方便。
许以安琢磨了一会儿,喊:“江濯。”
外头的人闻声走了进来,看了一会儿说:“我给你洗。”
这大概就是经常看对方身体的好处了,因为太过习惯,要紧事就不会扭捏。
江濯给她开了水,很小心的避开伤口,只不过他替她搓沐浴露的时候,她有些尴尬的说:“别乱摸呀。”
他顿一顿,低头时看见她紧紧抓着地面的脚趾。
江濯低声问:“摸出感觉来了?”
“不是,有点痒。”许以安说,“你赶紧给我把泡泡冲干净就好了。”
江濯点点头,给她冲了个两分钟就把浴巾给她了,这会儿她还不能自己穿衣服,他得重新给她换药。
许以安躺在床上的时候,江濯又给她检查了一遍伤口,没有化脓的迹象,洗澡时这一块他也很小心的没有碰到。
检查完才去拿了药跟绷带。
许以安说:“这个是不是会留疤?”
江濯看了看她,道:“估计挺难消。”
许以安抿了下唇,刀伤有点粗糙,留疤其实不太好看,而且她长得白,伤口只会显得更加狰狞。
“要不然纹个什么?”江濯凑下来,咬了咬她的鼻尖。
“现在很多纹身师水平都不行,指不定纹了更加丑。”
江濯漫不经心道,“可以我动手。”
许以安看着他这张近在眼前的脸,撇嘴道:“你不就是那些水平不怎么样的业余选手么?”
江濯低声笑了笑,拖鞋上床,整个人半压着她,当然,很小心的避开了她受伤的那侧,说:“我跟专业的学过,比大部分正规的还要纹得好。”
他这个人有个习惯,做一件事情,肯定要做到最好,哪怕是纹身这种业余爱好也一样。
许以安想了想他腰腹那只鹰,让他给自己看看。江濯略微犹豫,就翻身靠在墙头,随便她看了。
她伸手摸了摸,摸不出什么触感,只不过也能感受到精细,一点晕染都没有,鹰那种阴鸷的神态也栩栩如生。
许以安看不见鹰的尾巴,那还在下面一点,示意江濯自己扒裤子。
江濯道:“自己来。”
许以安想起这鹰的尾巴差不多跟毛的地方持平了,要看全部肯定也得看见某些东西,最后还是没有看。
她说:“那我伤口这么小,得纹什么好看?”
江濯沉思片刻,说:“鹰的图纸还在,要不然你也纹这个?”
许以安想起周意跟这大同小异的燕子,没有兴趣,说:“女生纹这个,不是很好看。”
只不过一想起纹身是周意纹的,她又是个很有水平的纹身师,她就猜到江濯那会儿纹的时候,应该什么都没有穿。
在那种刺痛下,那肯定不会平静。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纹完以后,是不是立刻办事了。
江濯的纹身水平,也很有可能是跟着周意学的。
她说:“你怎么想着去学纹身?”
江濯不太想提起这个话题,说:“年轻时,看到别人在学,也就一起学了。”
这下许以安不说什么坦白不坦白的问题了,这谁都猜得出来他说的是谁,她想了想,问:“周意那只燕子,是你纹的?”
江濯坐着,她半趴在他身上,他曲起一条腿,另外一条腿被她坐着暂时没动,他手下去搂她的腰,说:“那是我的第一个作品。“
他俩的纹身原来是互相纹的,而两张图纸都是出于江濯之手,怪不得相似感会那么重。而且一只充满保护欲,一直弱小,cp感简直不要太足。
也不知道爱当时爱到什么地步,才会去刺情侣纹身。
许以安心虚的问:“为什么不给周意纹老鹰?”
江濯却没有回答,而是把曲起的腿放直了,让她可以把腿放在他两侧。
男女之间最能表达热情的地儿那么就可以相互接近。
许以安感觉到了,微微脸红。
江濯道:“再问一遍,这么多天到底想没想我?”
许以安说:“那想的也不是你啊。”
江濯道:“医院隔音效果不太好,你自己收着点。”
但坐着吧,许以安觉得更累。
江濯最后亲了亲她,说:“你躺着容易碰到伤口,只能这样了,下回不让你累。”
他最后还是去了沙发睡,但也没有睡觉,许以安看见他那边手机一直亮着,第二天不工作,他也挺晚睡的。
许以安听见他手机响的一直都是微信,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跟外头那些妹子聊天。
但第二天许以安下楼去逛的时候,就看见江濯跟一个女生站在一块儿,那个女生不知道说着什么,江濯听得蛮认真。
许以安正好想探探女朋友这个身份的底,到底有没有平等的待遇,所以她也就笑着喊了一声:“江濯。”
江濯偏过头来看她。
女生看到她,微微一愣,说:“许以安么?”
“你认识我?”她也愣了下。
女生说:“我叫谢佳怡,跟你一个学校的,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之前梁乐追过你,我跟他一个班。”
梁乐就是江濯之后,给她辅导六级的学长。
许以安说:“原来是校友。”
谢佳怡说:“你住院了?那正好江濯在,有他这个校友在,你应该能方便许多。”
她又看着江濯说,“你考虑一下吧,反正婚礼你也要去,正好我们都在a市,一起过去。”
许以安说:“我应该也要过去,我跟你一起吧。”
谢佳怡看了看江濯,开口跟她说:“我跟江濯大学就认识,我们当时一个部门的,他是部长我是副部,你们不熟的话,跟着会不会不太好。”
江濯微微挑眉。
许以安看了看他,又看着谢佳怡,说:“这样啊。”
“对的。”她笑了笑,跟江濯说,“听说梁乐并没有邀请什么老同学,也就一桌。还都是些混得好的,跟他们我都不熟,就跟你熟,还麻烦你带带我了。”
谢佳怡说完话就走了。
江濯是一个字都没有开口说过,问她说:“下楼晒太阳?”
许以安说:“原来你也跟部门里的人很熟啊?”
江濯低头看了她一眼,“不熟。之前教过她几道题,后来她约我吃饭,我就没再搭理过。”
许以安微囧,这跟她当时的待遇如出一辙。
“她倒是一副跟你很熟的模样,挺自来熟的。”许以安说,“跟我一起有什么不好呢,我反正也要去,加个我也是一样的。”
许以安想了想,很快搞懂了谢佳怡的心理,跟江濯一起,别人就以为他们很熟,自然会高看谢佳怡一眼,怎么说呢,就挺有面子。
自己一个大专老师,跟她好就没啥意义。
许以安不得不感慨,现在的人可是太现实了。
“怎么你也收到喜帖了,没想到你跟他也熟。”许以安道。
这会儿正好下楼,江濯就打算带着许以安去医院附近一家早餐店吃早餐,一边走一边跟她闲扯:“学校里的人跟我打过照面的,有好事都会通知我。”
有的见过几面,就以为算熟识,其实对江濯而言,只不过是礼貌交流两句。
许以安说:“那你别跟谢佳怡一起去吧,婚礼我肯定伤没好,一个人提不动行李的。你现在是我男朋友,总得站在我这边吧。”
江濯道:“我没说要跟她一起。”
昨天她的微信,江濯就没有回,他甚至起不清楚当时什么时候加的微信,不过懒得删,也没有动,谁知道她今天找到医院来了。
去婚礼的那天是在半个月后了,许以安的线已经拆了很久了,就是没有好彻底,大问题也没有了。
江濯买的是头等舱,两个人在登机口候机的时候,又看到了谢佳怡。
江濯没同意她,她却像是无事发生一样,笑眯眯的上来说:“江濯,好巧。”
江濯只朝她微微颔首。
许以安这会儿正坐在江濯对面,看着不像是一起的,谢佳怡自顾自的在江濯旁边坐下来,看见她后只笑了笑,说:“徐同学也坐头等舱啊?”
这话说的跟她坐不起似的。
许以安笑着点点头:“不用自己花钱的,有报销。”
给她报销的那位,闻言瞥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