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夜的大雨随最后一抹黑暗的消失终于止住了步伐,原本空落的街道渐渐传来各种买卖吆喝声,此起彼伏。
床上的化安悠悠醒转,伸手抵挡了一下窗外洒落进来刺目的阳光,转头眯起眼睛看着熟悉的床铺,熟悉的房屋。
头脑昏沉,全身上下酸痛无力。之前也经常大醉。从未有如此感觉,昨晚是师父的三年祭日,难道情不自禁伤感过头喝多了?
一幕幕慢慢浮现在脑海
等等……不对……
“啊,我让畜生给拱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突然从屋里传出,盖过了街上人来人往讨价还价的嘈杂声。
惹得街上行人停下脚步,纷纷抬头观望。
未等化安满脸忧愁检查玉体,楼下巨大的哐哐敲门声响起。
“化安,太阳晒屁股了,你小子还不开门抽什么羊角风,”一位粗眉大眼的壮汉声音似破鼓烂锣,一边用力敲门,一边高声愤愤喊道。
“二牛哥我昨晚喝多了,马上下来给你开门。”化安听到来人,一副幸福之感从心底而生,一时竟忘记了昨夜的屈辱,放下了忧伤。
皆因两人打小相识,一起嬉闹,一起长大。清风小镇的街头巷尾,留下了两人诸多美好的童年记忆。
二牛比化安年长两岁,平时颇为照顾,尤其是三年前化安师傅去世以后,关心更甚。化安心里早已拿二牛当哥,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如今虽全身乏力,化安提起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起床坐起来,从二楼奔下来。
取下门拴,两扇木门伴随吱吱的响声被化安打开,门前站着一人,胸前衣服敞开,腰间系着一根粗麻绳,挽起着袖子,卷起着裤管,露出的部位汗毛清晰可见。
化安想起昨晚生死不受控制,屈辱似在一瞬之间。看着二牛哥宽阔的胸膛,给化安从小有安全感的人如今站在眼前。滚烫的泪水渐渐迷离了眼眸。
二牛正在纳闷,这小子今天怎么起这么晚,还在楼上疯言疯语,如今又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瞧着自己。
尚未细细询问,只见化安突然朝着二牛一个大跳,两只脚锁在二牛粗壮的腰间,双手死死抱住二牛青筋暴露的脖子。
“二牛哥,今生有你相伴真好”化安眼含热泪,满眼真情的吐露着此刻劫后余生的心声。
肢体上的接触,两人自小嬉戏打闹有之,二牛也习以为常,
可想到化安刚刚看着自己那幽怨的眼神,如今耳畔吹来呼吸的热气,伴随着响起这肉麻直冲灵魂深处的话语。二牛一身鸡皮疙瘩,吓的一个激灵,手上给化安拎着的饼也掉落在地上,摔成几瓣。
“滚下来,兔崽子,”二牛一边呵斥,一边往下扒拉……
化安看了一眼怒目圆瞪的二牛,松开了手脚,一溜烟从身上下来。麻利的捡起掉在地上的饼,嘘寒问暖的想把二牛哥硬迎进屋。
任化安一顿狂拉乱扯的欢迎,二牛站在原地毫不动摇。
“文伯,此人看似凡凡,你确定就是他?”一身杏黄色罗纱裙的少女站在化安的店铺对面,清澈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眨巴个不停,满头黑色秀发如绸缎垂落双肩于后背,发梢与裙带随风飘舞。满脸不可置信的侧头问旁边的老者。
“小姐,他就是瞎子神算的唯一徒弟,哎,如果神算他老人家没过世,哪怕无法根治,也可算出老爷的病因,”少女身后灰衣老者轻声答复,后面话语已微不可闻。
“无妨,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放弃。走,我们过去。”少女言罢,步伐加快向神算店铺走去。
敦厚的二牛低头思索片刻,认为化安已然得病,并且是让人头疼的重口味病。右手突然握住化安手腕,左手放在化安后背往前一推,振振有词的说道“走,让郎中好好检查一番,看看能否抢救一下。不能让翠花误会俺,”
“二牛哥,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啊……”瘦骨嶙峋的化安,怎能经住二牛蛮力的一拉一堆。犹如断线的风筝往前飘去,正好与快步走来的少女。撞了个满怀……
好心办成坏事的二牛嘴巴张的老大,伸手挠着后脑勺,呆立在原地,毋庸置疑,已经触发了短路模式。
看到自己突然撞飞一位姑娘,化安来不及思索,急速扑倒在姑娘即将掉落的地上,想用自己的身体充当肉垫,两人此刻一上一下,同时往地面掉落。
化安伸出的双手已触摸到少女的杏黄长裙。
说时迟那时快,
一直呆在少女身边的灰衣老者,身行矫健,三步并两步,将后仰掉落的少女抢先扶了下来。
一切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化安只想救人,而少女已被老者扶了下来,此刻化安握着少女的裙子竟忘记撒手,随着自己摔落在地上,只听呲拉一声,双手各握一杏黄色布条随风摇曳……
“啊,你这无耻卑鄙龌龊的小人”少女一声尖叫。
啪,一巴掌又结结实实的呼在化安的脸上……
“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承三清之法术,得师傅之教导,把纯洁作伴秉烛夜谈,将善良当朋把酒言欢,”
“卑鄙离我千尺难近身,无耻闻我远逃无影踪”化安来不及细细打量面前两人,为避免尴尬,站起身把布条藏于身后。
摇头晃脑,振振有词的给面前少女填补化安善良的空白区,以表示自己并非那种初次见面,在大街众目睽睽之下,慌乱拉扯裙子的饥渴难耐之辈。
“宁肯充当肉垫被你砸伤,也不愿让你落在地上摔疼,刚才电光石火之间,这种舍己为人的本能,早已融入血,滲进骨。”看着二牛给自己竖起大拇指,道袍加身的化安更是吐沫翻飞,说的大义凛然,倒是有了一副人模人样正人君子的样子。
“小姐,瞎子神算的唯一徒弟,人品肯定没问题,一般人难入他老人家的法眼。”旁边灰衣老者信誓旦旦。
“扑哧,好了,暂且先相信你,刚才出手打你,我也过激一点,算扯平吧,而且我也有求于你,这里不太方便说,能否……”少女气鼓鼓的脸庞转怒为笑,两颗酒窝若隐若现轻启皓齿说道。
“两位里面请,二牛哥麻烦你进来烧壶热水,刚好我昨天在后山摘了些茶叶,”化安没等少女说完,右手已作出请的姿势。
“好勒”二牛迈开脚丫,虎虎生风,先客人一步冲进铺子。
少女进屋四处打量着,一脸的好奇,大厅柱子上歪歪扭扭的一副字格外吸引目光。
“哇,宁肯生意落魄,不愿顾客临门,不用猜,这字肯定你写的!现在有点相信你是个好人。哦,哈哈,”少女望着如鬼画符般的字体调皮的笑道。
“两位这边座,师傅教我写字的时候,也是经常夸赞,次次对我的天赋予以充分的肯定,说我做道士准没错,天生是个画符的料,”化安谦虚的回应。
“我叫化安,师傅望我以后为世人解难排忧,化危为安。不知如何称呼两位?”
“可以叫我紫烟,你也可以称呼他文伯,反正你和我差不多大。”
三人围着八仙桌坐了下来,一言一语,你来我往。二牛端着沏好的茶走来,化安才明白两位来此缘由。怪不得看似调皮可爱的少女,眉间总充斥着一股抹不开的愁容。
此二人来自于镇上豪门赵氏家族,紫烟更是如今族长的小千金。文伯是府里管家。虽处于同一镇,但以买卖蜡烛纸钱的化安,怎能与他们产生交集,所以才有同镇相撞不相识的尴尬。
原来紫烟父亲染得怪疾,每至夜里,精神失常,胡言乱语,最近病情加重,日渐消瘦,寻来诸多名医,查不出病因,找不到根源。
也曾请去一些道士布阵做法,只是收效甚微,更是吓死一人,疯掉两人。
后来谈虎色变,虽开出天价,也不见有人敢去。
若无法及时根治,怕过不了几天,便危及生命。
紫烟看化安一脸人畜无害之相,一切直言,若神算师傅尚在人间,她们早已登门拜访,听闻师傅过世以后,三年来,神算徒弟未卜一卦。
知我年纪尚浅,恐学艺不精,道行不深,怕无辜害我的性命。所以之前不曾烦扰。
如今已然无法,救父心切,抱着一丝希望才最后来此寻我卜卦占星。
化安被眼前女子孝心打动,也想施法布阵试上一试,可深知师傅只教自己读书识字,从未教导施法。不忍欺瞒,如实告知一切,铜钱也早已破裂,无法再用来占卜。望她再寻高明,另想他法。
紫烟听闻,救助父亲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两行清泪瞬间滚落脸颊,早已泣不成声,颤抖着起身,转身迈步向外走去。
毕竟认识一场,刚刚一番交谈,几人也甚是投缘。一向伶牙俐齿的化安本想安慰,此时话却不知怎起。
“告诉她,你有办法,需等到明日,”一道清透甜美的声音,突兀的在化安脑海浮现。
自己脑海居然出现别人的声音,化安一个激灵,吓的手足无措。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啊,原来是你,是你这个女流氓……”化安突然一身大叫。
紫烟尚未走出店铺,众人皆在谈论其父病情的忧伤之中,满屋的压抑重逾千斤,突然化安不合时宜粗俗的一声响彻云霄。
此时二牛正好站在化安身后,感觉不对劲,接下来一套流利的动作出人意料,敏捷的思维堪称奇迹。
只见二牛一把捂住化安的嘴,及时阻挡虎狼之词的继续发展趋势,热情满满的开口做起了洗刷匠。“紫烟小姐,他说的流氓不是你,不要放心上,他有病,比你父亲还严重,现在都有可能和你父亲抢着走,不过你放心,尊老爱幼的素质他还是有的,肯定会让让你父亲的,”
“之前不小心撞到你,是着急拉着他,找郎中瞅瞅,试着能不能抢救一下。哎呦,你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