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吹拂着树枝上吐露出来的绿叶,绿色的小鸟在树枝间上下跳着,地上的小草刚刚露出尖尖的角。
下课了,我和管小岑在树下边谈论着昊老师在课堂上讲过的一道数学题,边看着树上的小鸟从一个树枝上跳到另一个树枝上;管小岑为我讲解着那道题的演算方法,我的脑袋笨,昊老师讲的数学题我听了以后总是懵懵的,一知半解的,每一次都是管不岑帮助我辅导,我才能学会。
这时,我们班同学土地龙在前面的一棵树下神秘地招呼我俩过去,因为他长得矮小,班里的同学没有叫他名字的,只叫他土地龙。我和管小岑看到土地龙拿着树枝在逗弄着一条绿色的蛇;蛇在地上游动,我俩都害怕地掉过头去,“别害怕,别害怕,这是条草蛇,不是毒蛇。”土地龙抓住蛇的尾巴拎了起头,蛇吐着舌头,头向他的身体探去,他居然不害怕。
然后,他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盒子把蛇装了进去,盖好盖,抱着它踏着上课的铃声回教室了;回到教室后,他把装蛇的盒子放在了教室西面的第一个窗台上。
昊老师在讲台上讲课,教室里安静地掉个头发丝都能听到,同学
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讲。
盒子里的蛇把盒子咬了一个小洞,慢慢地从盒子里爬出来;它爬下了窗台,在地上慢慢地爬着;它爬到了第一排一个女同学的鞋上,在那里用头触碰女同学裸露的腿,那女同学“啊呀”尖叫了起来,叫声尖厉,像一块石头投在了平静的水面上,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昊老师停止讲课,莫名其妙地看着惊叫的女同学,那位女同学抬起脚把蛇踢到了一边;周围的男女同学看到一条受惊的绿色的蛇在水泥地上爬动,都吓得站了起来,把椅子弄得东倒西歪;后排的男女同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纷纷走上前观看,当他们看到是条蛇时,都吓得回到座椅上。
昊老师勃然大怒,把粉笔摔在地上,她的脸气得通红,指着那条蛇高声地问:
“这是谁干的?是谁把蛇拿到教室里的?是谁?!站起来!”
土地龙吓得恨不得把头藏在书桌里。生如宾用拖把把蛇盛起来,走出教室,把它扔到了学校的院墙外。
昊老师的怒火燃烧的越来越厉害了,她原来温柔的笑容全部消失;怒火冲天使她变成了母夜叉,她把教鞭在教桌上敲击地“啪啪啪”响。
“是谁呀,赶紧站起来!怎么变成缩头乌龟了,有本事把蛇拿进教室里,却不敢承认,这样的学生一辈子还有什么出息!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孬种!要是小日本再次打进中国,他肯定是第一叛徒、汉奸。”
“叛徒”的词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眼前又浮现出了我们打雪仗的时候,仉小红和臧岚英咬牙切牙地骂我叛徒时候的情景;她俩当时仇恨的目光想用枪枪毖了我,这种耻辱的骂名始终让我抬不起头,折磨的我痛苦不堪;仉小红和臧岚英至今对我仍然耿耿于怀,总是用鄙视的眼光看我。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站了起来,同学们的目光倏地聚集在我的身上;管小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走到我的身边轻轻地拽了两下我的衣角;昊老师怒怼他,管小岑吓得赶紧回到座位上。
臧岚英的眼光在我的身上瞄来瞄去,她好像是幸灾乐祸、又好像是悲天悯人。
土地龙低头的感觉,恨不得要钻进他的裤裆里一样。
昊老师的怒气消失了一半,脸上挂起了轻松的笑容,“汪晓原你还是有种的,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佩服你的勇气,你是个小男子汉。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把蛇拿进教室里?是让蛇咬死你们的老师吗?你怎么这么恨我呢?我教你学习是不是害了你?”
我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在流着血。
“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不想上学了,回家玩去呀?”
一听到昊老师要开除我,妈妈那期望的眼神在我的面前浮现而出,我痛苦的想从老虎嘴的山崖上纵身跳下去,让达赉湖的湖水淹没我的身躯、淹没我的痛苦、淹没我的自卑。
我偷偷地看了看全班同学注视我的目光,一一那目光里全是篾视和嫌恶。
我看到塔娜的目光,还是那样沉静,似乎那目光里还含有鼓励,我从她的目光里找到了安慰;她的目光像老虎嘴的悬崖峭壁一样的坚硬,从那里我也找到了力量的源泉。
我坚强地直起了腰,面对着昊老师失望的目光。
“汪晓原,你不是不说吗,那你现在就收拾书包回家,请你的家长来学校;我问一问你的家长是不是不愿意让你上学了;如果你的家长不到学校,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来学校上课了。”
我收拾好书包,挎在肩膀上走出了教室,当我走到教室的门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土地龙;他的目光碰到我的目光后,他马上惊骇地回避我的目光,像老鼠见到猫似的害怕地钻回到洞穴里。
我走到操场上踢着操场上的小石头,心里反而安静了下来,但想到回家请家长,我的心里倏地又害怕了起来。
爸爸在分场上班回不来,只有妈妈在家里,还要起早贪黑地走到几十里外的砖厂脱砖坯子,回到家里还得给我们做饭、洗衣服,想到妈妈每天累得精疲力尽,一一尽管妈妈再累,看到我挎着书包放学回家都会欣慰地笑,她累死累活挣钱供我上学,眼巴巴地盼望着我长大以后会有出息,不像妈妈一样当了一辈子的睁眼瞎。想到这里,我的眼泪流了下来,心像被刀子戳穿了一样,我痛苦的用手蒙住双眼坐在篮球场上,伤心难过地哭了起来。
我回家后怎样面对我的妈妈呀?我感到了茫然。
树上的小鸟嘁嘁喳喳地叫着,我感到心烦,在篮球场上捡起了一块石头,向着树杈扔了过去,几只小鸟惊飞了,它们向着天空飞去。
下课的铃声响了,管小岑和生如宾飞快地向操场跑来;他俩跑到我的身边都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生如宾喘着粗气,生气地说:
“晓原,你是脑袋里进水了吗?你傻了吧?不是你拿进教室里的蛇,为什么要承认是白己干的呢?你太缺心眼了,你就是一个人傻瓜!
“这下子可好了,昊老师让你回家请家长,汪叔叔知道后,会把你吊起来,拿皮带抽打你的。”
我的身上一激灵,害怕地哆嗦了起来,仿佛爸爸的皮带抽打在我的身上一样。生如宾知道了实情,显然是管小岑告诉他的。
“汪叔叔从分场回来了吗?”
管小岑关心地问。我摇了摇头。
“汪婶到砖厂去上班,你下午怎么能请来家长呢?”
管小岑替我为难了起来。
“土地龙这个狼心狗肺的杂种,他不是人,他是禽兽!把土地龙喊来,我们揍他一顿,解解气。”
生如宾气鼓鼓地说道。
“对,我看看他走出教室了吗。”
管小岑站了起来,在操场上寻找着。
这时塔娜、仉小红、臧岚英也跑到了我们的身边,她们老远地听到生如宾要揍土地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塔娜责怪地说:
“打人家土地龙干什么呀?他又没惹你们,你们下去了手吗?他个子小,体弱多病,你们不是欺负人吗。”
“塔娜,你们不知道,蛇是土地龙拿进教室的;他吓得不敢承认,是晓原替他顶的雷。”
管小岑气愤地说。
“这是真的呀?”
塔娜惊讶地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那天下课,土地龙、晓原、还有我,我们三个人在前 面的树下玩,土地龙抓到了蛇,把蛇装在盒子里拿到教室里,就把盒子放在教室北面的第一个窗台上,蛇钻出了盒子,爬到了地上。”
管小岑诉说着。
塔娜、仉小红、臧岚英听到后哑口无言。臧岚英瞅着我的目光变得温和了。
“晓原真是个好同学,看到土地龙矮小多病的可怜相;他主动的为土地龙承担责任,品质多好啊。”
塔娜的话像和煦的春风一样吹过我的脸庞,顿时使我神清气爽。
“事情已经这样发生了,不要打土地龙了,看他那个可怜相,你们能忍心下手吗。晓原,暂时受一下委屈,终有一天事情会真相大白的。”
“晓原这事做得漂亮,我们打雪仗的时候他当了徒叛,我和小红没有冤枉他。”
臧岚英想起来打雪仗的事,她的余怒仍然没有消失。塔娜吃吃地笑。
“当时我没有枪,如果把小岑爸爸的枪拿来,我会亲手毖了他这个可耻的叛徒!”
仉小红跺着脚,手做着拿枪的姿势,她恨不得勾动板机,把我枪毖了。
“你们看!土地龙,他刚刚从厕所里出来。”
管小岑用手指着。
生如宾大声喊土地龙;土地龙看到是我们时,吓得像夹着尾巴的狗一样,头也不敢抬,灰溜溜地向教室跑去……
“真是个癞皮狗,活着干啥,还不如死去;看到他我就觉得恶心。”
臧岚英像吃了个苍蝇,她在呕吐。
“可不是吗,塔娜心地善良,还说他可怜,这样的人还可怜他干啥?干脆揍他一顿算了,让他长点记性。”
仉小红打抱不平。
“快上课了,昊老师让晓原请家长,他的爸爸在分场上班,回不来,妈妈在砖厂干活。我们给他想个办法呀,总不能看着他不能上学呀。”
生如宾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那怎么办呀,要不这样,我们一起去求求昊老师吧。”
管小岑的脸上急出了汗。
“不行,昊老师肯定不会同意的,她已经当着全班同学说了让晓原请家长;如果我们说服了她,昊老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巴吗。”
塔娜这么一说,我们都觉得有道理。她又说道:
“我有个好主意,不如这样,昊老师不认识我们的家长,就让小岑的爸爸领着晓原到学校来;给昊老师认个错,事情就会解决的。”
“小岑的爸爸能来吗?”
生如宾担忧地说。
“能来,”塔娜肯定地说,“小岑的爸爸是警察,只要跟他讲明晓原是替土地龙顶的雷,他会申张正义的、肯定会来的。”
“塔娜说的对,只要把晓原替土地龙顶雷的真相说给我爸爸听,他一定会来的。”
管小岑领着我到他家吃中午饭,把昊老师让我请家长以及怎样替土地龙顶雷的真相说了一遍。管小岑的爸爸妈妈称赞了我,高兴得答应和我一起来找昊老师赔理道歉,并且保证对事情的真相保密。
管小岑的爸爸领着我找到了昊老师,向昊老师赔理道歉,我也可以上学了。当同学们知道我爸爸是人民警察的时候,由原来看着我的鄙夷目光变成了敬畏的目光。土地龙看到我的时候吓得半死,只要再看到我的身影时,他远远地就躲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