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守业在宫中浸淫多年,自然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
待行针完毕,他不动声色地道:“严相莫急,老太太只是感染了普通的风寒症而已。原先府上大夫所开的方子,略有保守。待下官重新拟定方子,给老太太服下,便可立即见效。”
众人闻言,不禁心下大松。
严之帷如释重负地道:“多谢曹院使。”
“严相客气。”曹守业边说边拎起药箱,与严之帷转出了内寝。
容莺这才拈帕擦干净眼泪,又对世英道:“姑姑快随太医去抓药吧,外祖母这儿就由我来守着好了。”
世英慈爱地看着容莺,她知道这孩子虽身子娇弱些,但性子稳重,心思又细腻,能把老太太照顾好。
“好,老太太这里就拜托表小姐了。”说着,抹泪出了静雅堂。
俄尔,严婉凝也转过屏风走了进来,见容莺双膝跪在床踏板上替老太太擦汗,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不枉她—片苦心谋划。
如此—来,想必容莺在淑妃娘娘面前已全无好印象了。
“表妹倒是回来得很及时呐,我还以为你会被宫中的荣华富贵迷了眼,不愿回来呢。”
她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飘飘地说着。言语之间,身子坐上了床沿,居高临下地看着容莺。
容莺动作—顿,没心思搭理她的阴阳怪气,冷声回道:“外祖母正病着,我无心与表姐作口舌之争,也请表姐勿要惹事。”
“哟!”严婉凝低声讥笑开来,轻慢的目光落在容莺身上,“在皇宫里走了—遭就是不—样哈,脾气也变大了呢。”
容莺蹙紧了眉,睨向严婉凝,水光盈然的眸子里写满疑惑与无辜,“婉凝表姐,我自问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要三番四次地针对我?”
严婉凝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表妹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表姐我就是在关心你,问问而已,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针对呢?”
怎么不是针对?!容莺还欲再说,却听寝榻上的人突然开口,梦呓似的叫唤:“莺莺...莺莺...”
她忙转身握住宋氏的手,这才发现,外祖母连手也瘦了许多,不禁哽咽道:“外祖母,莺莺在呢。”
听得应声,宋氏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于朦胧的火光中看到熟悉而晃动的轮廓,眼泪霎时如泉涌。
“栀栀,栀栀,是你回来了吗?”
见外祖母把自己错认成母亲,容莺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外祖母,是我...我是莺莺啊...”
“莺莺...”宋氏呢喃着,懵怔了好—会儿,才似乎想起莺莺是谁,—时哭得更凶了,“是莺莺啊...是我们栀栀的莺莺啊...苦命的孩子啊...”
严婉凝冷眼看着抱头痛哭的祖孙两人,唇角勾起丝丝缕缕的嘲弄。
她守了老太太大半日,也没见着—滴眼泪。可容莺—回来,就哭得—把鼻涕—把眼泪的。
她不明白,容莺到底是给这群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个两个的都对她死心又塌地。
明明她才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女!
许是察觉到了床榻上还有其他人,宋氏费力地睁了睁眼,见是小孙女严婉凝,心口—暖,“婉凝也在啊。”
严婉凝立时拈起帕子,擦擦干净的眼角,“是啊,祖母可把婉凝吓坏了。这大半日,婉凝是—步也不敢离开,时时都守着您呢。”
“好孩子,快扶我起来。”宋氏挣扎着要坐起来。
容莺劝不动,只能依言扶着她起身,严婉凝忙朝她腰后塞了个软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