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张婷这话刚刚说完,张军和姓金的老者便同时看向了我。
尤其是张军,目光中闪过了一丝不宜觉察的精光。
我不敢再做逗留,拿着砚台就准备离开,张军突然开口叫住了我。
“你是秦浩吧?”
我点了点头,低着头不敢看张军的眼睛,虽然东西已经买下了,可我还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我最担心的是张军不让我走,我打心底里面就抵触他,因为我始终觉得,我家的衰败跟他脱不了关系。
只是张军却并没有将东西要回去,反而问我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让我走我不敢离开,只能是硬着头皮把家里的情况大概的说了一下。
张军听完之后,轻轻的点了点头,一脸的感慨不已。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让老乔从抽屉里拿出了2万块钱,然后塞进了我的手中。
“我和你爸交情不浅,这点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他会给我钱,这是我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他还说无论如何也不要拒绝。
旁边的老金头儿也不断地摇头感慨,“秦家老爷子我以前也见过几次,是个明白人,,没想到秦家现在就剩下这一根独苗!”
看着他们两人一脸的惋惜,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美好的,年少的我选择了相信他们。
为了母亲,我紧紧的攥着他给我的2万块钱,但是这钱我不会白要,我说算是我借的,以后一定会还。
说完这些之后,我拿着砚台转身离开了店铺,刚刚走到门口,一个染着红发穿着暴露的女孩从屋子里面追了出来。
“你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我有些疑惑,因为我并不认识这个女孩,刚想开口拒绝,她却说道:“我爸让我去看看阿姨。”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张军的女儿。
张曼一看就是那种极其张扬的个性,她也不管我答不答应,打开车门便坐了进去。
“愣着干什么?上车,磨磨唧唧的。”她不耐烦的皱着眉头。
我只好跟着上了车,过了一会儿之后,张婷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手里面抱着个纸箱,里面塞着报纸,中间放着刚刚买到的五彩锦鸡瓶。
我不由得轻轻的叹了口气,看来刚才她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车子刚刚启动,张婷就扭头看我,准确的说是看着我手中的两块砚台,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然后便开口嘲笑我。
“秦浩,你果然是个书呆子,拿个破砚台当个宝贝一样。”
我看了张婷一眼,没有搭理她,上学的时候我们两个关系就不好,准确说她处处针对我,因为我是尖子生,她是一个学混子,我也没指望跟她修复关系。
张婷突然腾出一只手伸到我的面前。
“给我看看。”
我知道她的性格,只能将那块老坑砚递到了她的手中。
谁知道张婷一把将我的手拍开,伸手就向我手中的这块破砚台抓了过来,猝不及防之下,真被她一把给掐到了手中。
“你干嘛?”我顿时有些恼了,这可是我妈救命的东西,万一摔坏了怎么办?
“凶什么凶,看看怎么了?”
张平抓将砚台拿在手中,装模作样的翻转着看了看,然后露出一脸鄙夷的表情。
“切,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砚,你还把它当宝贝,这种破烂货扔在大街上都没人要。”
“你的才是破烂货。”
我忍不住出口反驳,伸手将砚台重新给夺了回来。
“我的破烂货?”张婷嗤笑。
“你知不知道我这个花瓶值多少钱吗?说出来吓死你,我足足花了23万才买下来,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我有些看不过张婷的嘴脸,于是便顶了她一句,“假的就是假的,花再多钱也没有用!”
“呵呵……说的跟你懂一样,告诉你,这个瓶我研究很长时间了,绝对是清朝五彩锦鸡瓶,市面上能卖到三十多万,我已经联系好了买家,转手就能赚几万。”张婷有些兴奋的说道。
我不由得摇了摇头,刚想和她争辩两句,张婷却突然叫了声停车。
张曼虽然疑惑,可还是停下了车子。
张婷看着我,说道:“秦浩,你不是说我的瓶子是假的吗,有本事你下来看着,看我是怎么把瓶子卖出去的。”
我抬头看了看车窗外,车子刚好停在了紫云阁的外面,这可是江城规模前三的古玩店,比臻宝斋大多了。
我心中也难免有些好奇,于是就跟着张婷下了车,张曼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走进了紫云阁。
紫云阁大门站着四个店员,齐齐的喊了声欢迎光临,就这架势就比臻宝斋强多了。
张婷似乎是真的联系好了买家,开口就问店员杜经理在不在,没多久一个中年人从内屋走了出来。
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清瘦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个文化人。
“是张婷小姐呀,请问有什么事吗?”杜经理很客气的问道。
“杜经理,我把五彩锦鸡瓶带来了,价格不会变吧?”张婷问道。
“哦?”杜经理眼睛一亮,“在哪,快给我看看。”
“先说好价格,我才能给你看。”张婷说道。
“这个没有问题,就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三十万。”杜经理满口答应下来。
张婷得意的看了我一眼,“听见没有,三十万”
我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怜悯的看着她,等会她要是知道东西是假的,不知道会怎么样?
张婷冷哼一声,跟着杜经理来到旁边的休闲区,我们分别围着茶几坐了下来。
张婷将纸箱轻轻的放在桌子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五彩锦鸡瓶给拿了出来。
杜经理也显得很兴奋,这种表情我在爷爷和爸爸脸上都看到过,那是对于古玩痴迷的表情。
他并没有用手去接瓶子,而是让张婷放在旁边一张略高一些的桌面上。
古玩界有个规矩,一般的古玩在鉴定的时候,都不会直接用手去触碰,特别是易倒易的碎瓷器。就算是有的物件必须上手鉴定,也必须带上手套接触,防止古董侵蚀。
张婷在买瓷器的时候,连这个规矩都不懂,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
果然,事实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杜经理在仔细的观察之后,脸色顿时就微微的变了变,随后笑着看向了张婷。
“张婷小姐,冒昧的问一句,您收这个瓶子花了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什么?”张婷有些疑惑。
杜经理酝酿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张婷小姐,这瓶子,恐怕我们收不了了。”
“为什么?”张婷下意识的问道。
可接着就看了我一眼,仿佛想到了什么,猛地脸色一变。
杜经理面对张婷这种小白,也显得很无奈,只能实话实话。
“张婷小姐,恕我直言,这五彩锦鸡瓶,其实是个赝品!”
“赝品,怎么可能!”张婷仿佛被被踩了尾巴的猫,嗓子一下子就尖锐起来,“你看清楚没有?”
杜经理惋惜的摇了摇头,“我看的很清楚,的确是赝品,所以我才好奇,如果您花钱不是很多的话,也不算太亏!”
杜经理其实说的没错,这五彩锦鸡瓶虽然是个旧仿,可好歹也是民国的物件,工艺属于相当高的水准,即便是赝品,也还是值点钱的。
可张婷显然没有听明白这层意思,她脑海整个被赝品两个字占据,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呆呆的愣了好几秒,这才反应过来。
“不可能,我可是看了好久,怎么可能是假的,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干你们这行的都是满口假话,没一个好东西。”张婷受了刺激,说出来的话有些难听。
杜经理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皱了皱眉头说道,“张小姐请自尊,我们紫云阁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请不要胡乱诽谤”
张婷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了,红着眼睛撒泼起来,“我不管,我可是花了23万买的,你现在告诉我东西是假的,你这是在诈骗,我要告你们。”
这边的争吵,顿时引来了周围的目光,不少店内的顾客都朝这边走了过来。
张婷一看有人来了,更加来劲了,指着杜经理说他出尔反尔,说紫云阁不守信用。
杜经理的脸色也侧底的变得难看起来,“张婷小姐,你要是觉得我骗了你,大可请个专家看看,若是这瓶子真是清朝物件,三十万一分不少,我也会给你当面道歉。”
“你分明是在狡辩,我现在到哪找专家?你们就是故意欺骗我。”张婷正在上头,根本不听对方解释。
正在双方胶着不下的时候,一个穿着中山装满头银发的老者排众走了进来,看着张婷说道:
“这位小姑娘,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来帮你看看吧。”
“云老,您怎么来了?”杜经理一见来人,连忙恭敬的打着招呼。
人群中顿时有人认出了老者,“是云老先生,真的是云老先生。”
“哪个云老先生?”
“江城古玩界,还有几个云老先生?当然是著名的鉴宝大师云平之,人家可是国家级鉴宝师。”有人道出了老人的身份。
“对对对,我在省电视上台看过他,这可是位老专家,坐在最中间的那位。”
众人议论纷纷,我也不由得好奇的看向了老人,这位老先生我早有耳闻,爷爷曾经多次跟我提起过,说这位老先生对他有过知遇之恩,没想到今天见到了本人。
云平之笑呵呵的跟众人拱手,态度和蔼可亲。
“张婷小姐,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云老先生声名在外,也不是紫云阁的人,有他鉴定再公平不过了。”杜经理看着张婷说道。
张婷虽然冲动,可她也不是傻子,只能是点了点头。
云老先生也不废话,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桌子前,低头看了起来。
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我心中暗自敬佩,老先生出手就是厉害,这气场简直了。
云老先生鉴别的很快,也就几秒钟的功夫,便笑呵呵的收回了目光。
众人都看着他,特别是张婷,紧张的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
云老先生扭头看向张婷,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小姑娘,这件五彩锦鸡瓶的确是赝品,准确说是民国的做旧货,这一点我不会看错的。”
话音一落,张婷噔噔后腿好几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仿佛被人抽好了力气一样。
我心中叹了口气,张婷家的条件也就那么回事,这下恐怕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这下你相信了吧?”我开口说道。
我本来是想开口安慰她两句的,张婷却扭过脑袋看向了我,让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她突然抬起一巴掌抽在了我的脸上。
“你早就知道是假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存心害我对不对?”张婷眼睛红的吓人。
“你疯了,我早就给你暗示过,是你自己看不明白,怪谁?”
我捂着脸,心中有些愤怒,还真是祸从天降,这女人根本就没法讲道理。
“就怪你,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在臻宝斋的时候,为什么不开口提醒我东西是假的,你分明是想害我。”张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疯子,你简直不可理喻。”我被她气的心口发堵。
古玩店这种地方,最忌讳当面拆穿,买真买假全凭眼力,否则就是犯忌会。
然而张婷不懂,她认定怪我,我百口莫辩。
突然,张婷发疯一样将五彩锦鸡瓶高高举起,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我想拦住也没来得及。
然后,她就捂着脸痛哭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个瓶子,花了多大的代价,这下算完了,全完了,呜呜……”
张婷身体缓缓的坐在了地上,流泪不止。
我看她这个样子,心中怒气一下子全没了,叹了口气说道:
“你干嘛要砸瓶子呀,就算是个假的,可毕竟也是民国的瓷器,好歹也能值个两三万,这下好了,什么都没有了!”
张婷一听这话,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就哭的更加伤心了。
“秦浩,你特么就是故意的,我跟你没完!”
说着,张婷就像发了疯一样,从地上捡起一块随瓷器,朝着我的脸就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