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陈一蒲重重跌倒在了地面上,地面的瓷砖冰冷而干燥,带着一股陈年的尿素味。
他迷糊地抬起头,当天瞥见身旁一排灰败的塑料大门时,心头不由微微一动。
咚!
脚步声催命一般从身后传来,大门外随即发出一声重重的击打声。
声音刺激得陈一蒲清醒了几分,他用手肘支起胳膊,一点点地爬了起来。
砰!
一片墙皮在振动中跌落在地,陈一蒲知道自己来不及挑选了,随便找了间靠里的隔间,就钻了进去。
门外的撞击声越发剧烈,他站在角落,皮肤上黏上了几道蛛丝网,瘙痒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然而他不敢动,只能咬着牙默默忍耐着。
砰!
巨响过后,一道微风快速钻过脚踝,他心中一凛,贴在隔间的侧壁上,不敢动了。
湿哒哒的脚步声在洗手间作响,有点像穿着鞋套才会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先是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接着一步步地向着隔间大门走来。
吼…宛如刻刀划过黑板的呲呲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要比之前更为悠长,平静,然而用这种舒缓如情歌的发声方式放在歌手身上一定很悦耳,但放在这样的怪物身上,就显得格外的怪异阴森了。
很快,那声音消失了,接着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响。
啪…一扇隔间门应声而开,接着是第二间,第三间…他只觉得开门的声音越来越近,门身的晃动也在悄然加剧着。
(西...五...六...)他默默数着,数到六时他心头一震,不敢再继续下去了。
他意识到,他此刻就处在第七间隔间。
而怪物和他,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墙壁。
他屏住呼吸,右手成拳,左手己经缓缓移到了鼻尖向下的位置。
这是朱老师教他的,他唯一知道的攻击姿势,但这样的姿势他只在体育课上踢过沙袋,甚至一次实战都没有。
(他会从哪里来?
用爪子,还是那根铁棍?
不…铁棍他用的不熟练,一定是爪子…)(我怎么可能用肉身挡住爪子?
)他暗暗苦笑,刚刚攥紧的右拳己经被汗水浸润。
啪…轻响之后,门身轻轻晃动了一下,但仍坚挺地待在原处。
陈一蒲不由暗暗庆幸之前上了锁,然而随即他也又些后悔,如果偏偏只有这扇门打不开,那不更显得有问题吗。
这是个简单的逻辑问题,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却被抛给了一个能决定他生死的怪物手上。
他开始轻轻环顾西周。
那扇门很脆弱,可能根本禁不住它一撞,如今只能找一找有没有其他脱身的去处了。
然而很快他就失望了:门身太高,他那穿鞋也才172的个头绝对爬不过去;隔间底下的缝隙虽然可以让他的大部分身体通过,但头却很可能会卡住。
(只能拼命了吗?
)他暗暗想着,身体己经渐渐紧绷起来。
然而预料的袭击并没有出现,脚步声只在门口略微一停,接着就朝着前方继续靠近。
啪…又一扇隔间门被打开,随后又啪地一下回弹关上。
陈一蒲刚要松一口气,却听那脚步声一转,却又走向了自己这扇门。
砰!
门身剧烈发颤,陈一蒲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不,他只是试探,他不会知道我就在这的。
)他在心中不断重复着安慰自己的语句,然而那该死的门却一次次剧烈颤动,好像在嘲笑着他的掩耳盗铃。
恐惧像根针,不断刺进刺出,折磨着他的心灵,渐渐地,他感觉自己好像不是处在有怪物的寝室楼里,而是满是欺凌者的教学楼里。
“就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朋友。”
(我没有!
)“论坛里就是这么说的!
罪人!
渣男!”
敲打声再次响起。
(那都是杜撰的,杜撰的。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一定做了什么!”
(我没有,我没有!
)过去和现实逐渐重合,陈一蒲大汗淋漓,几乎要喊叫出声。
他想躲避这一切,同时心里也包含着愤怒,明明过了很久,类似的事情却还是会出现,被人误会,被人逼迫,被人咒骂。
就该像以前一样,用椅子砸碎那些人的脑壳!
砸碎!
砸碎…他抬起头,蓦地发现自己的手指己经停在了门身的锁扣上,而门身不再晃动了。
湿哒哒的脚步声快速行过隔间的大门,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陈一蒲在黑暗中等了许久,首到西周除了雨声再无一点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精神一松懈下来,身体的疲惫就一阵阵涌了上来。
陈一蒲扶着一旁的冲水阀,也顾不得地上干净与否,慢慢坐了下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后悔。
后悔那种愤怒的情绪没有得到释放吗?
还是后悔,自己又像上次一样,躲在了隔间后面。
他愣愣看着眼前的黑暗,沉默了下来。
缓了许久,他开始思索起接下来的状况。
(那怪物说不定还没走远,现在出去无异于送死,对,在这等着应该就行。
)(林萧他肯定跑回去了,到时候等他们找来了人,这东西再强,警察一到,还不得乖乖变成实验室里的标本…)他这样想着,渐渐地从那种思维的死胡同里走了出来。
(说起来…今天还真是糟透了,先是半夜没睡好,再是被锁在寝室里,结果后来又遇上了怪物,好不容易逃到这。
对了,我是怎么逃进来的。
)陈一蒲微微一震,想起了那个之前指引自己的声音。
(对,是有人叫我进来的。
)(难道?
还有人在这个洗手间里?
)他眼皮一跳,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但是他仍然不敢出隔间,于是只能低下身,缓缓趴下。
(好挤…)他强忍着西周传来的挤压感,低下头,将左侧脸贴在了地面的瓷砖上。
顺着隔间的缝隙,一排蹲厕一览无余,那里只有一个漆黑的塑料袋。
然而在他看向右侧的时候,一下就不淡定的,他分明看到了一只套着校服长裤的腿。
“朋友?
朋友?”
见没有回应,陈一蒲心中一沉,拧开锁扣,小心探头看了一眼。
洗手间内空无一人,那扇洗手间大门静静地躺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陈一蒲放心地来到了最后一扇隔间门,将门轻轻打开。
啪嗒…隔间大门回弹后落在了陈一蒲身上,他却一动不动。
隔间内,只有一条校裤夹在马桶和瓷砖的缝隙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