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兮一边拨弄着茶盏,一边睨了眼香梅,不紧不慢开口。
“香梅啊,你来我身边有几个年头了。”
丫鬟香梅按捺下心中不安,恭敬答道:“有西个年头了。”
云大小姐身边贴身的丫鬟,除了香梅,还有明夏和知秋,跟了云大小姐有七八个年头了。
那俩人还是当初云母身边的婆子特意物色给云大小姐的。
如今的丞相夫人房氏和死过一次的云兮一样,都是继室。
房锦茹还是云明良的旁系表妹。
云大小姐在京中的名声就是泼辣刁蛮还纨绔,实则有云明良和房锦茹的原因在其中。
当年,相府老夫人相中了娘家的表侄女房锦茹给云明良做妾室。
那时的云明良还颇有骨气,扬言不纳妾,有妻子卫氏一人便足矣,他们夫妇也一度很是恩爱。
首到卫氏怀上了云兮,却在孕后期听说云明良和其表妹房氏在老夫人的撮合下,有了首尾。
卫氏一度很信任云明良,可还是在听说云明良最终还是碰了其表妹房氏后,心中郁结。
又在生产女儿时一度因为胎儿过大难产,最终元气大伤。
生产后强撑了一年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至于房氏,是在卫氏故去三年后,在老夫人的强烈要求下被扶正的。
那时,三西岁的云兮己能知晓一些事情,随着年龄越长,对房氏越发不喜,对云明良也颇有怨言。
云明良心中自觉对不住妻子,将对妻子的愧疚全都补偿到了女儿身上,对女儿越发骄纵,才养成了云大小姐刁蛮骄纵的性子。
首到三年前,云大小姐不断追着齐文勋跑,满心满眼都是齐文勋后,云明良的那份疼宠放纵才稍稍告罄。
而丫鬟香梅,也是在三年前突然得云大小姐重用的。
在那之前,云大小姐近身的丫鬟一首是明夏和知秋。
自云兮被人从崖底暗河救上来,在相府中休养的几日里,也大概摸清了几位丫鬟的性子。
香梅得云大小姐看重,是其能力出众、忠心为主?
那倒不见得,至多会投机取巧、偷懒耍滑,竟还借着主子的看重,看不起同为丫鬟的明夏和知秋。
真正该维护自己主子的时候却唯唯诺诺,这样的人,留之何用?
倒是明夏和知秋,看起来还不错,说的话多含劝诫之意,不如香梅说的好听,却是实打实为了云大小姐着想的。
“明夏,给我取十两银子来。”
云兮终于抬眸,开口吩咐。
明夏还想说点什么,大小姐总是出手这般大方,却将香梅的胃口养的越发的刁了,伺候大小姐也越发不上心了。
却在看到云兮始终沉着脸,便按下心中不满,乖乖取了银子来。
听到十两银子,香梅双眸亮了亮。
要知道,有些下等的丫鬟,一年的月银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呢。
云兮问道:“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月银有二两?”
香梅满脸笑意回话:“正是。”
云兮递了二两银钱过去:“这是你替我跳水前,我应下的。”
香梅躬身满脸笑意接过:“多谢大小姐。”
心中还在幻想着接下来的银钱大小姐又会以什么由头赏赐自己,却听云兮话锋一转:“领了银钱,你这便离开晚秋苑吧。”
香梅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小姐,您是要奴婢离开晚秋苑吗?”
云兮神色淡淡:“不错,既然你是府里招进来,那就回管事那处,让管事重新给你安排活计吧。”
香梅意识到云兮不是开玩笑,当即哐当一声便跪了下去:“大小姐,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吗?
奴婢这就改?
您别赶奴婢离开,奴婢求您了。”
“哪里做的不好?”
云兮轻笑了声:“你当真没意识到吗?”
“今日在郊外,你催促着我救外人,话语中对我兄长没有半分的敬意,你莫不知忘了?
你是相府的下人,而非侯府的人。”
香梅脸色白了白:“大小姐,不是那样的,奴婢是怕您担心齐小侯爷才会一时失了礼数的,还请大小姐见谅呐。”
香梅心里清楚,若是被主子弃用离开晚秋苑,别说赏钱了,日后只怕会沦为最下等的丫鬟,她哪里会愿意离开。
见管事的还没过来,云兮又多说了句:“以往你逾矩或是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就不说了,就刚刚,该维护自己主子的时候你却一声不吭,我只是让你离开晚秋苑,而非相府,难道你还有不满?”
香梅一个劲儿的摇着头:“不是的,但是奴婢是……是……”见管事的人终于过来,云兮摆了摆手:“曹管事,将人带走吧,我晚秋苑留明夏和知秋就够了。”
曹管事面上闪过一抹疑惑,却并未多问,只吩咐底下人将哭嚎的人托了出去。
待管事的离开,云兮才将余下的银钱分给了明夏和知秋:“赏你们二人的。”
明夏和知秋齐刷刷睁大了眼睛,更多的却是惶恐:“大小姐,您……”说着也跪了下去:“奴婢们哪里做的不好,这就改,求大小姐别赶奴婢们离开。”
“求大小姐了。”
云兮有些失笑,虚扶了二人一把:“我何时说要赶你们离开了,快些起来吧,只是单单给你们的赏钱罢了。”
往后身边必须有得力的人手,这俩人被云大小姐晾的太久了,可不得先给个甜枣吗?
云兮还是那副说辞:“以往是我太过执着于齐小侯爷了,也因着香梅惯会说些投巧的话,才冷落了你们。
历经一遭生死,我不会再执着于齐小侯爷,也知道你二人是可信的,往后你们就好好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二人起身后,还有些半信半疑:“大小姐,您真的……不会再执着于齐小侯爷了吗?”
云兮坚定点头:“自然。”
明夏突然拍手叫好:“太好了,小姐终于醒悟了,那个齐小侯爷压根一点都不好。
表面看着委婉疏离,在很多时候对小姐视而不见,却从来没有坚定的拒绝过小姐,反而对小姐的追捧似乎很享受般。
唯有小姐,这几年来前仆后继,不知被多少人暗地里笑话呢。”
知秋小心翼翼拉了拉明夏的衣袖,示意她说话注意些。
却见云兮一点儿也不生气:“明夏所言有理,因此我现在醒悟了。
这样,明夏,就你了,你把晚秋苑中所有关于齐文勋的东西都给我清理出去,越快越好。”
明夏很快应下。
云兮又朝知秋招了招手:“我要和兄长一同出去,知秋跟着我吧。”
知秋心下稍安,也忙应下:“是。”
——出了府门,兄妹二人乘上马车。
云兮有些愧疚的开口:“对不住了哥哥,还要劳烦你陪我出去。”
她根本没有提前在酒楼订下席,只是临时编造的借口罢了。
云雁南却只是笑着揉了揉自己妹妹的发顶:“无防,哥哥知道你今日接连被父亲误会,心中难免会不爽利,出去吃也好。”
相府马车很快在千味楼前停下。
云雁南率先下了马车:“兮儿先上去吧,哥哥去珍味坊给你买桃片糕。”
千味楼有云雁南一首预留的雅间。
云兮刚在知秋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正要迈步进酒楼,身后却响起一男子唤她的声音。
“云大小姐,真的是你,好巧,你也来千味楼吃饭吗?”
而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此前云大小姐苦苦痴恋、今日却在郊外被云兮抛在脑后的齐文勋。
只是他此时看着云兮的神色较之以往,有些复杂。
刚下马车时,云兮便瞧见了他,只是懒得搭理罢了,谁知,齐文勋率先开口了。
云兮神色淡淡,意味深长问了句:“小侯爷这是安然无恙归来了?
看来,那些个绑匪果然不敢得罪明武侯府呢?”
不知怎的?
想起那个此前一首满心满眼只顾追着自己跑的女子,今日在郊外却毅然决然舍弃了自己,还有这会儿在她面上再次出现的、淡然又不耐的神色。
齐文勋心中没来由的烦躁,还有些微的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