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古老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如果今天我们再拿不出治疗方案，在座的各位可能都要上《青竹》名单，成为历史的罪人了。”
穿着白大褂，坐在会议室长桌尽头的邱万山，此时显得十分苍老。不似一个月前接手治疗古宗年病情时候的意气风发。
作为江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兼技术骨干，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凭借自己四十几年的临床医学经验，给古宗年的病下一个确切的定义，更别说提什么治疗方案了。
古宗年是上头特别重视的老一辈退休干部，如果古宗年的病没法治好甚至持续恶化，他们江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所有干部，可能都要提前退休了。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就是没有一个医生敢说话。
在座的老干部，那一个不是修了千年的老狐狸？
现在保持沉默大不了就是被迫退休，可要是真提了什么意见，却又没能治好古宗年的病，恐怕就不是退休这么简单了。
“我倒有个提议。”
一个略显青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会议室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说话的人身上。
和其他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不同，坐在角落里的这个男孩儿，看上去不过十八岁出头，身上穿的，却是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黑色中山装，与宽敞明亮的现代化会议室，显得格格不入。
副院长杨炳伦一向脾气火爆，他见说话的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即怒道：“你是谁？这么重要的会议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邱万山看着突然发声的男孩，一瞬间失神，继而眼中闪现了希望的光芒，如果那人肯出手，说不定会有转机。
他斟酌了一下道：“各位，这位小友，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他叫岳中，这一次来我们医院是实习的。”
说完他又转向岳中，“岳中，你有什么建议说出来听听。”
“老邱，就算是你朋友的孩子也不能让他参与到这么重要的会议来啊。在座的哪一位不是主任医师往上走的级别？你让他提建议这不是捣乱吗？看来，我们医院的管理制度还不够完善啊，什么人都可以往里塞。”
邱万山话音刚落，就被副院长杨炳伦给打断了，杨炳伦皱着眉头，一副为医院着想的架势。
杨炳伦言下之意，就是向众人挑明，他邱万山以权谋私。
杨炳伦和邱万山早就不对付了，现在好不容易能抓到一个邱万山的把柄，他杨炳伦又怎么可能不趁势打击一下？
本来在座的各科主任还没想那么多，现在被杨炳伦一提他们顿时心里有了意见。
是啊，我们全都是主任医师往上走的大佬，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小子来提意见了？
杨炳伦一番话之后，大家看岳中的眼神也就不是那么友善了。
岳中轻笑一声，把玩着手上的香球淡淡地说：“病患前期先冷后热，进而双目失明神志不清，这从中医的角度来讲，明显是体内五炁不衡，阴阳颠倒。按照西医之法想要寻找病源是绝对找不到的，因为这个病，是活的。”
岳中语出惊人，在场的老干部们，都开始议论起来：
“荒谬！病就是病！哪有活的死的一说！”
“老邱啊，你这个朋友的孩子水平不行啊。一点都不谦虚就算了，怎么还胡言乱语？”
当然，也有例外，古宗年前几天开始失明的时候，五官科主任董明成都快要急哭了，现在有个自称中医能解决的小子蹦跶出来，董明成哪有不赶紧甩锅给中医室万寿年的道理？
“寿年，你们中医室怎么说？这小子说的到底对不对？”
万寿年哪里不知道董明成的龌龊心思，蓄着小山羊胡的他一拍桌子怒道，“什么我们中医室怎么说？这古老是你们主张接来医治的，当时我一再劝阻治不好治不好，结果现在你们束手无策了就准备让我们中医室接锅？门儿都没有！”
就因为岳中一句话，会议室里稍微上了年纪的医生立马分为中西医两派，脸红脖子粗地吵了起来，哪里还半点平时的体面？
“够了！”邱万山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给镇住。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后他又才把目光重新投到岳中的身上，满怀期待地问道，“岳中啊，古老这个病你有把握吗？我是说你以前看你爷爷治过类似的病没有，他有没有具体教你怎么操作？”
岳中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回道：“我爷爷没有治过这种病。”
“噢。”邱万山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紧接着，岳中又道：“这种病还不值得我爷爷出手，一般他都是让我去料理。”
寂静，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而后是如卖菜市场般讨价还价的大爆发。
“狂妄！这小子太狂妄了！”
“赵医生你还愣着干什么？这小子明显脑子有问题，把他带去你们精神科看看！”
“院长，我建议实在不行就赶紧让古老转院吧，现在古老还只是失明，转院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看着这些只想着推卸责任却不肯提出一点有用意见的医生，岳中摇了摇头。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老爷子宁肯隐居乡下也不愿意来大城市当医生了。
没有医德的医生，那能叫医生吗？
岳中实在是不想因为这种无谓的争吵耽误病人的病情，他豁然站起来，把手中的香球揣进兜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邱万山说道，“邱叔，这个病患的病我能治好，只不过按照我求草堂的规矩，这病人我一旦接手，旁人就不能再插手了。”
见岳中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邱万山有些恍惚，他仿佛又看见了二十年前医治自己那个仙风道骨的老爷子。
邱万山犹豫了一下，反正现在也没有好法子了，不如让这小子试试，依着那人的本事，他的孙子，应该不至于口出狂言，他当下拍板道：“好！只要岳中你肯治，我保证其他人不会再插手古老的治疗。”
邱万山这话一说出来，杨炳伦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不是生气，是兴奋。
这邱万山也是老糊涂了啊，竟然敢让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接手古宗年这个烫手山芋，如果这小子搞砸了那岂不是说下一任的院长就是自己？
心念至此杨炳伦立马改口和邱万山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他开口对在座的所有医生说道，“既然院长都答应让这位小朋友接手古老爷子的治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各位就暂时先忙自己手头的事吧。”
在座的主任医师各个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杨炳伦话里有话？不过有人坑出来充大头这种事情大家还是愿意的，因此之前还骂岳中乳臭未干的这些人全都冷笑着不说话，都等着看岳中的笑话。
岳中丝毫不在意这些人怎么想，得到了邱万山同意后他直接推开会议室的门朝着古宗年的病房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