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儿,出去玩会儿吧,不要老是闷在屋里。”
坐在外屋门口的左老头,一明一暗的抽着旱烟杆儿。
“爷爷,媛媛和我玩儿,我得陪媛媛!”
那个叫左耳的小男孩欢快地回答。
怀里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偶。
“你都十岁了,该有很多小伙伴才是。”
左老头坚持着。
“我只想陪媛媛,有媛媛陪我就够了。”
男孩露出会心的微笑。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过后,旱烟杆儿的亮光亮了许久才渐渐暗下来。
长长地吐出一大口烟,左老头颓然闭上眼睛。
如果十年前倔强的儿子不娶那个女子,如果五年前儿子不毅然跨出家门。
左老头不愿想,反正也想不出个结果。
只是,再过十天自己也要步儿子的后尘,这自小不愿出门的孙子该怎么办?
“唉……”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旱烟杆儿一明一暗的频率越来越快。
里屋,左耳正和脏兮兮的布偶玩耍。
布偶的动作越来越慢,终于一颗蓝色的石头从布偶的胸部坠落,蓝色耀眼的光芒瞬间消失,变得灰暗,道道裂纹出现,紧接着,石头轰然碎裂,化为齑粉。
布偶原来灵动的眼睛缓缓闭上,手臂软塌塌的垂下来,腿也软了,整个身子倒在地上,像一团破布。
“爷爷!”
左耳惊呼道,“媛媛怎么了?
您快来看看媛媛怎么了?
媛媛怎么不动了!”
左耳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小脸涨红,急切地喊着左老头。
左老头走进里屋,疼惜地抚摸着左耳的头。
瞅一眼地上化为齑粉的石头。
这个布偶是儿媳留下的,五年前儿媳还是要回原来的宗门,为情所困的儿子自愿成为了儿媳的傀儡。
左家也顺理成章的成为苍隼帝国的傀儡。
儿媳留下的布偶是靠灵石驱动的,而这块灵石自然不是什么上品。
五年了,灵力耗尽,自然就化为齑粉。
左老头不是修士,自是找不来灵石。
看来孙子的布偶只能变成死物了。
“灵石灵力耗尽了,待爷爷有机会给左儿寻块新的来。”
左老头撒了一个违心的谎。
“嗯……爷爷,等我长大了,我去找娘亲,我也要做仙师,赚很多很多的灵石。”
左耳的小脸上透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坚毅。
仙凡有别,一个凡人本就不该恋上仙师,哪怕是堕入凡尘的仙师。
褪了毛的凤凰也是凤凰,岂是草鸡可以觊觎的。
而偏偏他左清风的儿子就走了这条路,也因此连累了家人。
门当户对,自古以来的规矩岂是说改就改的?
过去的事己经没法改变,眼下着急要做的,是安排孙子以后的生活。
左老头左思右想不得其法。
琳琅城的孤儿院左老头不敢想,且不说孤儿院生活凄苦,单以孙子的性格就免不了受欺负。
“看来只有托她照顾了。”
左老头终于下定了决心。
“明天,明天备一份礼物再去找她。”
翌日,院里的凤尾雉鸡高亢嘹亮的啼鸣吵醒左老头。
从院中的石井里打了水将自己收拾了一个通透,轻轻地推开院门,瞅一眼堂屋,见屋内没有响动,知道左耳还在熟睡。
缓缓掩上院门,脚步轻快的向街里走去。
荟萃园里的翡翠晶莹剔透,据说来自南象国。
虽不如九夏帝国的胭脂玉温润名贵,但用来讨女子欢心可谓是物美价廉,超级有性价比。
左老头花三钱银子买了一只玉镯,又选了一个红木金丝镂空凤凰纹的盒子装了。
在芙蓉斋点心铺子里挑了几包模样好看的点心,一总包了,提着往桃花巷走。
走到家门口却没进去,却又往前几步叩响了柳寡妇家的院门。
柳寡妇说来只有三十五六的年纪,风姿绰约,比年届五十的左老头也就小个十几岁而己。
左老头这些年没少帮助她。
可左老头每每以长辈自居,让柳寡妇渐渐断了以身相许的念头。
柳寡妇听到敲门声,脆生生地应了一句:“谁啊?
奴家来了。”
“是我。”
左老头的回答倒也简短,一听就是非常熟稔。
柳寡妇听出是左老头,心下欢喜:“是左大哥啊!”
忙不迭的就往院门奔去,真的是三步并作两步。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柳寡妇喜笑颜开:“左大哥真是早,奴家刚刚准备做早饭,正好给左大哥也备一份,小左耳呢?
一起叫过来吧。”
左老头笑笑:“那孩子睡性大,还没起床,让他再睡会儿。
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大哥说笑了,什么事只管说,妹子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还用商量。”
柳寡妇一边说一边将左老头让进堂屋,分宾主落座。
忙又起身,将刚烧好的开水泡了一壶茶并两盏白瓷茶盏端出来,略略闷了一会儿,给左老头浅浅的斟了一盏香茶。
“大哥尝尝,这是妹子自己炒的石竹茶。”
左老头捧起淡黄中透着翠绿的石竹茶淡淡地呷了一口:“柳家妹子,我今早 在街上遛弯,瞅见一件玉镯还算精巧,配妹子倒也尚可,贸然买了。
就送给妹子,妹子看看可还中意。”
说着,从怀中掏出那件红木盒子,小心地打开推到柳寡妇眼前。
柳寡妇上眼一瞧,不由得心里打鼓。
左老头今儿是怎么了,莫不是想开了,来家里下聘。
可下聘的话总该有个媒婆陪着才是,虽然自己不会挑理,可左老头一向是个讲究人,断不该如此草率才是。
“大哥今天是……这又是点心又是镯子的,倒是把妹子弄糊涂了。”
柳寡妇一脸娇羞的望着左老头。
左老头看着柳寡妇眉目含春的模样,忽然就是一个激灵。
很快就意识到这女人是误会了,自己一个老头子何德何能让这样一个年轻美妇惦记呢?
唉……还是赶紧说正事吧。
“不瞒柳家妹子,国主己下了征召令,九日后我便要从征远行。
我……想将左耳托付给你,我这里还有一些散碎银两一并奉上,还望柳家妹子不要推托才好。”
说话间又将腰间的布包取下,放在桌子上推到柳寡妇面前。
柳寡妇赶紧双手止住左老头推来的手:“大哥这是说哪里的话,左儿那孩子乖巧懂事,我一向喜欢。
只要大哥放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好收大哥您的银两。
大哥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左儿也就是了。”
言语间,柳寡妇作势要将玉镯也还给左老头。
左老头赶紧制止:“这物件妹子权且收下,你就是还给大哥,大哥也没有用了。
留着,权当做个念想。
大哥这一去不知还能否回来。”
言语间竟有一点泪渍在眼眶中呼之欲出。
柳寡妇闻言泫然欲泣:“大哥快别说这样丧气的话,大哥吉人天相,逢凶化吉,他日归来,妹子一定为你摆酒接风。”
九日后清晨,两骑快马飞奔至桃花巷。
还未进巷口就被一身劲装的左老头拦住:“不必向前走了,我这就跟两位走。”
说罢,飞身跨上自己的马匹,朝着两人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桃花巷深处,柳寡妇朝三人远去的方向望了望。
掂一掂手中明晃晃的菜刀朝左家的小院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