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歆急匆匆地步入前厅,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室内。
只见温正良眉头紧锁,手中紧握着一纸圣旨,步履沉重地在厅中来回踱步。
而林氏则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悠然自得地坐在一隅。
温歆心中早己有了不祥的预感,此刻更加坚定了她的猜测。
看来,即便是重来一世,所有的事情还是会像前世一般发展。
这样也好,她总归是要找晋王夫妇报前世之仇的!
温歆衣袖下拳头紧握,一口贝齿咬了又咬,才将眼底浓烈的杀意逼退。
她轻步上前,声音柔和,“父亲。”
“歆儿……”温正良深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内心深处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斗争。
今日早朝,圣上的旨意如同重锤一般,在他心中回响,他不知该如何向温歆启齿。
温歆见状,心中也涌起一股紧张,“难道真如妹妹所说,程世子他……他离世了?”
温正良避开了温歆的目光,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怎会如此……”温歆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她并不打算像温珞那样,将自己的重生身份暴露无遗,因此,她此刻的反应恰如其分。
温正良急忙扶稳她,“歆儿,是为父对不住你。”
他对这位女儿的亏欠,如同山岳一般沉重。
幼年时,他忙于仕途,无暇顾及她,无奈之下将她送往金陵抚养。
成年后,他仍旧无法护她周全,连她的婚事都无法为她做主。
如今,他竟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一个己逝之人。
温正良眼眶泛红,紧握圣旨的手微微颤抖,抗旨的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又恢复了清明。
他将圣旨递给温歆,语速飞快,“圣上感念你与程世子伉俪情深,即便他身故,你仍执意嫁他,特封你为一品诰命夫人,入府后,可过继宗室子到膝下,承袭国公爵位。”
而他本人也因之升为正西品,鸿胪寺卿。
这己经是圣上做的最大限度的补偿。
温歆接过圣旨,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呆滞,“臣女遵旨。”
程氏家族的男儿,皆为大虞国的荣耀而战死,满门忠烈。
最年轻的程北乾,甚至还未曾娶亲。
不论是为了安抚程氏族人,还是为了万千将士,温歆都不得不嫁。
即便是公主,也难逃此命。
自她决定与温珞换亲,便己接受了这个现实。
只是,她现在必须表现得更加可怜,才能让温正良更加心疼和愧疚,从而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温正良的确心疼,他转而看向林氏,“将府中的一半资产,整理出来,加到歆儿的嫁妆之中。”
“什么?”
林氏脸色剧变。
温歆低头拭泪,声音柔弱:“谢父亲,只是府中不甚宽裕,父亲又有痼疾缠身,每月都需服药,女儿实不忍见父亲再受苦。”
“歆儿说的是,府中产业本就不多,再分出去一半……”林氏着急地说道,试图说服温正良改变主意。
温歆岂会让她如愿,她打断道,“我娘生前给我留了不少嫁妆,再加上宫中所赐,也足以与镇国公府相配。”
言罢,她起身向林氏行了一礼,“多谢母亲这些年替我打理嫁妆,有了这份嫁妆,温府也不至于失了脸面。”
温府能有多少产业?
温正良本就出身寒门,当年科考还是得了她外祖的资助,所谓产业,无非是他这些年的俸禄节俭出来,在外头置办的几间不温不火的铺子罢了。
抵不过她娘的万分之一。
她外祖靠卖药材起家,她娘出嫁时,阮家在金陵己是数一数二的富商,可想而知,她娘当年陪嫁有多丰厚。
林氏猛地看向她,满脸不可置信。
这么多年,她早就把阮氏的嫁妆据为己有,甚至己经规划好如何使用这份嫁妆。
珞儿嫁入晋王府,将来入住中宫,需要大量嫁妆来铺路,还有她儿子未来娶妻的聘礼。
这些都得从阮氏的嫁妆中出。
现在要让她全部吐出来,那就是要她的命啊!
她宁愿将府中的一半的产业让出去。
“或多或少都是为父心意,不必多说。”
面对如此乖巧懂事的女儿,温正良此时只想尽力弥补这十几年来的亏欠。
“至于你娘的嫁妆,理应归还于你,这几日我会让人整理出来。”
“老爷……”林氏失声惊叫。
温正良挥手打断她,语气坚定:“够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
歆儿为我温家牺牲太多,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林氏只觉气血上涌,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温正良厌弃地瞥了一眼,视若无睹。
转而看向温歆,面色凝重地说道:“程世子是在途中遭人暗算,坠落山崖,将士们在崖下搜寻了三日,只找到一些残破的衣物和……被野兽啃食后的残骸。”
堂堂一国猛将,纵横沙场,战无不胜,最终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顿了顿,又道:“钦天监将婚期定在六月初七,届时程世子的灵柩运抵京城,你与他一同入府。”
“好。”
温歆低着头,眼眸泛红,顺从地应着。
“委屈你了。”
温正良站起身来,拍了拍温歆的肩膀,步履沉重地离开了。
望着渐渐缩小的背影,温歆收敛起情绪,转身走向林氏,“母亲。”
林氏扶着额头,悠悠转醒,“哎呦,我这心跳的厉害,张嬷嬷快扶我回院,请大夫来瞧瞧。”
“母亲莫急,先喝口茶缓缓。”
温歆笑着递上一杯茶。
林氏哪有心思喝茶,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温歆要抢走属于她的嫁妆。
偏偏她又不能把温歆怎样,否则嫁给镇国公府那个死人的就该是珞儿了。
好在十几年过去,没人记得当年阮氏都陪嫁了哪些嫁妆,她随便拿些不值钱的玩意糊弄过去便是。
“母亲,昨日茗香茶楼一个名叫丘二的伙计,送来一包东西,说是您给的东西太贵重,他不敢收,要归还于您。”
温歆轻轻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
林氏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茗香茶楼是温珞与晋王苟合的地方,而丘二正是她们收买的那名伙计。
“瞧母亲这副模样,我打开那包裹看过,不过是一百两银子和一些不入流的小玩意,我便替母亲做主,让他安心收着了。”
温歆笑道。
林氏还有何不明白的,她脸色惨白着问:“你究竟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