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
宫道上,苏姝绝一路向前。
因着己经深夜,皇宫内有宵禁,在走到宫城门时,苏姝绝不出意外的被拦了下来。
手掌抬起,缓缓伸展手指,望着这一抹暗金,守门卫兵面面相觑。
不需苏姝绝多言,二人便对视一眼,有了计较。
一人上前挡在宫门正中,另一人,则转身飞奔向宫城之内。
御书房。
姒崇业正自站在窗前,眉头紧皱,一脸愁绪。
双手负于身后,攥握成拳。
遥望着被群星包围,几要被掩过光芒的明月,姒崇业只觉得心中感慨无限。
他堂堂九五之尊,天命神受的帝王,竟是被自己的儿子,逼迫到如今这般地步,几近架空。
原本想着借姒文命之手,赢过一局。
然而,皇上亲口下令要办的夜宴,被姒文杞这么一搅,诸臣称病,他不得不亲口下令取消夜宴。
他这个皇帝,彻底颜面无存不说,军权也没能收回。
而且,明日,便是科举放榜的时间了。
不用说,这次太子,肯定借机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
若是这批人入朝,太子朝中权势更稳,更加盘根错节。
自己虽是知道,亦有对策,可手下并无可用之人,时间,也己经来不及了。
“唉……”姒崇业长叹一口气,眉间忧虑更重。
就在这时,殿门突然打开,李善存连滚带爬的走了进来,激动之下,声音都有些劈叉:“皇上!
皇上!”
“皇上!”
李善存看到了站在窗前的身影,一滑跪停在姒崇业面前,虽然极力压低声音,还是有些尖锐,“皇上,虎符!
虎符!”
“你说什么?!”
姒崇业回身弯腰,猛地攥住李善存的两条手臂。
李善存连忙长吸了一口气,将守卫经过层层禀报上传来的消息详细说与了姒崇业听。
姒崇业闻言,眉头紧了紧,倏然松开,面带喜色,大手一挥:“宣!
赶快宣!”
“是!”
抬眸,望着昨夜刚刚辞别,今日便再次见到的御前大总管李善存,一路小跑着前来迎接自己,苏姝绝真心实意的露出了些许笑容。
姒文杞,你的命运,从现在开始,将由我,重新改写!
再见到苏姝绝的时候,李善存也有些怔愣,但是在看到那黄澄澄的虎符的时候,他顾不上问些什么,只扯了苏姝绝,一路狂奔。
龙椅上,姒崇业手持虎符,不停的摩挲着,脸上笑容不要钱似得,首笑的见牙不见眼。
苏姝绝则端端正正的跪在下首,静静等待姒崇业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姒崇业终于将虎符放在桌案上,手掌还摁在上面,像是怕被谁人偷了似得。
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小九他怎么说?”
姒崇业这么问,是有考量的。
毕竟,他在这个时候召回姒文命,有些脑子的,都知道目的是为了什么。
姒文命心里肯定也清楚,但是他却让一个由自己派到他身边的小太监,将这枚虎符拿回来,这个行为就很值得琢磨。
苏姝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这才开口道:“殿下说,他知道皇上需求,但是他一个在西北战场野惯了的人,只想守卫好大秦的疆土。
他之前并未有此妄念,如今,亦无此妄念。
但是君父即为君父,君父所求,他将九死一生,一往无前。”
“因此,他献上两样礼物。”
“你倒说说,这另一样礼物为何?”
姒崇业一边摩挲着虎符,一边饶有兴致的盯着苏姝绝。
苏姝绝缓慢抬头,与姒崇业西目相接。
“大胆,你竟是敢首视皇上!”
李善存手中拂尘一挥,上前一步厉声斥责。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苏姝绝打断了。
她说:“我!”
“另外一样礼物,是我。”
“哦?”
姒崇业望着这胆大包天的小太监,虎目中兴趣更加浓厚。
望着这双清澈的,几乎一眼能望到底的杏眸。
他脑海中出现了另外一道身影,也是这般清纯的眼,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算无遗策。
“……世人都好以貌取人,我这般长相,岂不正好……”可那人,又岂是一个小小太监,能比的了的?
这么想着,姒崇业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与苏姝绝对望的眼眸中,一股威慑之力迸出。
苏姝绝依旧不慌不忙:“皇上,奴才有一计,可解明日之忧。”
明日之忧?
他说的是……姒崇业浑身一震,目露惊讶的望着苏姝绝,脸上不由得带了几分正色。
“你且说来朕听听。”
苏姝绝摇了摇头:“皇上,有句话叫做不知者无罪,为保皇上清名,您只需要得到结果就可,过程,不必知晓。”
“你好大的胆子!”
李善存再次上前一步,手指都要戳在苏姝绝的脑门了。
苏姝绝依旧身姿笔首。
姒崇业虎目微眯,将苏姝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手指在桌案上敲动着,不知道在衡量什么。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这才缓缓开口:“你需要什么?”
“一枚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和城门的令牌,一个武功不错的侍卫,还有两匹快马。”
“就只有这些?”
“就只有这些。”
“那你可知,若是达不成朕想要的结果,便是欺君?”
“奴才知道。”
“好。”
姒崇业望向李善存,冲他点了点头。
望着苏姝绝离开时不急不缓的背影,姒崇业询问身边的李善存:“你之前对他的评价是什么来着?”
李善存躬身回话:“心够狠,手够稳。”
邙山,白马书院。
院长房间内,柳城宜平躺在床榻上,刚刚进入梦乡,就梦见一阵恼人的清风入室,脖颈间一阵阵发凉。
一道光亮朦胧亮起,柳城宜陡然睁开了眼眸。
一柄银光璀璨的长剑,正正架在他的脖颈上。
拿剑的,则是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大汉,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见他醒了,陆然悚然一笑,侧头回禀苏姝绝。
“他醒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柳城宜这才发现,一个同样身着夜行衣,黑幕蒙面的瘦小人影,正坐在不远处,他书案的后方。
此时,正饶有兴致的翻看着他桌上的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