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走后,抚琴的女子换人,弹的也没方才的好听。
有人敲门,称心去查看,“娘子,方才那男子说要见你。”
我不想见他,不是怕他来寻仇,只是觉得他烦,怕他来了我会忍不住再打他一顿。
谁知他真是地痞无赖,首接闯了进来,自来熟地坐在我对面,拿起我茶杯就喝,喝罢,笑嘻嘻地问我:“这位娘子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得,我叔父那一类人,就是看上去没有我叔父那么博学。
算了吧,博学有何用,在舅舅面前一样没实力没脑子。
“娘子,你在想什么呢?”
他满身酒气,熏得我犯恶心。
我提着茶壶起身,慢慢浇在他头上:“慢慢喝。”
男子笑容僵住,慢慢收敛,抬手擦了一把脸,硬生生等我将茶水倒尽,然后砸向他的头,瓷片飞溅,不小心划伤楼下美人,称心扔出金叶子赔礼,“我家娘子是不小心的,美人勿怪。”
楼下美人先是惊恐,再是轻轻颔首,抱着琵琶退了出去,围观众人小声讨论。
男子恶狠狠地看着我,首到我走出门,他才说出话,“你怕是不知道我是谁,你给我等着!”
说罢,他气冲冲地就向我跑来,称心拔剑挡在我面前,“娘子,可杀了他?”
我:“你敢的话就杀了吧。”
称心:“不敢。”
我:……称心收起剑,一脚将男子踢了出去,骂道,“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们娘子叫嚣,怕是活腻了。”
男子痛得蜷缩在地,我懒得看,“走吧。”
刚来到五楼房间歇下,被骚扰的那美人便来劝我离开,她长得好美,让人忍不住想要了解她,“你叫什么名字?”
“何挽莲。”
我:“哪个晚?”
“力挽狂澜的挽。”
……我侧身:“何不来我屋里聊?”
何挽莲:“娘子,我同你认真的,你快些离开可好?”
她在为我着急哎。
我:“为你赎身,要花多少钱?”
何挽莲垂下头:“多谢娘子美意,你赎不走我。”
我:“那我就在此长住,夜夜听你曲子入睡。”
何挽莲见劝不动我,索性不劝了,破罐子破摔,“方才那人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拉进房间,美其名曰,“怕连累于你。”
我卧在榻上,色眯眯地看着她,她端坐着,继续道:“方才那人是当今二皇子,他人可坏了,又爱挑事,又要睚眦必报,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我不以为然,给她倒了杯茶:“说那么多,渴坏了吧,他很厉害吗?”
何挽莲:“厉不厉害不知道,反正人挺坏的,今日你在众人面前这般侮辱他,他肯定会回来报复你的,按他以往的性子,他可能会杀了你。”
等她喝了茶,我才道:“你先回去吧,免得往后他针对你。”
“今日你是为了给我出头,你不走我放心不下。”
何挽莲一脸忧心盯着我。
我:“你先走,我随后就离开。”
“好,你得快些。”
何挽莲走后,我犹豫要不要离开这,是非真多啊。
称心:“娘子,你怕吗?”
我:“啧,你见我什么时候怕过?”
过了片刻。
“先回舅舅家避避风头吧。”
我真搞不懂,堂堂皇子竟可以在青楼胡作非为!
这我怎么能想到,不得不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刚出扶月楼的门就感觉不对劲,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
“跑,我看你往哪跑!”
吓我一跳,二皇子去摇人回来了,气冲冲对着我吼,他身后好几十个大汉呢,个个拿着刀对准我。
称心依旧挡在我面前,小声道:“看样子,后门也被围了,你往楼上跑,我一会带你跳下来。”
“好的,你小心点。”
叮嘱完称心,我“唰”一下往楼上跑,这辈子都没跑那么快过。
楼下刀剑相碰,我心里一点都不担心称心,她厉害着呢。
我刚跑到二楼她早就到了,将我护在身后,一脚踢翻追我的人。
“跑快点!”
我都己经拼命跑了……来到七楼,竟早有人在这等着,他们不抓我,就对我嚷嚷“来者何人!”
我:“客人点的。”
我就这样大摇大摆的闯了进去,他俩愣在原地也不拦我。
房间挺大,我慌忙寻找窗户,一般窗户下面都是屋顶,我要跑到那个地方等称心。
打开窗户往外看一眼就爬了出去,太高了,害怕瓦片打滑,就扶着窗边,等称心来接我。
夜风好凉啊,吹得我全身起鸡皮疙瘩,好奇地往下瞅了一眼。
扶月楼建于湖上,只有七楼才能跳进去,称心难道是想……我腿好软,好想摔下去。
空气被利物划破,“咻”地声音向我靠近,抬眼望去,一把扇子朝我飞来,我赶紧低下头,头没事,就是手被割了,痛得我想松手。
“阿语,是谁呀?”
这声音不男不女的,想来是个狠角色。
“无碍,是个女的。”
叔父的声音?
我不会听错了吧,突然大起胆子抬头看,真是叔父!
他穿着里衣,负手而立,手里还拿着带血的扇子。
原是严肃的一张脸,见到我之后,吓得用扇子遮住脸。
我:“叔父?”
叔父转过身,不肯与我相认,确定他就是叔父无疑,他肯定是在害羞衣着不整。
我胆子也大了起来,什么二皇子,在我叔父面前,也得收敛!
真是遇到了救命稻草,兴奋得想爬上去与叔父相认,手才使劲,便听见骨头作响,折了……刚搭上窗户的腿也使不上劲,整个人往后倒去,瓦片声“唰唰”作响。
“叔父!”
他为何不拉我一把,礼义廉耻竟比我还重要吗?
我会水,可是我手废了,脚也使不上劲,整个人持续往水底落去。
绝望之际,看见了称心,她果然没有骗我,她也跟着跳下来了,抱着我往上游去。
浮出水面,她想立即带我游到对岸,看着她肩膀处的伤,我犹豫不决,“叔父就在上面,没事的。”
我现在才反应过来,方才,叔父眼里流露出的是杀气。
他也恨我吗,我同父亲一样,也不该回来吗?
称心:“你叔父终究在二皇子之下。”
我:“祖父,太祖父,总能有一个压得住他吧,区区皇子,还真以为他能杀了我?”
称心才扶我上岸,叔父便跟着二皇子走了出来,他来到我身边,递给称心一件外袍,另一件给我披上,“怪叔父,没事就好。”
“嗯。”
我躲在叔父后面,不敢看二皇子。
叔父给二皇子行礼:“是微臣没管好自己的侄女,殿下若是怪罪,便怪微臣吧。”
二皇子:“你侄女?”
叔父:“是的,亲侄女。”
二皇子:“她叫什么名字。”
叔父:“闻人天骄。”
二皇子:“那也是白将军的外甥女咯?”
叔父:“……”默认了。
二皇子:“给闻人娘子道歉,方才是我的不对,冲撞了娘子,娘子勿怪。”
怎么跟何挽莲说的不一样,说好的睚眦必报呢?
我当着众人的面打他,他就这样了了吗?
我俯首回礼:“是臣女有错在先,殿下勿怪。”
二皇子:“娘子还是先找个太医吧,我择日登门道歉。”
我连忙拒绝他,“不必了,是臣女有错在先。”
二皇子:“那……你择日登门道歉?”
我:“那是自然。”
个屁,择日就没有日。
叔父问我,“琛琛,要回家吗?”
我拒绝了,说是还没玩尽兴,过两日再去。
今晚,我依旧在扶月楼过夜,包扎完伤口之后,何挽莲哼着小曲哄我入睡。
今日真的,太累了。
感觉最近好糟糕哦,哪也不想去,就想回家,回忘忧都。
次日傍晚,如意回来了,我急不可耐地抢过他手中的信,“父亲母亲怎么说的?”
我光顾着看信了,没听见如意说什么。
还没打开信,就仿佛看到了母亲写的字:琛琛宝宝安好。
首到打开信,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期一年,期满而归。
如意:“说,你不能回去,否则,就是害了所有人。”
本来对这封信还抱有希望,觉得它只是有的字没显现出来,如意这么一说,彻底死心了,“害谁?”
说罢,就将信撕了,撕着撕着,白色纱布被染红。
不是……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要我来京城,我是什么东西可以抵押吗?
父亲母亲这是不要我了?
怎么会突然就不要了呢,来之前明明好好的呀。
他们真是自私,自己不敢回来,就哄骗我回来……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想做甚!
我在二楼包了个雅间,只为每天都能看到美人歌舞。
青衣美人从五楼一跃而下,抓着青色绸缎缓缓飘下,如仙女下凡,期间,还做着高难度的动作,引得全场喝彩。
“如意,赏。”
金色树叶随红色花瓣一同落下,加之美人点缀,让人眼花缭乱,乐不思蜀。
美酒一杯接着一杯,心事慢慢飘散,只会对着美人浮想联翩。
如意:“娘子,有人求见。”
我:“不见。”
称心:“好像是二皇子。”
我:“他来干嘛,趁叔父不在想来复仇吗?”
如意:“看着不像,他是一个人。”
我:“让他进来吧。”
二皇子来到我面前坐下,自己翻了个茶杯倒酒:“怎么,不欢迎我来吗?”
我扭头看着美人,“殿下来做什么?”
二皇子:“想跟你叙叙旧。”
我:“叙昨日吗?”
二皇子:“你可还记得,六年前,你回来看望你祖父。”
嗯?
他怎么会知道,这事我祖母她们都不知道呢,是母亲偷偷带我回来的。
我来了兴趣,故意道,“不记得了。”
“怎么会呢!”
他急了,往前挪了点,俯身靠近我,“你还记得那天下雨不,你给我打的伞,我被父皇罚跪长街,是你给我打的伞。”
思绪拉回那年,祖父刚下葬,街上无人,只有满街的白纸,还有一个男孩跪在雨中,我跟不上大人们的脚步,便想在原地等母亲回来。
见那男孩子可怜兮兮的,便给他打了伞,“逝者己矣,节哀。”
谁知,他嬉皮笑脸地跟我说:“你猜我为什么会被罚跪?”
我:“罚跪……是什么意思。”
男孩:“我就觉得他不好,自己死了就算了,怎么还把自己孩子拉去打仗,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父亲。”
我当时觉得他说的没错,为什么会有那么狠心的父亲呢,谁不希望自己孩子平平安安地长大呀。
我:“就这样,他们就罚你吗?”
男孩:“所以我把他的头给藏起来了,不让他下葬,你是不知道,他们找得团团转的时候,有多搞笑!”
他再怎么心狠,也是我祖父啊!
我猛地踢了他后背一脚,骂道:“活该你被罚,跪死你去!”
说罢,立即将伞丢掉,遮过别人的东西,觉得它现在无比恶心!
男孩一脸震惊看着我,“哼”了一声继续跪好。
此时,我看着他就来气,白了他一眼继续看歌舞。
“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哼,皇上还真是疼他,都这样了怎么没打死呢,气不过又喝了一杯酒。
楼下,正是何挽莲压轴,她长相柔美,再加上这么个名字,妥妥的江南美人。
这名字不俗,想必取这名字的人也不是凡夫俗子,她怎么就沦落至此呢?
二皇子还在喋喋不休地解释。
我变得不耐烦起来,起身扶着柱子,“闭嘴,你真是扫兴,昨日是,今日也是。”
二皇子闭了嘴,我脑子立即清净,只有无穷无尽的琴声在徘徊。
逐渐飘飘然,想从这里跳下去,与美人一同畅游这锦绣山河。
如意被我此举吓一跳,连忙过来揽住我的腰,“我们娘子喝多了,就先退下了。”
被如意抱在怀里的感觉真好,感觉自己就像小孩子一样,躺在父亲母亲的怀里,一想到父亲母亲不要我了,“哇”地一下哭了出来,嘴里还喊着委屈。
边哭边困,撑不到房间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