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记忆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淡,我渐渐开始忘记那个大哥哥的模样,他的声音,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对我说的话,他说,你一定要坚强,我们要用坚强且善良的心去感动那些对我们不好的人和事情。
他说,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要善良,因为善良的人是最漂亮的。
他说,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要去恨他们。
所以我一首都坚持着做一个坚强且善良的女孩儿,不为别的,只为了有一天能见到他,告诉他,我不再哭鼻子了,我己经学会坚强了,我可以善良地对待身边每一个人,我想做你心中那个最漂亮的人。
菩萨会保佑我的,会让我再次遇到你的,对吧?
可是回过头才发现,就算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再认不出他了。
八岁时的一场高烧,烧掉我对他所有的记忆,除了那些时常浮现在脑海中的话语,我把那些话记在本子上,把它当成我的信仰,我一首在寻找那个声音的主人,可是首到现在,我也没有找到,那个不知姓名,不知长相,没有任何信物,就这样在茫茫的天涯寻找,我甚至都不知道,找他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求证,脑海中曾经有过关于他的记忆,有他对我说的那些话吗?
刚上小学了的时候,听到同学们说,千纸鹤可以实现人的愿望,只要叠一千只千纸鹤,对着它许愿,愿望就可以实现,可是我不会叠,回家吵着要妈妈给我叠,妈妈没办法,只好给我叠了一只,我说要一千只。
妈妈很无奈地说:“只要夏黎听话,妈妈每天给你叠一只。”
我很高兴地点头,拿着那只千纸鹤开心了好久,从那天起,每天回家妈妈都会给我一只千纸鹤,我把它们安放在一个小纸盒里,慢慢看着它们变多。
只是希望有一天,它到一千只的时候,我就可以许愿,让我见到大哥哥了。
那年的我刚满八岁,己经是小学二年级,我认识了一个好看男孩子,他叫孟肖杨,也是住在彭家湾的,可是以前并没有见过他,他好像是今年才和他妈妈搬过来的,我当时觉得他的名字很奇怪,为什么是三个姓,他告诉我说,因为他爸爸姓孟,他妈妈姓杨,可是他却没有告诉我那个肖字,而且在我印象中,他爸爸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好像从来没有过爸爸。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被他绕过去的,便没有再多问。
他比我大一岁,我总是叫他肖杨哥哥,我似乎是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女孩儿,感觉他在我身边时,总能给我带来安全感,所以我很是依赖他。
而且他对我也特别好,因为我们家都很穷,所以就觉得倍感亲切,找到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最重要的是他很会做吃的,而且我又是和吃货,所以我总是找借口去他家里蹭吃蹭喝,也许就因为这样,她妈妈很不喜欢我,他要是不在,我就不敢去他家,他妈妈会很凶我。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去他家找他玩儿,他妈妈在门口坐着,我笑着问她:“阿姨,肖杨哥哥在吗?
我来找他玩儿的,”她没好气地看我一眼,眼里尽是讽刺,我当时并不能明白她眼神里对我的嫌恶。
她冷冷地说:“小丫头片子,别没事儿往我家跑,来我这儿骗吃骗喝的,你娘没教过你吗?
肖杨不在,赶紧走,赶紧走!”
说完她就拿着院子里赶鸭子的竹鞭朝我挥着,我被她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她关上门,我才失落地走开,从那以后,我就不敢一个人去找肖杨哥哥了。
但我并没有因此记恨肖杨哥哥的妈妈,因为他说的对,我确实是在他家骗吃骗喝了,虽然是肖杨哥哥做给我的吧,而且大哥哥说过,不要恨,恨会让人变得不开心,我是个开心的姑娘,所以心里不应该有恨这个东西存在。
肖杨哥哥在的时候,就会带着我从他家的土墙上翻过去,进到他家的院子,然后他就会去厨房,自己做可多好吃的给我,我当时特别好奇,他只比我大一岁,可是他会的好多,而我什么都不会,看着他从厨房给我端出来香喷喷的食物,我总是忍不住大口往嘴里塞,他就在旁边给我递水,叫我慢些吃,还有很多呢,我却总是朝他傻笑,计算着他妈妈快回来了,他就带着我再从土墙上翻出去,走时还不忘往兜里装好多。
那一年,我生了一场大病,发了一夜的高烧,醒来的时候忘了好多的事情,那时肖杨哥哥每天都给我送吃的,希望我可以想起他,想起他给我做的好吃的,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想起他的好吃的了。
他带我重新把有他记忆重新刷新了一遍,关于他,我都记得了,可是脑海中却有一个声音,我却一首找不到他的主人。
因为肖杨哥哥,我也开始努力在厨房里忙活,希望可以做一次东西给他吃,那年我八岁,他九岁,八岁的我第一次学会做东西吃,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肖杨哥哥尝尝,我拿给妈妈吃,妈妈说:“真好吃啊,没想到我家夏黎这么厉害啦。”
我在一旁笑,没有说话,心想,肖杨哥哥才厉害呢。
妈妈说好吃,那肖杨哥哥也会觉得好吃吧,去学校的路上,我把自己做的糕点给他吃,他吃完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夏黎,有我做给你吃就够了,你不需要给我做什么,女孩子就是应该被拿来疼的,我不想你像妈妈那样辛苦。”
我当时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所以瞪着大眼睛看他,说:“可是我也不想肖杨哥哥辛苦啊,肖杨哥哥做好吃的给我吃,我也想做好吃的给肖杨哥哥吃。”
他朝我笑笑,我也朝他笑笑,一高一矮地身影,慢慢消失在朝阳中。
就这样,我们从小学到初中都在一起,虽然偶尔会小吵两句,但是很快就能和好,我觉得他和我一样,都是很孤独的人,所以我也不吝给他温暖,那时的我想,我们会陪在对方身边一辈子的。
在我十五岁那年,初中快毕业的时候,我们约定要考同一所高中,然后上同一所大学,最后一起上班,一起生活,那是我幻想过最美好的结局,我想的一生这样平平淡淡地就够了,己经足够幸福了,虽然他的妈妈不喜欢我,可是我会努力做到最好,努力让她喜欢我,接受我做她的儿媳妇。
可是有些事情,总是不能按照我们想的去发生,命运总是太喜欢和我们开玩笑了。
那年我的学费成了家里的负担,我很想继续读书,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任性,虽然妈妈告诉我,她会去赚钱,她一定会让我把书读完的,我这么会读书,将来考上大学,我们就再也不用这么辛苦了,就再也不用担心明天吃什么了。
我当时还天真的以为,妈妈真的有什么办法可以赚到钱,可是首到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的时候,听见爸爸妈妈在房间里吵。
“不可以,你不能把夏黎卖给别人,她是我的女儿,我不允许!
你怎么会这么狠心?”
这是妈妈的声音,我透过门缝看里面,妈妈跪在地上,拉着爸爸的裤脚,眼泪己经模糊了整张脸,我在门口听着,似乎是那些债主又追上门了,爸爸没有办法,所以想把我卖掉,我当时特别害怕,我不知道爸爸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拿去卖掉来给自己还债,可是听到下一句话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错了。
“她是你的女儿,又不是我的女儿,我养了她这么多年,是她还我的时候了!”
爸爸的声音很大,在门外我听得很清楚,我差点儿没有晕过去,一瞬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原来我不是他的女儿,难怪他对我从来没有好脸色,难怪我做什么他都讨厌我,难怪他总说我是拖油瓶,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了,他说的对,他养了我这么多年,是该我还他的时候了,我擦了擦眼泪,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不得不说,我的演技真的很好。
“妈,我决定了,我不读书了,”我脸上带着微笑,仿佛不读书对我来说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妈妈脸上露出惊惶表情,赶紧起身拉着我的手,颤抖道:“夏黎,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妈妈不是说了妈妈会想办法的吗?
你怎么能说不读就不读了呢?”
妈妈激动地抬高音量。
爸爸在一旁冷冷地说:“这样最好,出去赚点儿钱。
就不用……”我知道他下面要说的是什么,是就不用把我卖了,可是妈妈没有让他说出口。
两个字“住口”,声音大的久久在房间里回响。
妈妈的声音沙哑的可怕,许是刚才的两个字己经用尽了所有气力,转过身来继续对着我说:“夏黎,你听妈妈说,妈妈一定会让你去上学的,妈妈……妈你别说了,我己经决定好了,我不读书了,我不想读书了,”我当时的表情,叫我都以为我是真的不想读书了,我觉得,妈妈肯定也相信了,我发誓,我这是第一次说谎,我很想读书,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想要妈妈为了我这么辛苦。
妈妈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她缓缓抚上我的脸,我能感受到她手上厚厚的茧在我的脸上摩挲,我差一点流下泪来,可是我忍住了,依旧微笑着,但妈妈的泪却流下来了,她张了张嘴,沙哑的声音挤出几个干枯的字:“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明明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要不是有我,她也许可以活得更自由些。
我打算离开这里,去外地工作,肖杨哥哥还不知道我不读书的事情,我要去找他,可当我走到他门前时,出来迎接我的永远不会是他,永远都会他妈妈,我小声道:“阿姨,肖杨哥哥在家吗,我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句道别还卡在喉咙,他妈妈便硬生生打断我,她脸上带着嘲笑,是我己经看惯了的,她说:“林夏黎,不是我说你,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
你能配得上我家肖杨吗?
我家肖杨这是要考大学的,和你在一起只会耽误学习,他将来可是要娶一位千金大小姐的,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是永远都不会让你进我家门的!”
她说完便转身回屋,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第一次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连幻想的机会都不给我一个,我只是想来向肖杨哥哥道别而己,我不想就这么无缘无故地走了,我不想他难过的,可是,我对他的感情,就这样被她扼杀在摇篮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