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细嫩白皙的手穿梭在乌黑如墨的发中，一点一寸的，仔细整理着妆容。
花环上的海棠开得正艳，缀在绿芽满枝的柳环上，却在女孩娇艳无双的笑靥前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朝思暮想了那么久的人儿就在眼前，刘曜却蓦地有了几分近乡情怯的心思，竟然有些不敢靠近。
即便心里几乎确定，苏妧和他一样，是重生回来的人，甚至是比他回来的还要早的人。
但现在上前的话，说些什么呢？
贸贸然的说自己也是重生来的，她会相信吗？
再有，万一自己猜错了，苏妧不是重生来的，他就这么上前，她岂不是把他当成疯子。
心里划过好几个主意，都被刘曜仔细思忖后又给否定。
就这样，等他再次抬眼的时候，眼前的情景就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泉眼旁由原来的苏妧独身一人，到现在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年轻男人。
看上去……
长得还行。
长身玉立，腰间别着一把玉箫。
不同于京城世家公子身上的贵气和傲气，这人风度翩翩，举止潇洒，不像个官家子弟，倒像是个行走江湖的少年侠客。
苏老夫人的寿宴，受邀而来的定然都是苏家的客人；
能与苏家结识，看来，也是位出身不凡的公子。
他神思略顿，随即收回步子，选择继续旁观。
苏妧也没想到这就遇到了祖母口中的那位萧家公子，更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这般艳绝郎才的人物。
萧彧温和有礼，冲她拱手拜了一礼，“萧彧见过姑娘。”
苏妧福了福身子，“萧公子有礼了。”
“五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
苏妧有些诧异，“萧公子认识我？”
萧彧粲然一笑，“不瞒姑娘，在下平时经常来拜见苏老夫人，老夫人经常向在下说起京城的几个孙女，刚才在下侥幸一猜，不成想倒是猜对了。”
苏妧垂着眼，温和笑道：“让萧公子见笑了。”
“哪里话。应该是萧某唐突了。酒席间多饮了两杯，想着回家要招骂；便想出来走走散散酒气，就遇到了姑娘。”
苏妧知道萧家老夫人和自己祖母是交情颇深得闺中手帕交，因此对萧老夫人的孙儿也多了些敬意和耐性。
正巧这时素心和明心采摘柳条回来，看到自家姑娘身边突然冒出一个男人，素心的明心下意识的警惕性觉醒。
素心：“姑娘，这位公子是？”
“这是巡抚萧大人的公子，不得无礼。”
知道了不是来历不明的人，素心和明心松了口气，对萧彧行了一礼，“见过萧公子。”
萧彧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素心看了眼四周，“姑娘，这会日头有些晒，您还是去那的亭子坐会吧。”
苏妧也觉得有些热了，正想去亭子里喝口茶。
但又想起一旁的萧彧，怎么说也是在苏府，自己算是主人，不能失了礼数。
“萧公子，你也一起去用杯茶吧。”
萧彧举止神态自然，“既如此，就却之不恭了。”
“这边请。”
亭子就在泉眼的右方，两步路的距离，很近。
素心斟了两杯茶，分别递给二人。
苏妧端着茶，像是招待客人般、随口问道：“听祖母说，萧公子行走江湖，见识广博，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萧彧很谦逊的摇头笑道：“世上哪有真的无所不知的人，苏老夫人真是太看得起萧某了。”
若是别人，苏妧半分不感兴趣，可祖母提到萧彧时曾说过此人是个仗义疏财的侠客。
侠客。
江湖。
说起来便让人热血沸腾的几个字。
快意恩仇、潇洒风流的江湖，这样的人和事，苏妧以前只在画本子里看到过，现在眼前有了真人，她一时还真有些难抑心中的好奇和激动。
“萧公子当真是……侠客？”苏妧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
萧彧闻言忍俊不禁，“五姑娘这话让萧某可怎么回答是好？”
苏妧啊了声，没明白这话，她是说错什么了吗？
萧彧继续道：“若我说是，岂不是太过厚脸皮，毕竟天下没有自封大侠的人；可若我说不是，萧某又当真在江湖上厮混过一段时日。”
他话声郎朗，幽默风趣，苏妧面对外人的几分不适和拘谨倒是被他化解了不少。
苏妧也笑道：“萧公子妙语连珠，看来是位很会说的大侠。”
那人脸上忽的像是有些懊恼，“姑娘怎么看得出来？不瞒五姑娘，我祖母就成日嫌我话多，说就没见过比女子还能说的男人；若我不是她的孙儿，她定要将我轰出家门，不然未免太聒噪了。”
苏妧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那公子该庆幸，至今没被赶出家门。”
苏妧很少同外男接触，除了家中的兄长和弟弟，同龄的男子她几乎不认识谁；
若是硬要说，那刘曜算一个。
但眼前这人和刘曜的冰冷高傲完全不同。
大概可能真的是因为打理家业的缘故，萧彧说话滴水不漏，哪怕是她这个才见第一面的人，说了这么多，她也没有感觉丝毫的不适，没有感觉被冒犯、没有感觉话题生硬，相处得很舒服。
这是苏妧最直观的感受。
意识到自己又想到了某个不该想的人，苏妧赶忙晃了晃脑袋，将其抛之了脑后。
但苏妧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甩出脑袋的那个人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长明距离刘曜一丈远的距离，远远地这么看着，都清清楚楚的感觉得到他家殿下身上翻滚汹涌的戾气。
仔细一看，也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唉，
长明有点替他家殿下愁。
这个世道，好看的脸虽然占便宜，但是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可更占便宜。
毕竟这脸看一看，新鲜劲儿过了，再好看的也淡了；可是一张会说的嘴，那可是一句一句的俏皮话不断地来，谁能不喜欢，尤其是小姑娘家家的。
“殿下……”
刘曜思绪被这声打断，锦袍下握紧的拳头略微松了些。
“什么事？”
长明：“时辰不早了，殿下可是要和平阳侯和宁远侯辞别？”
刘曜慢悠悠的转过身，“谁说我要走了？”
长明：“您不走？可是五爷那边？”
“你告诉五哥，这几天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来烦我就行；另外，如果他要回京城就让他一个人先走，我还有事，要多留一阵。”
长明心知肚明自家主子留下是要什么，便大着胆子说道：“殿下，您这样……可追不到姑娘。”
刘曜周身气息忽的一凛，长明吓得赶紧低下头，“属下多嘴，请殿下恕罪。”
“……无妨。”
长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听到他家殿下很是虚心的一句，“那应该怎么追？”
怎么追？
追什么？
追姑娘？
他要是知道至于现在还没成家吗？
长明欲哭无泪。
“这……属下也不好说。”长明努力想着自己以前听过的那些戏文，想着戏文故事里的男主都是如何做的。
“只是属下听说，这姑娘家都喜欢温和体贴、知冷知热的，还有就是，要不时的送些小饰物，不在乎这东西值不值钱，只为的是一片心意，还寄托着两人的情谊。”
“……还有的话，就是这姑娘都喜欢听好听的话，您可以多夸夸五姑娘；五姑娘那么好看，可夸的地方那么多，您就可了劲儿的说。”
刘曜的眉头越听皱得越紧。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感觉每一条都针对他、都是他不擅长的。
长明窥见主子的神色及时的闭上了嘴，“当然，您是殿下，大可不必这般。”
别说是皇家的皇孙，就是尊贵人家的公子有的对追求姑娘这行为都很是不屑。
他们自诩身份，有的是女人前仆后继，怎么可以放下架子去主动。
刘曜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的低声说道：“我，我又没说我不愿意。”
长明猛地一抬头。
“……我也没说我愿意。”
“……”长明：“是是是，那……您还在这站着是？”
某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看风景啊，苏家后花园的风景不错，有花有草，有树有水的。”
长明：“……那您继续看。”
别气出毛病就行。
.
估摸着前厅那边宴席差不多要结束了，苏妧又回到了前边，帮着一起招呼送客。
苏妙看到她，一脸促狭，“怎么回事？听说，你在后花园遇到了一位萧公子。”
苏妧：“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你就说是不是有这回事吧？”
苏妧：“祖母的寿宴本就给萧家下了帖子，萧家公子会来有何稀奇？”
苏妙嗔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少跟我装糊涂！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那意思。”
“那位就是祖母说的那个和你有娃娃亲的那个萧家二公子？”
苏妧不满的白了她一眼，“哎，你给我打住。祖母都说了那是两家人酒后的一个玩笑，谁都没当真。”
苏妙哼哼两声，“要是现在咱两家实力相当，你看他们当不当真？”
苏妧撇了撇嘴，无奈道：“是是是。所以咱们别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了行吗？”
“再说了，萧家也是江南的大户人家，别说这种实力不实力的，让人听见，还以为咱们家多势力呢。”
这话说得在理，苏妙点头，以后自己说话还真要注意点。
不过，
“你今日见了，觉得这萧家二公子怎么样？”
苏妧：“挺好的；一表人才，且为人健谈，但说话有度，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苏妙：“评价不错。不过健谈这一点我也是发现了；你知道席间他一个人对付了多少人的应酬吗？经商的门道可一点都不比官场轻松。”
苏妧笑道：“这是自然；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状元；不管从事什么，若是能做到行业顶尖。那都不是一能够小瞧的人。”
客人已经散的差不多，只有几个特别要好的，还在和苏林氏说话。
已经没有姑娘们的事了，苏妙挽着苏妧，两人顺着后花园慢慢回房。
苏妙忽然叹道：“其实，我有时候觉得萧二公子那样的也很好。”
苏妧：“你乍听此事的时候不是接受不了他将来经商不走仕途吗？”
苏妙摇了摇头，一五一十道：“我不是接受不了，我是觉得咱家父母们接受不了；其实照我自己，我是觉得能把生意做的有声有色，那就肯定也是个人才。”
“而且。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嫁给世家勋贵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嫁给一商贾是不是真有那么不好，都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
苏妧：“什么？”
“我想，如果嫁给京城那帮世家子弟，那咱们的后半生就只能锁在了深闺后院里；可若是萧二，你看他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的，且带着商队走南闯北，去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不同的风景，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不枉此生吗？”
苏妧听着苏妙的话。
不得不承认，苏妙说的最后那点，很吸引人。
她和苏妙其实都是不喜欢拘束的性子，加上家中长辈疼爱，除了宫宴等一些必要场合，其他时候完全不拘着她们，以致越发养得她们肆意骄纵。
逢年过节、甚至平时来了性子，都会出城游玩或者踏青赏花。
因为是未出嫁的女孩，那些官眷夫人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管不着。
但是要是嫁到那些人家做儿媳妇了，没有婆婆能接受一个成日出门闲逛的儿媳妇，就算婆婆开明慈善，世家的规矩也不会允许。
“听上去确实不错，可那和我们又没有关系。”
苏妙一脸八卦，“那萧二长得一点也不差，举手投足既有大户人家子弟的优雅气度，又有江湖侠客的风流潇洒，席间可是迷倒了不少小姑娘。你就真的一点都不……”
苏妧只觉得又荒唐又无奈。“这才第一面，你想我怎么着？”
“戏文里不都喜欢唱一见钟情的戏码吗？”
苏妧：“什么一见钟情，无非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才有的一见钟情，你见过两个蒙面看不到对方脸的一见钟情吗？”
“……”。苏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俊男美女，自然是有优势，这也是人之常情。”
“呐，你实话实说，你觉得萧二长得怎么样？”
苏妧认真的思考的一下，评价道：“剑眉星目，仪表不凡。谈笑得体，风度翩翩。”
苏妙笑：“这不就得了。”
苏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