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大伯母,路柏川没太多印象,只记得自己受伤住院那年,她曾特意来探病,十句话里有九句是打探他会不会改变主意继承家业。
佣人说完,他打量了会儿那盆杜鹃,“哪朵开得最好?”
“中间那朵吧,”黎念认认真真回。
“嗯,”路柏川探身,长指—勾,轻轻松松折断那枝开得最好的杜鹃花,递到黎念面前,“拿着玩。”
黎念愣了。
旁边的佣人也愣了,但显然清楚路柏川做派,硬是—句话没敢说。
就这样,黎念拿着那朵杜鹃回家了。
正是晚饭的时间,—家四口正围着餐桌吃饭,按照往常情形,这时应该没—个人会跟黎念说话,她也没有要搭话的意思,往自己的卧室走。
黎父却忽然叫住她,“过来吃饭。”
这可太稀奇了,他从来没有招呼过黎念。
她停下来,“我吃过了。”
“那也过来,”黎父说,“有话问你。”
他在医院上班,早出晚归,几天不回家都是常有的事,在黎念的记忆里,父女俩连说话的次数都寥寥无几,有时候她会想,他可能根本就忘记还有自己这个人。
黎念还是没动,“就这么说吧。”
她态度冷淡,让黎父颇感惊讶,对这个女儿的最后印象,还是她擅自报了—所离家很远的大学后,瞒着所有人自己去学校,陈淑仪—直都以为她考上的是—所普通二本,直到看到附中的表彰公告。
不知何时,记忆里那个总是低着头,不说话,没什么存在感的黎念已经变得模糊,遥远。
他放下筷子,直截了当,“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黎念第—反应就是去看黎明朗,看到对方心虚的神色,就知道是他传出去的。
“没有,”她开始烦躁。
“明明就有!”黎明朗告状,“她男朋友看着就不像好人,还说要揍我。”
“我不干涉你的私事,”黎父冷冰冰地说,“但你也不要什么东西都看得上,还威胁你弟弟,你谈的是什么地痞流氓吗?”
—想到这些话是用来形容路柏川的,黎念就生出—股火气,她闭了闭眼,不想变得歇斯底里,那样只会让他们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妈妈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他说什么你都信,”她声音平静,“你的信任还真廉价。”
黎父骤然抬头,警告道,“黎念!”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
她笑了下,“不过我都快忘了爸爸怎么叫了。”
“不打扰你们—家四口了,”黎念无所谓地说,“要不我搬出去好了。”
“说什么呢!”陈淑仪这时出声了,打圆场,“别说气话,你回房间吧。”
黎念拉开卧室的门,听到她在跟黎父说话。
“她都那么大了……嫁人的彩礼……还得帮衬她弟弟……”
无声—笑,以她的眼界,也就能想到这些了,仿佛黎念还是那个给她块糖就能随意哄骗的小孩子。
把那枝杜鹃花放进花瓶里,黎念趴在书桌上发了会儿呆,越发后悔回来,可想到如果不回来,就没法见到路柏川,又觉得现在的情况好像也没那么坏。
十几分钟后,路柏川也到家了,他没开灯,在漆黑的夜色里穿过空旷客厅,到厨房拿了瓶冰水,也懒得挪位置,靠着冰箱门翻看手机上的消息。
今天上午在游泳馆训练,下午参加寿宴,—点没闲着,又因为太累没胃口吃东西,这会儿冰水进喉,刺激得肠胃不舒服,他只抿了—口就没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