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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1V1+无男主+独宠】上辈子,谢凤仪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时,萧长宁是公主,亲自为她覆上璎珞红盖。谢凤仪成为皇后时,萧长宁是长公主,亲手为她带上九凤珠冠。终其一生,萧长宁都在护着谢凤仪,直至到她死的那天。重来一世,谢凤仪表示什么见鬼的太子妃皇后的,想想就晦气,谁爱做谁做去。她只要做萧长宁一人的裙上之臣!
主角:谢凤仪,萧长宁 更新:2022-12-13 17: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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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凤仪,萧长宁的其他类型小说《裙上臣》,由网络作家“龚喜我发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重生+1V1+无男主+独宠】上辈子,谢凤仪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时,萧长宁是公主,亲自为她覆上璎珞红盖。谢凤仪成为皇后时,萧长宁是长公主,亲手为她带上九凤珠冠。终其一生,萧长宁都在护着谢凤仪,直至到她死的那天。重来一世,谢凤仪表示什么见鬼的太子妃皇后的,想想就晦气,谁爱做谁做去。她只要做萧长宁一人的裙上之臣!
“我一手捧你上皇位,不是为了让你祸害臣民,更不是虐待我捧在手心里的人的!既然这个皇帝你当不好,那便换个人来当!”
清冷中透着极度嚣张的话,穿透整座宫殿,也穿透谢凤仪的耳膜。
她倏然睁大眼,一下坐起来,捂着胸口急速的喘着气。
“小姐,又做噩梦了吗?”谢凤仪还未缓过气时,幔帐被一只手掀开,露出一张焦急的小脸来。
“这次不是噩梦。”谢凤仪已经从梦中脱离出来,眼中也浮现起两分笑意,只嗓子还有点暗哑,“青黛,你给我倒杯水来。”
青黛见她脸色确实不错,才转身去给她斟了杯蜜水捧来。
谢凤仪一口一口的喝着,问了句,“今日是四月初六了罢?”
青黛点点头,“是的,小姐。”
谢凤仪脸上也有了笑,满是欢欣之色,四月初六了呢。
前世,她与那人就是在这一年的四月初六相识的。
今世,她也得保证按照原本轨迹不起变化,可不能因为她的重生而出现意外。
想着,她笑容更盛了几分,重生可真是个大好事。
在最初的不可置信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欢喜。
能够重来一次,就代表可以让前世那些遗憾,痛苦,悲楚在这次再不发生。
青黛见她笑得跟偷了小鸡仔的小狐狸似的,“小姐,你真的不用请人来看看吗?”
“最近你白日都很开心,夜里却总是噩梦不休,这……”
青黛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不用看,我没撞邪。”谢凤仪直接拒绝了自家丫鬟的提议,她只是有些上辈子不好的回忆还没彻底摆脱。
“等过了今日,我便不会再做噩梦了。”
想到这里,她将杯子递回给青黛,开心的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
青黛:“……”
她还是觉得她家小姐哪里都不对,这段时日里白日时不时露出的笑容,和府中那个磕破头变傻的小子不说一模一样,也是相差无几了。
若白日傻笑也就罢了,偏她夜里还总是做噩梦。
这不是撞邪是什么?
青黛觉得很该悄悄请人来,有鬼抓鬼,有邪驱邪才是。
“大姐姐,你起了吗?我来看你了。”谢凤仪正在床上扭着笑,听到这道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笑容一下散去了大半。
得,晦气的人来了。
“小姐还未起身。”门外,谢凤仪另外一个大丫鬟茶白的声音平板响起。
“让二小姐进来。”谢凤仪坐起来,丝毫没有下床梳洗整理好仪容再待客的意思。
青黛欲言又止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去了。
谢凤仪刚调整好一个最舒服的坐姿,一阵幽香气便已朝她袭来,她悄然翻了个白眼。
“二妹,沉欢这个香味,不适合你,以后换了吧。”
正缓步进来的谢昭听到这话脚步便是一顿,随即轻声缓语的应下,“知道了大姐姐,我只是极爱这香的味道而已,大姐姐既不喜欢,以后我便不用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凤仪摆了下手张口解释。
谢昭眼底轻划过一抹轻讽,她就知道她这个大姐最吃这一套。
谢凤仪只作未见,一脸真诚的看着谢昭,“我不是不喜欢这香,相反我很喜欢,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你用这香而已。”
这香,只有那人用,她才会喜欢,也是最适合的。
谢昭,不配。
谢昭笑容僵住,看着谢凤仪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眼前的人是谢家长女,她的大姐姐没错啊,怎么最近变化这么大?
以往十几年的含蓄内敛,友善纯良怎么像是一下被狗叼走了一样。
谢凤仪懒得理会她的小心思,懒懒的靠在床头上,一副我不想和你多说话的态度,“二妹看完我了吧,我还有点乏,想再睡一会。”
谢昭看她连敷衍客套的意思都没有,勉强又说了两句关心的话,起身离开了。
出了门后,谢昭回头看了眼谢凤仪的闺房,眼中闪过一抹晦涩。
身边丫鬟忿忿不平,“小姐,大小姐太过分了,你来看她,她怎么能这么般对你不客气。”
谢昭垂下眼,语气没有什么什么情绪,“在谢家同辈之中,她想对谁不客气都成,谁让她是谢凤仪呢。”
“可也不能……”
谢昭已经往前走去了,“好了,走吧。”
此时的房内,说要再睡一会的谢凤仪已经下了地,正让青黛给她找衣服。
青黛一边拿,一边还在嘟囔,“小姐,你确定真的要出去?夫人上次说了,让你少往外跑几次。”
“你也说了,是少跑,又不是不能跑。快点,我今日要早点出去。”
她要去守株待兔!
小半个时辰后,谢凤仪一身月白色长衫,摇着把折扇带着同样一身男装的茶白在青黛的唉声叹气声中愉快的走了。
谢凤仪和茶白熟门熟路的自谢府中摸了出去,“茶白啊,少爷我决定今天带你去咱们陈留最贵的名扬楼去吃饭,你高不高兴啊?”
“高兴。”茶白依然是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
谢凤仪丝毫不介意,“我就知道你会高兴,我也高兴,高兴的很。”
“嗯。”
主仆两人来到名扬楼时,酒楼刚开门。
“少爷我还没用早食,做点适合早晨吃的端上来。”谢凤仪边说话,边径直往楼上走。
她早已是熟客,名扬楼的小二都认识她,不用一路引她入座。
茶白掏出了银子扔给小二,木着脸吩咐,“我家少爷早食不喜太腻的。”
“好嘞,小的知道了。”小二飞速往后厨跑去了。
谢凤仪上了楼,直冲着最靠路边的雅间走。
刚走到一半,她蓦地停住,往后倒退了两步,视线投向刚经过的隔间,人站住不动了。
此时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在来回飘,她这么早出来,原是想守株待兔的。
但现在她还没开始守,兔子就已经送上了门,幸福是不是来得过于突然了?
突然的让她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跟上来的茶白见她停住脚步,整个人也似是愣了,便站在了她身侧,也往隔间去看去。
下一瞬,谢凤仪抬脚就迈进了隔间,“这位兄台也是早早出来吃早食的吗?巧了,在下也是。”
“更为巧的是,往日总是客满的名扬楼里,如今就咱们两桌食客,也是个难得的缘分。”
“若兄台不介意的话,咱们凑一桌吃,也多几分热闹,兄台意下如何?”
屋内正低头专注拨弄香炉的人闻声头都没抬,回了一句,“可以。”
谢凤仪听着这道声音,眼底有湿气不争气的涌上,她别开头掩去眸底波澜,再转回头又是满脸满眼的笑意,热情万分的抱拳相问,“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陆长宁。”
听到和前世一模一样的三个字,谢凤仪拳头不受控制的紧了紧,握拳的手往下压,身子也欠了下去。
她躬身到底,腰板压到了最低,一字一句说的无比认真郑重,话音却带着几分颤抖,“在下谢欢。”
茶白的眼神,倏然一变。
谢凤仪早已不是第一次男装出来,已然出来过无数次了。
陈留有不少地方,都知道她出自谢家,是谢氏的公子。
她在外也是能不用名字便不用,若是必要留名的时候,便留名谢曜。
谢曜是谢氏二房的公子,是谢昭的亲哥哥。
自幼就去了京都,甚少回陈留,陈留的人自然对他不熟悉。
不像是谢凤仪的亲兄长谢曦,在陈留多年,许多人都认识,不好冒充。
而谢欢,这个名字是她第一次在外用。
‘欢’这个字,是谢氏主母王氏为她所取的小名,愿她一生常欢喜,无忧惧。
若非极亲近的人,都是没资格唤谢凤仪这个小名儿的。
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谢凤仪将闺中小名报出来相交?
茶白心中惊诧时,本从她们进来也没抬起头,只一心拨弄香炉的陆长宁也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昳丽绝艳的脸来。
这一瞬,屋里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你说你叫谢欢?”陆长宁语气有点玩味,丢下手中精致的小钎子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是的。”谢凤仪眼中噙着满满的笑意,自行坐在了陆长宁身前。
她这次可没有骗人,比眼前人还要诚实。
至少她的姓氏是真的,名字也是真的。
可不像是对面人,名是真的,姓却是假的。
前世她们在名字上互相欺骗,才会让后来的事情那般难以挽回。
这次,她要坦坦荡荡。
对于她的自来熟,陆长宁并未说什么,只目光落在她脸上,“谢曦是你什么人?”
“是我家兄长。”谢凤仪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陆长宁看,越看越欢喜,恨不得上手去摸两把。
“据我所知,谢曦并无一母同胞的弟弟,只有一个妹妹,闺中小名单字为欢,是天下皆知的凤命女,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后。”
陆长宁说这句话时,不无嘲讽。
谢凤仪笑了一声,是,她确实是凤命女,从出生那一刻就是了。
否则也不会不按照谢氏字辈排行取名,而是用了‘凤仪’这么大胆的名字。
只因,这名字乃是皇帝钦赐,是未来必定要做皇后的。
天下间不知道多少人都羡慕她,羡慕谢家的好命。
但深知内情的,都知道‘凤命女’到底是怎么来的,眼前的人自然也在知晓之列。
“是啊,兄台的没错。陈留有谢,凤鸣于天。”
谢凤仪声音缓缓的,“但我觉得,这位谢氏女是不是真凤还未可知,倒是永安公主才是咱们大盛真正的金凤凰,担得起这个称呼。”
说着,她顿了下,换了个称呼,“殿下,你说我说的可对?”
她看着陆长宁,语气诚挚又自然,眼中是欢喜和欣赏。
我的公主殿下,你在嘲讽我,我却在夸你,你高不高兴啊?
陆长宁神色未变,只深深的看她,眸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直直看入人的心底去。
谢凤仪并不回避躲闪,让她看个够。
她们前世所有的错过与误会,皆因不够坦荡而起。
重来一次,她不想再有任何隐瞒。
半响后,陆长宁嗤笑一声,“倒是有点意思,你是怎么看出我身份的?”
怎么看出的啊,当然是用活了两辈子的经验看出来的。
要知道永安公主自幼长在帝王侧,看的是帝王术,识的是为君策。
男装时风姿无双,不见一分脂粉气,站在那就是个玉人般的贵公子。
她自己女扮男装得心应手,初时是真未看出永安公主性别来。
直到交往渐深,她才察觉出来。
后来她陪着永安在陈留到处游玩,结下了莫逆的交情,分开后也有书信往来。
再见面时,是她入了京准备出嫁时。
两人再见面,她才知‘陆长宁’是当朝唯一嫡公主永安,也是那时才知道,永安小名唤长宁。
她骗她的只有一个姓氏,国姓为萧,陆是永安公主外家姓氏。
她骗长宁的,则是一个名字。
两人在京中见面之前,都未真正猜透对方真正身份。
她当萧长宁是陆家嫡出女儿,萧长宁当她是谢昭。
因为名声误人,她在陈留听到永安公主是个飞扬跋扈,高傲至极,目下无尘的人。
谢氏在外为她竖起来的名声是贤良淑雅,仪态万方,雍容大气。
这样两个人,都不太可能女扮男装到处溜,还能结伴去乡下钻瓜田弄得满身泥土的。
她对着萧长宁时,又用的是谢曜的名字,始终未说出真正身份。
萧长宁出于信她和在谢氏的地盘上考虑,并未动用手段去细查她底细。
所以理所当然的以为她是二房女儿,用了自家哥哥名字出来玩的谢昭。
真正坦诚相见时,她已然是宣告天下,携十里红妆进京待嫁的太子妃。
萧长宁那时的目光,让她之后无数次想起来时,都心痛的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想过多少次,若是能重来该有多好。
在认识的一开始,她们就错了。
她们该相互坦诚的。
“大概是同为齐名美人儿的心有灵犀?”谢凤仪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北有永安,南有凤仪,绝色双姝,颜可倾国。”
“这并非是夸大,是事实之言。”
“公主殿下即使做了男装打扮,也掩不住倾国之貌。”
“况我也是着男装惯了的人,于这方面自是更敏锐些。”
“谢凤仪,你真是出乎我意料的有趣。”萧长宁靠在椅背上,目光莫测,身上透着浑然天成的威压感。
“阿欢。”谢凤仪似是没有察觉到萧长宁对她的气势压迫,“殿下叫我阿欢就好,那个名字并非是我喜欢的,我还是更喜欢谢欢这个名字。”
什么见鬼的凤命女,晦气的很,哪有做谢欢自在。
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不用顾忌这顾忌那。
“哦?”萧长宁眼中划过了一抹真切的惊讶,“你不愿意?”
“不愿!”谢凤仪语气坚定,她上辈子忍了让了,做了合格的谢氏女,当了太子妃又当了皇后,可她没有一日的开心。
她人生最为欢快的时光,是与萧长宁在一起走遍陈留的时候。
肆意飞扬,明媚灿烂。
萧长宁让她看到了人生另外一种活法,她想那么活着,与萧长宁一起。
做皇帝的皇后哪有做公主的裙上臣来的好。
“理由?”萧长宁身子微前倾了点,这是她对某件事极为有兴趣时,会有的下意识小动作。
“我只想找个比我还美的人度此生。”谢凤仪目光灼灼,盯着萧长宁的目光里夹杂着热切。
萧长宁:“……”
谢凤仪的目光,怎么觉得让她有点危险,活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
她眉梢挑起,“谢凤仪,你确定你要我将这句话说给我父皇去听?”
“阿欢!”谢凤仪再次纠正萧长宁对她的称呼,随即又有理直气壮的道:“这是实话嘛,谁不喜欢日日对着的是个绝世美人儿呢,皇子殿下们虽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但……”
她止住话头,没再往下说。
目前还活着的皇子中,和她较为适龄又还未定亲娶妻的,是八九十三位皇子。
这三位皇子,生的倒也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却称不上容色逼人。
比起永安公主来,那真是被甩出八百条街去都不止。
萧长宁似笑非笑的,“对皇子品头论足,挑瓜捡菜一般,这就是你身为凤命女的底气吗?”
“不!”谢凤仪仰起头,一脸的自信骄傲,“这是身为绝世美人的底气!”
“……”
在来陈留之前,打死萧长宁也没想到,被传了十几年的谢氏凤命女真实嘴脸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什么贤淑温雅,和婉柔美,这些溢美之词和真正的谢凤仪一文钱有关系吗?
除了传说中的容色倾城是真的,别的都和本人对不上。
就……就还怪顺眼的。
“那你想如何?”即使是谢凤仪不想嫁皇子,不想当皇后,这也由不得她。
凤命女是谢氏推出来的,是谢氏和皇家达成的共识。
不管谢凤仪愿意还是不愿意,她在出生起的那刻,命运就被注定好了。
如今她已经满了十八岁,最晚明年也将会进京待嫁,接着成为太子妃,这是她的宿命。
世家女儿,大多是没有资格为自己而活的,更何况谢凤仪还顶着这么个金光闪闪的名头。
“谢氏有女,生而为凤。”谢凤仪说着关于她的传言,“这个凤,大家只知出自谢氏,是谢氏长女。”
“却没有告诉天下,是谢氏长房长女,父谢之年,兄谢曦。”
“谢氏有大房和二房,二房长女也是长,亦是出自谢氏嫡脉。”
“谢氏这代的嫡支两房女儿,自出生起,从未出过陈留,囿于后宅,很少外出。”
“这本不该是世家女儿教养之策,在我这一代谢氏女之前,谢家对女儿的教养也同其他世家无二,出世见世历世。”
“如此方能养的心明眼亮,通透慧然,才能与其他家族联姻时,不坠家族清名,育养更加出色的后代。”
谢凤仪说着说着笑容淡了下去,“然而为了这个名头,为了保证谢氏一定能出个皇后。”
“不止是我与我二妹,我这一代与我相差两岁以内的陈留谢氏女,凡落地后生的秀雅美丽,便先不取大名,不上家谱。”
“再大一些,若见聪明伶俐,便也使人精心教养,且几乎不现于人前。”
“如此将近二十年,优胜劣汰。”
“出局的也分三六九等,最早出局的,会由族内出面,说一门高一点门第的好亲,嫁妆也会丰厚一些。”
“以此类推,越是最晚出局的,给的补偿便越好。”
“如今,谢氏还有两名谢氏女,均出落的美丽至极,冰雪聪明。”
“便是与我这谢氏嫡长女在一起相比,也并不逊色。”
“谁说她们两个,包括我二妹在内,不能取代我呢?”
“凤命女,本身就是个笑话!”
“谢氏女,只要年岁的当,都有成为谢凤仪的可能和资格。”
“唯有谢欢,才是真正的我。”
谢凤仪说到最后,眼底是浓浓的嘲讽和几许悲凉。
这就是世家,给予了她们生命,给了她们锦衣玉食,乃至常人所能及的地位。
却也牢牢困住了她们,让她们用一生去为家族厮杀拼搏,为家族门楣撑起荣光。
哪怕无上荣光的背后,充满了鲜血牺牲与算计,她们也不能有任何怨言。
只因,她们姓谢。
上辈子,她就被困在这个姓氏思维里,直到死亡。
这一生,再想用这一套困住她,想都别想!
“谢凤仪,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这个话吗?”萧长宁拿起茶壶,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我不是你们谢氏心腹,而是当朝公主,是皇室人。”
“你将谢氏这些隐藏的秘密说与我听,等于是将一把锋利的刀递到我了我手上,刀尖所指的正是你们谢氏。”
“你是有多恨你的宗族?才能在见我第一面,就将如此隐秘之事告知于我。”
“阿欢!”谢凤仪努力纠正萧长宁对她的称呼,直呼大名多冰冷啊。
以前萧长宁都是管她叫阿欢的,她很喜欢听。
萧长宁眉色不动,抬手将茶杯放置唇边轻啜了一口。
谢凤仪一错不错的看着,她家萧长宁动作真优雅,手真好看。
素白细长的手指握着青瓷的杯,太赏心悦目了。
“谢凤仪,你那是什么眼神。”萧长宁自幼长在御书房,陪在皇帝身边见惯了臣子。
出了御书房,还有后宫各色妃子,有皇兄皇弟和京中高门里的人。
她见惯了各色各样的眼神眼光,还从未见到过像谢凤仪这么怪异的。
人怪,眼神也怪,整个人都怪怪的。
明明是第一次与她见面,却仿佛和她熟识多年了,说话间也是随意自在,未见多敬着她这个公主。
这若是换做在京中,别说无人敢和她这般。
便是有,她也不会给好颜色。
可面对着谢凤仪时,她不知道为何,生不起任何的怒意来。
真是奇了怪了。
难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奇怪心理在作祟吗?
这种想法维持不到一秒,萧长宁便否决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谢氏再强,还能强过她这个公主去不成?
“自然是倾慕的眼神。”在她沉吟时,谢凤仪也拿过茶壶,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却不急着端起来。
“公主殿下容色之盛举世难寻,风姿仪止贵气天成。”
“阿欢一见欢喜,也不知为何,明明与公主你第一次见面,却仿若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友人,还是交情深厚至极的友人。”
嗯,厚到萧长宁出嫁多年,还杀回来为她做主那种。
她的公主殿下,是世上最好最重情的人呢。
“谢欢,倾慕这个话不是对谁都能胡说的,尤其是以你的身份。”萧长宁沉下了脸,身侧有冷意浮现。
有杀意!
茶白一下抬起头,手悄然抚上了腰侧。
在茶白手抬起时,萧长宁身后无声无息的也出现了两个人。
气氛顿时一片肃杀,茶白的手缓缓收紧。
谢凤仪恍若未觉这一触即发的紧张,也当萧长宁身后的人不存在,依然对着萧长宁笑靥如花,“我没胡说,自见了公主后,我字字句句皆真心。”
她笑着端着茶,敬了萧长宁一下,“而且,身份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不是吗?我的公主殿下。”
谢凤仪说到‘我的公主殿下’六个字时,语音轻糯,又甜又软。
莫名的,萧长宁心底似是被根羽毛轻轻抚了一下。
有点微痒,又有点说不出的酥麻。
眼前一身男装的女孩子笑得眉眼弯弯,眸子黑白分明,澄澈见底,看过来的眸光满是亲近和欢喜。
见了鬼了。
谢凤仪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长宁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中茶杯的杯璧,生平第一次有点无所适从。
她这次出京,一半是暗中巡游国土,一方面也是为了谢凤仪而来的。
她想看看被谢氏藏在深闺里基本不见外人,却名扬天下的凤命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但没想到,第一面会是这样的。
谢凤仪对她太热情了,也太友好了,压根不该是第一次见人时该有的态度,更不是见到皇室公主该有的反应。
正沉默着,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小二端着早食上来了。
“谢公子,这位公子,二位坐在一起了啊,那早食也放一起?”
小二端着食盘,征求着两人意见。
谢凤仪点头,“都拿到这里来。”
“好嘞。”
小二应着,将食盘上的早食一份份放到了桌子上。
谢凤仪在看到有份杏仁羹要被放在距离萧长宁身前时手一动,折扇扇柄伸出去拦了一拦。
“这个放我这里来。”
小二立时在空中掉转动作,将杏仁羹放在了谢凤仪身前。
萧长宁审视的目光,立时又投了过来。
谢凤仪依然是一副笑脸相对,端起杏仁羹拿起调羹吃了一口。
“口感不错,可惜你吃不得。”
永安公主萧长宁杏仁过敏,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谢凤仪却是知道的。
“谢家的手已经伸这么长了吗?”萧长宁声音冰凉,透着几分冷厉。
“和谢家没有任何关系。”谢凤仪云淡风轻的放下杏仁羹,抽出帕子按了下唇角,“是我梦到的。”
前尘往事如一梦,如今梦已醒,该清醒的活了。
萧长宁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信吗?”
“会啊。”谢凤仪坦诚的看她,气定神闲。
她为什么敢对萧长宁一分不忌讳,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呢。
不是她勇,也不是她莽,而是萧长宁清清楚楚和她说过。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她有好感,就是喜欢她,从见第一眼时就如此了。
这对一个生在深宫,长在帝王侧的公主来说,是很离谱的。
但就是真实存在的。
萧长宁对谢凤仪的亲近和信任感,仿佛是生来刻在骨子里的。
所以在今日再见时,谢凤仪几乎没有过多的犹豫,就选择每句话都实话实说。
这是两辈子的经历,赋予谢凤仪的底气。
面对着自信满满的谢凤仪,萧长宁心里那股子莫名的怪异感越发强了。
她是想反驳谢凤仪的,然而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想要做出生气的架势来,也做不出来。
萧长宁有点抗拒这样的情绪,可在目光触及到谢凤仪充满了信任与欢欣的眸子时,心中又不自由自主的升起几分喜悦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长宁心情糟糕透了。
“公主尝尝这个,你一定会喜欢。”谢凤仪夹了一个玲珑包放到了萧长宁手边的碟子中。
“这是名扬楼很有名的吃食之一,别家做不出这样的味道来。”
“等咱们用过早食,我带你好好逛一逛城内。”
“待城内逛完了,过两日再去乡下走一走。”
“谢家在远郊有一座别庄,里面有一方温热泉眼,用里面的水泡身子,很能解乏和养身。”
“届时我们可以去泡一泡,我亲自侍奉公主。”
萧长宁皱了皱眉,她总觉得谢凤仪话里话外还透着异样的意思。
可仔细去想,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她是公主,谢凤仪是臣女,即使身负凤命,未来能为后,也是以后之事。
此时她侍奉自己,并无不对之处。
谢凤仪见她对自己的话起疑,又摸不到痕迹的疑惑样子,得意的暗笑了一声。
重活一世就是好,换做她来逗着萧长宁玩了。
她的心情真是好极了。
看她眼角眉梢掩不住的喜悦,萧长宁唇角也不受控制的勾了起来。
这丫头虽说怪里怪气的,这模样生的却是真的招人喜欢。
小脸吹弹可破的,皮肤一看就嫩极了,不知道上手摸一下会是什么感觉。
等等,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明明和谢凤仪是第一次见面,刚才还很不愉快,怎么这会就想要去占便宜了?
还有,她为什么压不下去自动上扬的唇角?
萧长宁生平第一次懵了。
接着她就没能缓过劲来,先是在谢凤仪的灿烂笑容里昏了头,莫名其妙的和她一起吃了早饭。
嗯,还吃了很多,吃的非常饱。
然后……
“公主,出门在外,我不能直接如此称呼,不若我叫你阿宁可好?”
谢凤仪一双灵动的眸子眨啊眨,清澈见底的瞳孔里,清晰的印着她的倒影,认真且执着。
萧长宁心里想的是当然不行,她的小名当世没有几人能叫得。
纵然谢凤仪是以后的皇后,此时也不配。
然而,她的嘴没有理会她脑中的想法,仿佛有自主想法的说了句,“可以。”
“我就知道阿宁最好了。”谢凤仪一把搂住萧长宁的胳膊,笑靥如花,开心极了。
萧长宁被猛然抱住的恼怒还没来得及提起来,就已经冰消雪融,被谢凤仪这么亲近,感觉好像还不错?
她手指微动,示意隐在暗处的暗卫不用出手。
她则是被谢凤仪挽着胳膊往前走。
茶白面无表情的跟在两人后面。
萧长宁很快发现谢凤仪拉着她要干什么了。
她拉着她逛铺子!
还是胭脂铺子!
她顿时一言难尽。
她们两个是男装啊,并且还以这么亲近的姿态走进来,然后挑胭脂。
这落在别人眼里,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这口脂颜色不错,倒是蛮适合谢凤仪的。
谢凤仪样貌生的清丽如诗,乍看不太适合过于过于艳丽的颜色。
但容貌从不是判断一个人适合何等妆容的标准,谢凤仪举手投足间风度极佳,眉宇间大气疏朗。
这样的风蕴,她压得住任何华服艳妆。
嗯?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评价?
她才和谢凤仪见第一次面啊,过程也不算很和谐。
她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给谢凤仪挑起口脂来。
没等她想出个脉络来,已经被谢凤仪吸引了心神,“阿宁,你看这个。”
谢凤仪手里拿着的是一粒香球,递到萧长宁面前,“你闻闻。”
萧长宁凑头过去嗅了下,“唔,这个香气……”
还怪好闻的。
谢凤仪歪头看她,“喜欢吗?”
“嗯,不错。”萧长宁自幼是珠玉绮罗中长大的,从未缺过任何东西。
面对感兴趣的东西,自然不会扭捏。
“送你了。”谢凤仪将香球放入萧长宁手中,“自今日起,这香只归你一人所有。”
萧长宁不意外谢凤仪会送她,对她后面那句倒是有点意外。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谢凤仪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猜到了自己表达的用意。
她‘啪’的一声打开折扇,一派如玉公子般的风流倜傥,“这香名为沉欢,只有谢家能调制出来。”
“我认为此香气只有阿宁最配用,别的人用都差点意思。”
“我今日以香相赠,便如同……”
她眼尾微挑,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头吩咐,“茶白,去知会一声,沉香自此不对外买卖和族中使用,专供永安公主一人。”
萧长宁还在思索她后面的未尽之语,有心想问,直觉又告诉她最好不要问。
她素来相信直觉,便压下了相询之心,手一动将香球放入袖中。
她确实很喜欢这味香。
谢凤仪见她压了好奇,没有问她刚才故意没说的话,倒也不失望。
如果萧长宁问了,她定会如实相告。
但那样的后果肯定是萧长宁当场气怒翻脸,她想要再哄回来,也得费点时间。
毕竟现在是她熟悉萧长宁,而萧长宁对她还防备重重。
这会能和她走一起,无非她凤命女的身份和对她的那份天生亲近感。
若是她再招惹下去,萧长宁绝对不会太客气的。
她用折扇挡住嘴,目光落在萧长宁侧脸上,无声的将后面的话自说自全,“便如同定情信物了。”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萧长宁却还是察觉出来了,“你在说什么?”
谢凤仪将挡脸的折扇一动,将头凑了过去,扇子挡住两人的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说阿宁的侧脸也好美,令我惊为天人。”
萧长宁:“……”
谢家到底是怎么养的谢凤仪,怎么将人养成了这样?
好好的世家小姐,未来的皇后,活像个女流氓一样,见人就调戏。
萧长宁望着谢凤仪近在咫尺的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如同蝴蝶舒展的双翼。
比上好白瓷还细腻柔白的小脸上,满是笑意。
萧长宁忽然也起了点恶劣的心思,伸手捏了一下她下巴,“阿欢同样也美的令本宫侧目呢。”
谢凤仪喜欢极了两人如今的距离和氛围,眨了眨眼,眸中满是欣悦,“能令阿宁喜欢,阿欢很欢喜。”
不知为何,在对上她眸子时,萧长宁心底某根弦似乎被拨动了下。
她刚要说话,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喂,你俩两个大男人在做什么!”
谢凤仪差点毫无风姿仪态的跳起来骂娘。
她营造出来的暧味氛围啊,瞬间没了。
哪个不长眼的,来坏她的好事。
谢凤仪一下将扇子收了,对声音来源地怒目而视。
一眼过去,她的火气瞬间冰消雪融,变成了意外,“二哥,你怎么会在这?”
在看清她的脸时,对方比她还激动,直接跳了起来,“我去,阿欢你你你你你……”
“我怎么了?”
“你怎么会在这?”
“这话不是我刚才问你的吗?”
“咦,好像是诶。”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
“我刚从京都回来,路过这里,看到你和这位公子,咳咳咳……”
话说到这,说不去了。
谢凤仪见他支支吾吾的,摇了摇头。
指着他给萧长宁介绍,“阿宁,这位是我二哥,谢氏谢曜。”
听到自己被介绍,谢曜刻在骨子内的礼仪,令他立时行了个平辈见礼的礼节。
“在下谢曜。”
随即才礼貌的去看萧长宁,在看清萧长宁的脸时,眼中一亮,“兄台的风姿仪容令人心折。”
然后在打量了萧长宁两眼后,又有点疑惑,“还似有几分面善,不知在他处可有见过?”
谢欢在一边轻笑,萧长宁作为唯一的嫡公主,又被皇帝捧在手心宠爱。
当然在京内名声很盛,谢曜作为谢氏子弟,自然是见过萧长宁的。
只是如今萧长宁换了男装,又故意弱化了女儿气,谢曜又不是个多细致的人,自然是认不出来的。
这点,萧长宁也明白,也还了个礼,“在下陆宁。”
“陆……”谢曜品了下,恍然大悟,“我知道你的身份了!”
“你是承恩侯陆家的人!”谢曜语气笃定自信,目光又扫了萧长宁几眼,“你是永安公主的表哥?”
“是啊。”谢凤仪替萧长宁回答了,还追问谢曜,“是不是和永安公主生的有几分相似?”
“是啊是啊是啊,不愧是亲表兄妹。不过……”谢曜皱了皱眉,“陆家的人我基本都认识,我怎么没在京都看到过你?”
“他自幼身体不太好,一直在老家,最近身体大好了,家里才放心他出来游历。”谢凤仪蒙起谢曜来,眼都不眨一下。
萧长宁:“……”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预备好的说辞的?
谢曜一点也没怀疑谢凤仪的说法,他的心思已经移到了谢凤仪一身男装出来逛胭脂铺子,还和陆家的少爷形状亲密上了。
这要是被家里人知道,谢凤仪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谢氏的家法,可不是光摆着好看的。
一想到家法的严酷,谢曜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脸一板拿出兄长的风范来,“阿欢,跟我回家。”
“二哥,你看一下外面。”谢凤仪朝外面扬了扬下巴。
“嗯?”谢曜顺着她往外看了眼,并未看出哪处有异常来。
“外面阳光好不好?”
“好啊。”
“温度是不是也很适宜?”
“是啊。”
“街上的人,也比往常多了不少对不对?”
“对啊。”
“那你看我傻吗?”
“傻啊。”谢曜下意识的顺着答了后发现不对,又赶紧摆手,“不傻,不傻,阿欢最聪明了。”
谢凤仪笑得一脸无害,“所以,既然阳光这么好,温度也适宜,很多人都趁着这好天气出来,我又不傻,我怎么可能会和你回去?”
话落,她不由分说拉住萧长宁的胳膊往后一退,同时还喊了一声,“茶白。”
茶白二话不说,一个闪身挪到脸色起了变化的谢曜身后,干脆利落的一个手刀劈了下去。
谢曜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往一侧倒了下去。
茶白一把接住谢曜,将人交给了陡然出现在铺子中的一人手里。
“……”这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的一幕,让萧长宁差点没反应过来。
然后她就眼看着谢曜的暗卫默不作声的接过被茶白劈晕的谢曜,径直往铺子后面走去。
茶白则是同时从袖中拿了个玉佩在铺子里伙计面前一晃。
伙计刚要叫喊的嘴,一下闭上了。
一边萧长宁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谢欢的丫鬟和谢曜的暗卫,配合的很默契啊,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她见谢曜被抱着消失在门后,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谢凤仪。
谢凤仪的笑容和之前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有眼中温情多了些许,“阿宁别惊讶,我和二哥这样习惯了。”
“你不知道,我第一次溜出来逛,就是被他看到打晕扛回去的。”
“人嘛,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然后接着无数次。”
萧长宁听她说完,“后来的无数次,都是你把他打晕吧。”
她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谢凤仪点头如小鸡啄米,“是呀是呀,阿宁你真不愧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看我看的准准的。”
命中注定……
她可真敢说。
萧长宁眉头皱了起来,“谢凤仪,你的遣词用句之不恰当,让我很怀疑谢家把你推出来,是故意来祸害我萧家江山的。”
“阿欢,阿欢,阿欢!”这么诛心的话从当朝嫡公主嘴里说出来,换做别人早大惊失色了。
谢凤仪完全不在意,关注点只在称呼上,十分执着的纠正萧长宁对她的称呼。
随即又贴近萧长宁一点,声音透着点委屈,“我只对阿宁你一人如此,旁人我绝是不会如此的。”
萧长宁:“……”
你的重点完全放的不是地方啊!
没等萧长宁继续发作,谢凤仪拉着她往外走,“阿宁,走走走,咱们继续去逛。”
萧长宁被她拉出了胭脂铺子,又被拉去了首饰铺子,接着是武器铺子。
全程谢凤仪的嘴就没停过,每到一个店铺,都会送萧长宁一样东西。
有的贵在精巧,有的贵在巧思。
总之每一样都不落俗套。
谢凤仪直接都让茶白给拿着,丝毫不怕累到自家丫鬟。
走了一大圈,谢凤仪又将萧长宁带到了茶楼,只要了一壶茶和两样糕点。
茶刚上来,茶白又出去一趟,拎回来几样糕点来。
等都摆到桌子上一看,萧长宁登时目光一凝。
这里每一样糕点,都是她喜欢的。
就连刚才谢凤仪点的茶,是白毫银针,也是她最喜欢的。
这点知道的人就更少了,就和她对杏仁羹过敏一样。
世上知道她喜欢白毫银针的,不超出五人之数,其中绝对不该有谢凤仪一个。
萧长宁无声的看着谢凤仪扬着笑靥给她指糕点,“这些糕点,都是陈留手艺最佳的糕点铺子里买来的。”
“或许做的不如宫中的精致,味道却不比宫中的差。”
她说着,从碟中拿起一块荷花酥,掰了一半放到自己嘴里,另一半则是递到了萧长宁嘴边。
“阿宁,尝一尝,很好吃的。”
理智告诉萧长宁,这个糕点她不该吃。
然而鬼使神差的,她张开了嘴,任由谢凤仪将半块荷花酥送到了她嘴里。
糕点很酥,入口即化,确实比宫中的还要好吃一些。
不对,她怎么也被萧长宁给带偏了思绪。
这个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谢凤仪知道的太多了。
她刚要沉下脸,唇就被谢凤仪的手指轻轻抚摸而过,“阿宁你嘴上刚沾了一点残渣,我帮你擦掉了。”
谢凤仪笑得就像是成功偷到鸡仔的小狐狸,得意的样子一点都遮不住。
她还将手指放到给萧长宁眼底下给她看,上面沾着小小的一粒渣子。
然而萧长宁并没有在意她手指上的糕点残渣,而是处于一种震惊或者说复杂的心情中。
自打她记事起,从未有人在她面前如此大胆。
除了她的父皇外,也没有人敢对她做这么亲昵的动作,甚至包括她的母后在内。
谢凤仪她哪来的胆子!
谢凤仪对于萧长宁眸子中的晦暗压根不在意。
她家的阿宁,此时纵然再是怀疑她,也不会对她不利。
这点自信她是有的。
说来,这大概也是身为凤命女的一点点好处。
按照在她祖父和皇帝私下达成的统一意见,她没有出事前,未来的太子妃,皇后都只会是她。
当然,皇帝不会知道送入京的她是哪一个。
只要是谢氏承认的谢氏长女,是能担得起皇后之位的人,那就是拥有凤命之人。
现在她还好好的,自然凤命女板上钉钉就是她。
萧长宁仅凭这点,也不会伤她分毫。
谁让萧长宁虽然只是个公主,胸襟眼界实则都被皇帝养的极大呢。
若不是本朝不允许立皇太女的话,皇帝怕是真会立了萧长宁来继位。
若真的可以那样的话,这个凤命女她肯定心甘情愿的继续当下去。
让她给萧长宁当皇后的话,她能载歌载舞一路蹦跶着进宫。
可惜了,上辈子萧长宁最终只是长公主,她这个皇后也当得晦气的很。
好不容易再见到萧长宁时,却也很快就阴阳两隔了。
谢凤仪想着,舒了口气。
重生真好,她爱死重生了。
“阿宁,和我回谢家吧。”她热情相邀,丑媳妇要见公婆,漂亮媳妇更要见。
她不在意谢家许多人,可对于一心爱她疼她的母亲,她是无比在乎的。
谢曦目前不在陈留,去了京都,就以后再说。
谢曜已经看到了,也可以扔到一边了。
目前在陈留的谢氏人里,她只剩下想要母亲看看萧长宁了。
“好啊。”萧长宁几乎都没有犹豫,就应了下来。
她来陈留就是为了谢氏和谢凤仪而来。
如何谢凤仪见到了,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能将未来的皇后养成这个德行,无论如何她也该去谢氏近距离领教一下。
还有谢凤仪之前所说的凤命女备选,她也预备看一看。
谢凤仪神神叨叨的,没个正经和正型,对皇后之位不但不期待,反倒还很嫌弃的样子。
如果这是谢凤仪真实的想法,那么谢凤仪真的不太适合做个皇后。
看她对自家兄长的手段就可见一斑。
本朝风气并不十分封建,可以说相对于前朝开放许多的。
但也没能开放到,为了不和兄长回家就一掌劈晕的。
父母兄长,对于女子有很大的约束力。
而若是在家中有话语权的兄长,还能做主女子的未来。
若是谢凤仪不是凤命女,依照谢曦在谢氏族内的地位和自身的能力,也能左右乃至决策谢凤仪的婚事。
所以家中有兄长的女子,也许在家中会和兄长们没大没小,说话做事随意一些。
但一旦到了外面,绝对是乖乖尊敬着的。
在萧长宁认识的所有女孩子里,没有一个敢像谢凤仪这么做的。
别说做了,就是想都不敢想。
谢凤仪却做得顺手极了。
她对谢氏和谢凤仪,都升起了特别浓厚的兴趣。
她对谢凤仪的疑心依旧,却又莫名相信她没有在说谎,也不会做任何对不利之事。
说不上这种感觉是哪来的,反正她的直觉就是很笃定的告诉她,哪怕谢凤仪从见到她第一眼到现在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换做别人已经不知道死几次了,她却是可以信任的。
很怪异,很令她摸不到头脑,可她还是选择信任。
因为她的直觉,曾经让她躲过了很多算计和危险,连她的父皇都称赞过她天生直觉的敏锐,堪比丛林中的野兽。
谢凤仪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阿宁你和我是自家人,我便不给你特意安排客房了,显得生疏也客套,你就和我住一起吧。”
先拉近距离说是自家人,今晚过后就可以说是房里人了。
至于谁是谁的房里人,那个不重要。
一想到今晚萧长宁能和她同塌而眠,她就恨不得立马天黑。
“阿宁,来喝茶。”她美滋滋的给萧长宁斟茶,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萧长宁觉得她很像某个遥远的游牧民族传来的一种犬。
因为全身纯白,长相讨喜,便被人敬献到了宫里。
初入宫时,是小小的一只,雪团子一般,她看着喜欢,便养着了。
结果不过几个月,便长得不比细犬小了。
但比细犬长得漂亮多了,且越长越好看。
自她养了起,那狗的一双眸子就永远无辜且热烈的看着她,性格也很活泼和孩子气。
她很喜欢,在身边贴身养了六七年,日日带着玩。
没想到现在她能遇到个和那只狗有神似表情的人。
而那只狗,如今已经没了。
喝了原本要给她的有毒补药,在她怀里呜呜叫着,眼泪一直流,最后逐渐冰冷。
她没有掉一滴泪。
只是在埋了狗之后,动用了皇帝暗卫中行事最残忍的一队人。
所有在这件事伸手的人,都被她揪了出来。
从犯交给了暗卫,主谋是她亲自动的手,当着满宫人的面。
自那以后,她就有了狠戾的名声。
毕竟在世人眼中,她为了一只狗就如此,手段过于酷烈。
但大家同时也懂了,只要是永安公主身边的,哪怕只是一只狗,也是绝不能动的。
萧长宁想到昔日爱宠,心底还有个地方隐隐发痛。
那些人不知道,她的狗在她眼中,比她的某些哥哥弟弟还要重要。
皇子不如狗,说出去很可笑,没人会信。
在她这里就是事实,是皇帝也清楚的事实。
谢凤仪见她盯着自己走了神,收了始终挂着的笑意,轻声开口问她,“阿宁,你是在想糯米吗?”
萧长宁前世很多次的和她说过,她看她的眼神和神情甚至是性格,都很像她养过的一只叫做糯米的狗。
她去了京都后,还和萧长宁去看过糯米。
坚强的如同铁打的,万年都不掉泪的萧长宁,在糯米的坟前掉了泪,也哭化了她的一颗心。
“是啊。”萧长宁并不意外谢凤仪猜到了她此时的想法。
毕竟谢凤仪对她不为人知的一些隐秘都知道,更何况一只被传遍了天下的狗呢。
她直视谢凤仪,直直看进她眸底去,“谢凤仪,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对啊,有什么不对的。”谢凤仪往后一靠,后背靠在椅背上,唇角微挑,露出抹许冰冷的笑来。
“有些时候,唯有铁血手腕,才能让有心人熄了龌龊的心思。”
“你是为了糯米,又不是单纯为了糯米。”
“大家眼中只看到你是为了狗斩杀了那么多人,但重点难道不是糯米代你受了那份毒吗?”
“你那时病的昏昏沉沉,若是你就将糊涂着将药喝了呢?”
“结果会是如何?是死的就是你。”
“既然害人不成,就该做好被清算的准备。”
“人命这个东西,说贵也贵,说贱也贱,端看放在哪里说了。”
“毒害嫡公主,株连九族都不是不可以。”
“至少你没有做到那么绝,若是我的话,我怕是会的。”
“这世上,敢伤你者,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轻描淡写的饶过。”
谢凤仪说的云淡风轻的,看向她的目光依然亲近柔软,萧长宁却听出了几分血腥狠戾来。
她更弄不清谢凤仪了。
她作为深受帝宠的公主,长在那么个外表威严堂皇,暗里人心鬼蜮的地方,人人鬼鬼的自幼见多了。
在她面前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自然也能分辨出来。
谢凤仪的话很认真,没有一个字是虚假,她能确定。
也正是如此,她才无法对谢凤仪有个清晰的评价。
看着不正经极了,说话做事也不似世家出来的女儿。
不是风姿礼仪,在这方面她极好。
哪怕随意懒散,有些东西也是掩不住的。
一举一动间,都浑然天成的优雅贵气。
居移气,养移体,谢凤仪的仪态举止,一看就是刻在骨子里的。
真正世家里好好教养出来的人,基本都是如此。
这是积累了不知道多少代,才能养出来的气质,也是乍富的豪门,永远也养不出来的。
如今世家虽然没有前前朝和前朝那般煊赫了,没落了许多。
但有些东西,世家一日不死的彻底,就会永远存在。
她指的是她的行事风格,她认识的世家女端庄慧然的有,聪敏灵巧的有,高洁清冷的也有。
她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说话永远不会毫无保留,每句话说出都能有再挽回的余地,说一分留三分。
谢凤仪真的是坦荡荡,说话半分不遮掩。
眼光和格局也很好,从她的话里也能听出来,她心也狠得下。
如此来看,她又适合做个高位者了。
做皇后,太心软可不行。
胸襟要有,手段也要有,少了哪样都不成。
谢凤仪,真是有点意思。
“你的意思,我人杀的少了?或者说,株连的范围小了?”
萧长宁玩味的看着谢凤仪,她直到现在,才开始真正有点欣赏这个名扬天下的凤命女了。
“是啊。”谢凤仪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语气轻松的仿佛是在说外面天气有多晴好。
“换做我的话,我会让死的人再多至少三倍。”
“嗜杀残忍的名头都背了,为什么不再狠一点?”
“你的手下留情,不会令人感激,逃过命的人,只会恨你入骨。”
“世家有人犯错,尚且全族都会受牵连。”
“哪怕不会举族问罪,犯事者身边亲近的人,也绝不会留下。”
“自古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
“阿宁,你的心,委实是软了点。”
萧长宁扬起了眉。
这话,是她第二次听。
第一次是她的父皇说的,在京都在说她手腕铁血时。
她的父皇在紫宸殿语重心长的说她,心还是太软了。
除此之外,就连生她的母后,看她的眼神都带着躲避和些许惧怕和……嫌弃。
没想到,她居然能从别的人嘴里听到同样的评价。
“不过没关系,你年纪到底还小,才堪堪过了十八岁,等再长几年就好了。”
谢凤仪语气老气横秋,还带着点安抚。
萧长宁笑了,“我年纪小?咱俩好像并未相差太多。”
言外之意,咱都是差不多大的姑娘,你装什么大辈儿啊。
萧长宁没有意识到自己话里的自然和随意。
谢凤仪注意到了,笑意一下温暖了起来,宠溺的看着萧长宁,“我梦里经历的多。”
她可比萧长宁多了一世经历呢,现在当然要比她强许多。
嗯,上辈子是萧长宁护着她,这辈子该她护着萧长宁了。
她眸光又软又暖,“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
萧长宁很想嗤笑一声,她一个公主,还需要她一个连个身份都有可能被代替的小姑娘来保护?
可在对上谢凤仪的眸光时,她的话说不出来。
说不上为什么,话就是梗在喉口,说不出来。
******
谢凤仪带着萧长宁回到谢氏祖宅时,已然下午了。
谢曜早就醒了,手里提着根棍子,杀气腾腾的立在谢凤仪偷溜出去的角门处。
谢凤仪远远的看到了,眼角一抽。
“阿宁,我们从侧门走。”
萧长宁也看了眼正在角门晃荡,还时不时拿着棍子在半空中挥舞两下的谢曜,点了点头。
正门非重大时刻,基本是不开的。
若是萧长宁摆明了身份来,自然是要大开正门迎接的。
她现在是以陆宁前来,只能走侧门。
两人转身往侧门处走,“你和谢曜关系倒是好。”
谢凤仪笑,“他是我二哥。”
二房的二叔二叔母和谢昭都不是心思多良善的,谢曜却是很好的。
上辈子,谢曜就和她亲近,一直亲近。
“他在京中的名声……”萧长宁话都要到嘴边了,想起刚才谢凤仪对谢曜的亲近,到底略顿一下,稍微斟酌了一下用词。
“比起你兄长有所不如,甚至还不若你们谢氏一些旁支子弟名声响。”
萧长宁语音慢慢的,说完还扫了眼谢凤仪的脸色,看她的反应。
谢凤仪倒没有任何不悦,甚至很开心。
萧长宁在顾忌她的想法,才会如此温和,这足够令她心花怒放了。
“嗯,我知道,我二哥他学问不是太好。”谢凤仪眼中带笑,语气清浅,并不以为耻。
萧长宁心说,谢曜学问可不是简单的不太好,是差到一定境界了。
谢凤仪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又说了句,“学问并不代表一切。”
萧长宁颔首,“我明白,人都是各有所长的,文不成还有武,武不就,还有旁的路。”
“他要是不生在你们谢氏,只要在别的方面有所建树,也是可以的。可惜了。”
这声可惜,萧长宁并没有什么情绪。
若不是看谢凤仪顺眼,她都不会加上这句。
“是啊,二哥不该生在谢氏。”谢凤仪顺着萧长宁的话往下说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但谢氏,又有什么脸去嫌弃自家子弟呢。”
“天下文气,孔占一分,谢占一分,文学之首,北孔南谢。谢氏也配?”谢凤仪的嘲讽分毫不掩饰,压根没有引以为荣的骄傲感,反倒是有点恶心。
“谢氏起源也可追溯到上千年前,历经风风雨雨都未曾失了传承。”
“按照百年豪门,千年世家来说,谢氏确实是当之无愧的世家。”
“自谢氏有了名气起,基本没有太低谷过,一直到前朝起,才日渐式微。”
“本朝建立之前战火飞扬时,谢氏的世家气节就是守门不出当乌龟。”
“等到天下都平定了,太祖在京都坐稳了龙椅,谢氏子弟才真正入朝。”
“而孔家是如何的呢?即使在战乱时,也始终在不停的兼济百姓。”
“太祖在建立本朝前,孔家祖宅所在地曲阜曾遭遇围城。”
“孔家在曲阜的全部子弟都身穿族服自祖宅而出,立于城墙之上,站于百姓身前。”
“谢氏拿什么和孔家比肩?有什么脸说和孔圣人之后人同占天下文气?靠脸皮吗?”
谢凤仪简直都想要笑。
笑谢氏的自吹自擂,笑谢氏的丑态百出。
她抬起手摸了摸谢氏祖宅的院墙,眼底一分温情都没有,“阿宁啊,我们谢氏呢,从根子上已经烂了。”
所以才会搞出什么凤命女来,想要急不可待的再立起来,再重现昔日谢氏风采。
可如今的谢氏人从来没想过,谢氏往前数个千八百年的,从没有过舔着脸去和皇家联姻的。
曾经皇位上不知道多少个皇帝,想娶个谢氏女都求而不得。
毕竟在谢氏眼里,不管是造反上位的,还是打着清君侧或者为民请命的旗号坐上龙椅的,腿上的泥还都没洗净呢,哪里配上谢氏的女儿。
等过了几代,皇家腿上的泥洗净了,谢氏也没多看得上。
随意指个旁支女给皇帝,也会被皇帝敲锣打鼓欢喜雀跃的迎回去做皇后。
那才是真正的世家风采,是有着世家风蕴傲骨的谢氏。
现在的谢氏,真不配顶着个谢字,太给祖先丢人了啊。
听着谢凤仪抨击自家,萧长宁目光晦暗,静静听完谢凤仪的话后,才问她,“如你这样清醒的谢氏子弟,在你们谢氏还有几个?”
“你这个提问,问的非常好。”谢凤仪收回放在墙上的手,停住脚步去看萧长宁,“你觉得族长都跪下了,不想跪的人会如何?”
“谢氏基本不杀自家族人,可在大家族内想让一个人或者一些人不能发出不同的声音来,太容易了。”
谢凤仪脸上还在笑着,笑容却一分温度都没有,“这样的谢氏,也难为你们看得上。”
萧长宁抿了下唇,倒也不是看得上,而是……
她看了眼谢凤仪亮如繁星的眸子,心底的实话说不出了。
她将话题又拉了回来,“谢曜这样,你们谢氏会如何安排他?”
谢氏自然敢说能与孔家比肩,那么谢氏嫡出的公子,学问就算不极好极好,但也不能差。
如谢曜这样的,在京都都快成了谢氏之耻了。
不知道多少人笑话谢曜,还笑话谢氏。
“待及冠后,他会被召回祖宅,与满腹诗书的才女成婚,诞下后代,然后不让他沾手教养之事。”
“此后他的任务,就是为谢氏传承嫡系子孙。”
萧长宁:“……”
谢氏还真是令她惊喜。
这就是世家之首?是挺可笑的。
“所以阿宁,我不会让我二哥变成这样的,我也不想让谢氏毁在这份蝇营狗苟的算计上。”
“不破不立,谢氏最需要的不是继续辉煌,而是认清自己。”
萧长宁听出她的意思,眉心微皱,“你想做什么?”
“我要把登天梯给他们打掉,把他们从云端上拽下来。”
谢凤仪声音很轻,却蕴含着无上的坚决。
她若不将谢氏给按下去,她一旦不做皇后了,那么她的母亲,她的大哥,谁也活不了。
不过话说回来,上辈子她做了皇后,最后也没护住想护的人,也是挺失败的。
这一次,她是定要护住在意之人的。
她看了若有所思的萧长宁一眼,敛去眼中和身上的冷意,瞬间换成暖意融融。
也许这条路会比较难,但是她不怕,她有萧长宁陪着。
只要她的阿宁在,未来的路对于她而言,都算是坦途。
“我们走吧,我先带你去见我娘,她是个世上最好的母亲,你会喜欢她的。”
她挽住萧长宁的胳膊,带她走到侧门,入了谢氏老宅。
谢氏老宅已然有千年以上历史了,到了一定年限便会修葺。
但基本都是保持着原样不动,只是在这些年中扩了又扩。
谢氏的嫡系,自然是住在曾经最初建的庭院中。
萧长宁自入了谢氏宅子后,就随意打量着。
建筑倒是符合世家风格,看似低调朴素,实则花草树木无一不是精品。
随便门上一个门匾,墨宝都是有来历的。
主宅院落的安堂二字,更是建立祖宅那一代家主的亲笔题字。
谢家安堂,祖宅的中心。
谢凤仪自侧门而入,一身男装也没换,直接带着萧长宁一路往安堂走。
路上遇到的仆妇,都极有规矩,行礼时都带着不卑不亢。
对于谢凤仪的一身男装,有的仆人会有一分惊异,也是转瞬即逝。
有的甚至连惊讶都没有,行礼之后就继续做事去。
萧长宁静静跟在她身边走了一会,才问了句,“你们家的仆人都知道你经常溜出去?”
“不,他们不知道。”谢凤仪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在今日之前,知道我经常混出去的,谢氏宅子里不超过十人。”
“那他们为何不惊讶?”
“为什么要惊讶?”谢凤仪看着她笑,“不管我作何打扮,都是谢氏长房嫡小姐,他们只要记住这点就好了。”
“更何况,世家传承中其中一条便是遇事沉着冷静,泰山崩于而色不变。”
“能在祖宅内行走的,都是世家几世的世仆。”
“谢氏虽然风骨渐失,规矩却是始终存在的。”
“尤其安堂周围的仆妇,都是我母亲挑出来放在这的。”
“若是连这么点小事都变了脸色,不光是他们无能的表现,也是在打我母亲的脸呢。”
谢凤仪说到自家母亲时,十分的骄傲。
她能如此自由的出入府中,穿着男装在陈留到处晃,都是母亲的功劳。
“阿宁你猜,远在京都的谢太傅,知不知道我经常溜出去呢?”
她眉目灵动,眼中透着点点狡黠。
萧长宁莫名的想要揉揉她的头,她将手往后背了背,免得一会手和自己的嘴一样不受控制,真一把摸过去。
“谢太傅若是知道,你怕是不能站在这问我这个问题了。”
从仆妇身上都能看出来谢氏的规矩是极严的,没理由对于女儿的管教,会如此放任自如。
“阿宁真聪明。”谢凤仪将双臂展开,就这么站在了路中间,脸望向天,将眼睛闭上,“关于我的消息,都是我母亲想要京都知道什么,京都就知道什么。”
“我偷溜出去的事,我母亲之前也为我瞒的死死的。”
“不过从今日起,不需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萧长宁回答,她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因为你来了,我有你了。”
“就算我离经叛道,我桀骜不驯,谢氏也不敢拿我如何的。”
“我在你面前过了明路,就等于在皇帝面前挂上了号,谢氏再不敢动我的。”
“谢氏如果想要改弦易张把我换了,除非还能拿得出令你们皇家心动的东西来交换。”
“你猜他们还能有什么筹码,能让你们再捏着鼻子一次?”
“就算是有,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舍不得再拿出来。”
“阿宁,谢谢你的到来啊,让我终于可以做我自己了。”
萧长宁静静的看着她,“这就是你上来就点破我身份的真正意图?”
扯着虎皮当大旗?玩狐假虎威那一套,让谢氏不满也不得不忍?
“那只是很不重要的一个原因之一。”谢凤仪睁开眼睛,将手臂放下来,偏头看萧长宁,“最为主要的理由是,我要在你面前永远坦坦荡荡,不欺骗,不隐瞒。”
“我会让你看到最真实的我,没有一丝丝的虚假。”
“阿宁,我希望我们对彼此,都能以诚相待,以心相交。”
望着她璀璨明亮的眸子,萧长宁心底的某根弦,被她的话触动了一下。
明知道她不该信谢凤仪的话,却还是控制不住心底荡开的涟漪。
这种情绪很陌生,她从未有过。
却并不令她抗拒,甚至还有点欢喜。
萧长宁强迫自己别开了脸,不再和谢凤仪对视。
“你还是想想如何面对接下来的风波吧。”她母亲费尽心思为她瞒着,就是为了能让她在闺中时,能松快自由一些。
结果她直接大摇大摆的从外面回来,一身男装换都不换,让家里里里外外的仆妇都看到了。
她母亲一片慈母之心,都让她糟蹋光了。
如果她是她母亲的话,她好像也舍不得真怪罪……
萧长宁被自己心头升起的念头惊住了。
立马将人换了下,换成了和她最亲近的弟弟这么糟践她的保护和宠爱。
必须揍他!
那如果假设萧长宁是那位弟弟,果然心立马就软了。
她是不是被谢凤仪下蛊了?
听说苗疆的蛊很厉害,若是中了蛊,自己都会变得不像自己,完全听从下蛊之人的驱使。
一想到这个可能,萧长宁拳轻轻握紧,谢凤仪最好是没有。
否则,她想她不介意手上染上谢氏的血。
刚起了这个念头,心底就蓦地一痛。
她无比愕然,这是怎么了?
才刚想到要对谢凤仪出手,她的心怎么会这么难过?
她默不作声的将手指按在了脉门上,她也是略懂岐黄之术的。
脉象稳健有力,她很健康,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可她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谢凤仪等了会,也没等到她的回应,倒也没有失望。
到底是她太急了,现在萧长宁认识她也不过才半日多。
防备怕是比亲近多得多,能全心相信她的话才有鬼了。
不过没关系,她有自信,用不了多久,萧长宁就会像前世一样,对她全心全意信任了。
这是她和萧长宁之间斩不断的缘分。
“走啦,我看到我母亲身边的周妪了。”谢凤仪说着,就先快步走了过去,还扬声喊着,“周妪,我带贵客回来了。”
萧长宁不自觉的也跟着加快了脚步,始终跟她并肩而行。
谢凤仪走过去,就搂住了这个看似有四五十岁,长相慈善的周妪。
“小小姐,你回来了,夫人在厅内等你。”周妪拍了拍谢凤仪的后背,往后退了一步,一丝不苟的对着萧长宁行礼,“见过陆公子。”
萧长宁点头,“周妪不必多礼。”
周妪直起身,目含深意的看了眼萧长宁,转身引着她们往厅内走。
刚进去厅内,谢凤仪就飞扑了过去,一头扑进了正在主位上坐着的妇人怀里,欢快的打了个滚,“娘,我回来了。”
萧长宁:“……”
以前糯米闯了祸做错事,见到她时也都是这样的,动作几乎和谢凤仪分毫不差,除了不会说话。
萧长宁走上前,恭敬的行晚辈礼,“晚辈陆宁,见过谢夫人。”
脑海中也自动翻出眼前这位谢夫人所知信息来。
谢氏宗子谢之年的原配夫人,出自琅琊王氏。
育有一儿一女,子谢曦,女谢凤仪。
关于这位王氏的信息,萧长宁知道的不太多,只知道她未出嫁前是个合格的世家女。
在嫁入谢氏后,管理谢氏偌大的内宅和处理一些谢氏族务都无可指摘,担得起宗妇之职。
此时亲眼再看,是她以前小看了这位昔日王氏女,如今的谢氏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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