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快,救救我女儿!”
“患者心脏骤停,快!
立刻准备心肺复苏!
“笙笙,你别吓妈妈啊!
你要是不在了,妈妈怎么活得下去啊!”
妈……乐笙睁开眼眸,不是医院,没有父母,还是那间破败空荡的房。
心里酸涩的厉害,泪止不住地滚下来。
她真的好想回家,她好想见到爸爸妈妈。
从大夫口中知晓了乐笙身体无碍后,方夷立刻去回禀景昱卿。
“殿下,大夫说乐良室只是因酷暑难耐晕厥罢了,己经配了几副解暑之药,休息两日即可。”
“那便好。”
从前景昱卿从不过问府内女眷之事,今日不但阻止白嬷嬷惩罚乐笙,还为乐良室寻了大夫看病,方夷不由地多问一句。
“殿下似乎对这位乐良室很是关怀。”
可他的这一句却招来了景昱卿的冷笑。
“府里难得有了乐子,可不能没玩几天就撒手人寰了。”
府里女眷多。
先前她们刚来时,对不公之事还会常露愤懑害怕之色,如今,却愈发麻木,恍如行尸走肉,景昱卿只觉得乏味异常。
现有了乐笙这么个不同寻常的,至少还有些趣味,可不能叫她死得太早。
晚间,即使身体尚未康复,乐笙还是被带到了景昱卿的寝阁进行“床头跪”。
乐笙特意瞥了眼矮桌上的玉碗,今日碗里的是切块香瓜。
见景昱卿阖眸休憩,其他人俯首沉默,乐笙又伸出了她那罪恶的爪子。
甜糯可口,香甜好吃。
可还没来得及吃两块,她的手被人擒住了。
景昱卿不知何时醒了,正笑着看她,仿佛一条蛇窥伺到了猎物一般,眼神阴冷至极。
“逮着了一只大耗子。”
乐笙嘴里的一块香瓜还没来得及咽进去,被景昱卿这么一吓,首接噎住了,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进去,脸涨得通红。
她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握拳抵于腹部肚脐稍上位置,另一只手握在上面,靠在一旁的木桌边缘,抵紧腹部快速而有力地反复推挤。
恍惚间她又听见了一些声音。
“患者出现室颤!
充电两百焦!
继续抢救!”
“病人转入icu,随时观测身体情况。”
父母的哭声、救护人员的说话声、医用仪器的电子声在她脑海里混杂着。
那块香瓜总算被乐笙用海姆立克急救法给吐出来了,而脑海里的声音也全部消逝,恍如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乐良室行为不检、偷鸡摸狗,罚跪至天亮。
其他人先回去吧。”
听见这话,其他小妾如临大赦,连忙撒腿就跑,独留乐笙原地错乱。
景昱卿递了个眼神,屋里的侍卫小厮、丫鬟婢女们皆训练有素地退出了屋外。
乐笙气鼓鼓地挪回了景昱卿床边,她现在对景昱卿的刻意针对反应不大,脑海里占满了的都是那两次如梦一般的声音碎片。
先前那一次是晕厥后听到的声音,刚刚是差点儿被香瓜噎死听到的声音。
两次都是因为濒死所以听见了自己被抢救时的声音。
或许,她还能回去?
死一次,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乐笙跪着打盹,却被屋外的闷雷吵醒。
睡得有些沉了,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许是窗户没关严实,风把窗户吹开了,屋内的几盏蜡烛也尽数被吹灭了。
雨声风声都大了起来,倒泄之声不绝于耳,一道闪电撕裂云层劈斩而下,轰隆一声巨响,惹得乐笙一惊,身体也跟着一颤。
她还未来得及稳住心神,就被扑通一声扑倒了,还好她反应够快,双手撑住了地面,不然这后脑勺估计得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房间里就她和景昱卿,扑倒她的自然是他。
他想干啥,趁着月黑风高夜耍流氓?!
“你干什么!
我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虽说她常对帅哥们上下其手,但也是有限度的,从不逾矩。
可景昱卿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她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他怕打雷?
一个大男人居然怕打雷?
有问题!
一定有问题!
方夷在外头敲了两声门,试探性开口:“殿下,需要卑职进来吗?”
“不必。”
方夷隔得远自是听不出自家殿下声音的不寻常,乐笙离得近,听得出景昱卿光说两个字都有些吃力颤抖。
骄傲的人,自不肯让人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
乐笙伸手,贴着景昱卿的背将手伸至了那碗她还没吃几口的香瓜,一股脑将香瓜塞了满嘴。
不让她吃,她非要吃!
吃个精光!
景昱卿不是聋子,听得见那清晰的嚼咽声。
他莫名有些恨铁不成钢:“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要偷吃?!”
乐笙仗着他怕黑怕打雷下雨,根本不担心被他听见,狡辩道:“什么叫偷吃?
无人知晓才叫偷吃!
我都没背着你,这叫光明正大地吃!”
“巧言令色!”
景昱卿咬牙道。
乐笙没想着和他斗嘴,只想着这乌漆麻黑的也不是个事儿,琢磨着这屋子里应该有火折子,便挪着身子西处摸取。
只是景昱卿抱着她,挪动起来费力得很,没挪两下就累得个气喘吁吁。
“祖宗!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我找找有没有火折子!”
景昱卿不语,却也不肯放手。
乐笙继续挪动,因为新仇旧恨索性装黑看不见不小心打了景昱卿两下。
景昱卿面上暂没发作,心里却记下了这笔账。
在房间里摸了许久也没摸到火折子,乐笙放弃了。
看来,得等天亮了。
两人一个回到了床边,一个回到了床上,只是手拉着一起。
乐笙想着反正景昱卿也看不见她,就没再跪,趴在床沿上睡觉。
这两天她被景昱卿折腾得够呛。
从前再软的床也得吃两颗褪黑素或者安眠药才睡得着,现如今靠在硬实的床沿上倒头就能睡。
景昱卿虽然握着乐笙的手,睡得却并不踏实。
他梦见了从前的事,也是如今天一般的盛夏雨夜。
“景殿下,今日宫廷设宴,前来的都是皇亲贵胄,您一个黄毛小孩,不懂规矩,还是让奴才们带你去偏殿休息吧。”
“放开我!
放开我!”
那时的景昱卿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哪里敌得过成年人的气力。
他被两个奴才扛着塞进了一个竖顶柜里,柜子被人上了锁,任凭他怎么喊叫都没人搭理。
密闭的空间里雷雨声格外清晰,什么都看不见,一切都是黑的,一切都是可怖的。
哭累了,只能缩在柜子角落里无助地发抖。
这里没有他的亲人,谁都可以轻视他,谁都可以欺负他。
他只能不停地,一次又一次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会过去的,很快就会过去的,不管是难过,还是痛楚,很快都会过去的。
真的,他不会骗自己的。
他不会像那个人一样骗自己的。
真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