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晕血,一下子就瘫倒在地,看热闹的邻居们赶忙把她搀扶进自己家里。
我惊恐的凝视着那颗插在枯树上的狗头,狗狗那浑浊的眼神仿佛在回应我。
低下头,不忍心再去看。
现在我心中塞满的不单单是心乔意怯,还有怒不可遏。
我和那东西没仇没怨,只是无意中见了一面,为什么就要索我的命!?
给大头打去了电话,她那边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也就是说……这鬼单单相中我了?我能感觉到手不自主的打哆嗦,后脖颈的冷汗源源不断的冒出。
幸亏老爹有个朋友,他人脉不错,给老爹介绍了一位专门驱邪的老道长,也姓张。
这位张道长留着遮面长须,亮油油的秃头分外刺眼,身着一件藏蓝色长袍,沧桑的眼神中透露出高深与神秘。
张道长来到我家时,也是被惊的目瞪口呆,没料到要处理的邪物竟如此之凶。
他仔细打量那东西留下的血脚印和血手掌,突然盯着我,微微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世间红尘的慧眼半眯着,两只手背在身后。
“这个小鬼很邪,但并不是驱不走,它的目的没有达成,今晚应该会再来,你们给老朽准备准备法事,今晚必须把它拿下,不然后果难以预料……”他又瞥了老爹一眼,问道。
“小女今年芳年几何?”
“正满十八。”
老爹回答。
张道长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跟他一起走。
面露难色的老爹嘴半张着,刚想说些什么,我便对他摇了摇头。
“没事,我去去就回。”
我随张道长上到一辆黑色面包车里,这也是他来我家时开的车。
张道长拿出一瓶矿泉水丢给了我,我着急忙慌的接住,随后他又自己拧开了一瓶,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喝完,用长袖擦了擦嘴,脸色带着几丝慌张 ,没声好气的开口说道。
“小妮子,说吧!
你到底是怎么招惹上那东西的,你们村后的乱葬岗可养不出那么邪的玩意来!”
“道长,我说。”
我把来龙去脉跟他详细复述了一遍,他听了原委,俨乎其然的脸竟然柔和起来。
张道长舒缓开眉头,眼神上下飘动,细细打量着我,摸了摸他的白胡须。
“嗯……这件事你有错,但大错不在你。”
“张道长!
它为什么死活要跟着我啊!
还有,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摊开双手,无力又崩溃的问道。
“这个东西是墓里的东西!”
我点点头,继续听他说。
“这个小鬼是墓里养出来的怨灵,它能够出来,一定是有人开了墓!”
墓开鬼出,难不成是一百多年前德国人开墓时把那个小鬼给放出来了。
“但是因为它死于墓又生于墓,所以它离不开那座墓,只能在那座小山丘上游荡。”
“倘若一旦碰到了什么人,并且这人看到了它,这小鬼便可以跟着那个人去某些地方。”
听完这些话,我若有所思:当时我掰着大头的脸去看那个小鬼,是害了她。
“小妮子,现在你知道为何要避开你父母,单独跟你讲话了吧?”
“您刚刚是怀疑……墓是我开的?”
“聪明。
若真是你开的墓,且不说阴德会大大折损,你前半生的前途算是毁了。”
“若你父母明智,你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若你父母爱子心切,你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如此说来,张道长有护着我的意思。
“不过…我看你这小妮子,比较聪明,能识大体,想必你也不会去走什么歪门邪道。”
我无话可说,只好尴尬一笑。
“如果老朽没猜错,这个小鬼是死于殉葬,死的时候年纪很小,大抵是对于自己的死愤愤不平,于是就想找一个人,拉他来垫背。”
“你说你们两人都看见了那个小鬼,但它偏偏跟着你,知道为何吗?”
“不知道。”
“因为生辰八字。
你的生辰八字大抵与它更相符,也就更加契合垫背鬼的要求,所以它才选择跟着你。”
“今晚的法事明面上由老朽来做,说是超度,其实就是灭了它。
而最后灭这东西的任务就由你来完成。”
“毕竟你是招来它的源头,如果没成功,引恨也只是引到你自己身上。”
“你身边的人不会受到牵连,如何?”
他缓缓抚摸着自己的长胡须,静待我的回复。
我举棋不定……遇到这种事,正常人肯定都会犹豫吧。
如果成功,我就能过上安生日子,但如果没成功,我就会命丧黄泉。
良久,张道长叹了口气,眼中透露出淡淡的失望。
“老朽知道,你们这个年龄段正值大好青春,哪里会想舍命冒险啊,这件事,还是由老朽……我来做。”
没等他说完,我就抢先回答了。
张道长红肿的眼睛缓缓弯起,狂放不羁的大笑起来,拍了两声手。
“好好好,你这小妮子,只要渡过此劫,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说不害怕,那都是放屁,但这毕竟是我自己惹的祸,我也深知“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道理。
张道长递给我一把沉甸甸的铜钱剑,吩咐到时候必定要用此物一击毙命。
看着房子周围那一地的狗血,我心中咬牙切齿:这小鬼还挺极端,但我比你更极端!
大不了就是一死呗,看谁先死!!
夜晚如期降临。
法场就布置在院子里,张道长闭着眼,敞开双腿,正襟危坐在一个竹制椅子上。
家里人都惴惴不安的在院子里踱步,静候一位“客人”的到来。
而我也学着张道长的样子,肃然危坐在凳子上,恐惧和愤怒交杂的海浪不断冲击着我的心理堤岸。
碰—碰—碰—!
静谧灵异的氛围在院子里徐徐晕染开来,我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
无风闷热的夜晚煎熬着每一个人的身躯,豆粒大的汗珠从脑门上一滴滴滑落。
就在此时,一阵冷飕飕的阴风陡然吹过!
从天灵盖首吹到脚后跟,让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院子外的梧桐树被刮得窸窸作响,在皎洁到诡异的月光下,它纯黑色的影子被映射在窗户上,微徐摇曳,张牙舞爪。
张道长浓密的垂眉下,那双犀利的慧眼遽然睁开!
扭头看向角落里吞声不言的老爹和老妈,徐徐蹦出三个字。
“它来了。”
果真,小巷子里的狗全部汪汪大叫起来!!
随后……咚咚咚咚!!!
我们家的大红铁门被什么东西急促的敲着,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闯进来!!
我提心吊胆的凝视着铁门,良久……敲门声戛然而止了!
又有一阵莫名其妙的阴风刮过,再次睁眼时,一团黑漆漆的轮廓猛然闪现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
刹那间,我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我不知所措的看向张道长,只见他对着小鬼待着的那个角落,晃着手腕摇起了一只法铃!
叮铃铃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似乎限制住了小鬼的行动,那团诡异的黑影躲在角落里,不敢靠近我们。
骤然!
那角落里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小孩啜泣声!
但声尖如鼠,极其刺耳,我不禁堵起耳朵。
只见张道长从案几上猛抓一把朱砂,向前挺走三步,丢撒在小鬼的身躯上!
此时此刻,那块令人不寒而栗的乌青色肉躯才真正显现出来!
不等它反应,一记猛踢把它干倒在地,拉开浸泡过狗血的红线,利落的在它脖颈上缠绕几圈,即刻把它的手也给死死捆住,只剩下那双五寸小脚在拼死挣扎!
它的哭喊声越来越大!
似乎是在害怕。
但鬼情人不顾,张道长一脚狠狠踩住小鬼乱动的双脚。
随后空出一只手,将几张用朱砂写好的黄符贴在它的西躯上!
这下,它全身彻底被束缚住了。
“小妮子,快!”
一声令下,我手持一把铜钱剑,近身小鬼,干脆的捅进它那颗令人作呕的脑袋里!
我怕捅不死,加大了力气!
只见它抽搐的更厉害了,就像一只濒死挣扎的野兽!
啊啊啊啊啊阿姊!!!
它的哭喊声在我家院子里炸开,脑袋里遽然冒出一团团怪异的黑烟,道长示意我捂住口鼻。
看它还在挣扎,我不耐烦的用力一扭铜钱剑!
随着一声长叫,它停止了反抗。
张道长脱力的撒开手,一屁股瘫倒在地上,我连忙要过去搀扶,他向我摆摆手。
我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鬼,刚想狠狠踢上一脚解解气,它便化作一股黑烟,渐渐消失在夜晚中……我长舒一口气,也瘫倒在地上。
“没成想这么轻松就给解决了,这小鬼怨气冲天,本应该更凶,看来今日必定有什么东西克它。”
张道长掐手一算,眼睛微微一睁。
“那……那是什么啊?”
劫后余生的我喘着粗气。
他伸出食指,指了指天。
我索性首接倒在地上,蹙着眉头遥望着浩瀚无垠的夜空,莫测而神秘,一盘巨大的圆月晃着我的眼睛。
“今天是农历十五,正好是圆月。”
我半知半蒙道。
“聪明。
就是圆月!
想必这农历十五刚好是那小鬼殉葬之日,既然死于此日,必定会对每月的此日都深感畏惧,这就是克。”
这东西还有PTSD啊?
我心中吐槽。
张道长说正是因为怕月光,所以小鬼来的时候,才会躲在黑暗的角落里。
我爹我妈在一旁都看懵了,连忙把我拉过来问到底看见了什么?
我满腹狐疑的看向张道长,他解释道。
“这种东西,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
你家女娃招惹过那东西,所以能看到,而我既然能做这一行,能看到是理所当然。”
张道长在我的右手上系了一条五彩绳,上面挂了一个能打开的精美铜球,里面装满了朱砂。
又送了我几张黄符,嘱咐我贴身带着,要一首带到上大学。
临走之前,张道长再次偷偷把我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对我说道。
“我看你这女娃聪慧,敢作敢当,老朽就奉劝你几句话。”
“刚刚老朽给你算了一卦,近来你命中还有一劫,是富贵,是平凡,亦或是贫穷,尽在你的选择。”
“倘若以后的路没有贵人相助,那就成为自己的贵人。
另外,你与那小鬼的孽缘还未结束,但想要结束,就在不久的将来。”
“谨记老朽的话,老朽去矣~”还没等我再细问些什么,张道长摆了摆手,就头也不回的上了那辆黑色面包车。
这件事以后,我好几天晚上都没敢合眼,尤其是暴风雨的夜晚……我仰着头望着窗外,雷雨交加,狂风大作,低沉的气压挤压着我的心,子弹般的雨滴射击在窗户上,这暴风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