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恨到死也想要拖着他同堕无间炼狱?
刀斧加身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她心里的痛楚,她满眼血泪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那个男人,想要一剑贯穿他的喉咙。
可她做不到。
每一次,她都觉得离得他只差分毫,可惜,终究还是差了分毫。
她如同蔽履,被人狠狠踢开,大口大口的鲜血再也控制不住从她喉中溢出,耳中嗡鸣一片,她剧烈地喘了几息,挣扎着吼出一句:“若有来生,我定要让你千刀万剐,以偿这滔天血债!”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一袭明黄,嘴角噙着最凉薄的笑意,一剑贯穿了她的喉咙。
黑云压城巨浪翻滚,她睁着眼看着无根水漂泊而下,终是被漫无边际的黑暗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萧云突然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燃着微弱的烛光,朦胧中她瞧见了头顶的帐子,陌生极了。
她抬了抬手,只觉得浑身酸软没有一分力气。
“啪——”地一声,打耳边传来。
萧云扭头就看到一个小丫鬟摔了手里的杯子,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
小丫头趔趄着冲到床边,嚎啕大哭:“姑娘,您总算是醒了,四喜还以为您再也醒不过来!四喜想着,若是天亮您还不醒,我就回将军府,让咱们大将军灭了他们……”
四喜一边哭一边念叨,萧云却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姑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四喜瞧着她不对劲,立马一抹眼泪站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萧云扶起来靠在床头,又去倒了一杯温水来让她润润嗓子。
四喜吸了吸鼻子:“姑娘您饿不饿?四喜给你煮丸子呀?”
“不用了。”萧云声音干哑。
四喜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姑娘,季小侯爷待您不好,您在这儿过得不快活,咱们为什么不回家去?”
“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儿?”萧云屈了屈手指,轻声问道。
四喜愣了一下,险些又要哭出来。
她垂下头,像是有些丧气:“姑娘,四喜明白您的意思,您和季小侯爷的婚事是大将军给您求得陛下赐婚,咱们便是要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您从前说过,咱们大将军虽然有从龙之功得到了今天这样的地位,可咱们楚家到底比不上季家这样的百年旺族。咱们家在京城没什么底气,您不想大将军为难,可,可季家太过分了!”
楚家……大将军……
萧云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冷得令人发颤。
她是谁?
她怎么会是楚家的那个小丫头?
她怎么能是楚家的那个小丫头?
楚家狼子野心,勾结叛逆覆了她大萧的江山,她身为大萧的平靖公主怎么可能成为楚家的那个小丫头呢?
她分明记得,楚穆护着司徒青那个狗东西攻入皇城的时候,楚家那个叫做楚玉霓的小丫头分明才十岁,怎么一转眼就已经被赐婚了呢?
若上天当真仁慈让她得以重来一次,可为何她会在楚玉霓的身体里醒过来?她颤抖着看向自己的双手,纤纤玉指,柔嫩无比。
这不是她常年握剑的那双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四喜。”萧云蓦地看向身边的丫鬟,“我睡了多久?”
“三天。”四喜吸了吸鼻子,不用萧云问,就说了起来,“三天前姑娘您去寻季小侯爷,却……却被兰芳苑那个贱人拦住了去路,她推倒了您,还恶人先告状,若不是您头上流了好多血晕了过去,只怕这次又要让那贱人得逞。”
四喜是个话痨,只需萧云开个头,她就说个没完。
从楚玉霓如何对季子正一见钟情,到要死要活求了大将军去请皇上赐婚,到进了侯府不得善待,活得如同影子一样见不得光。
四喜滔滔不绝讲了许久,倒是让萧云弄清楚了眼前的状况。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样阴差阳错的情况,她曾是大萧的平靖公主萧云,死后居然在死对头的女儿身体里醒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她还记得,司徒青谋朝篡位的时候,正是她这幅身体的亲爹楚穆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那个狗东西身边。同她说着什么司徒青才是天命所归,让她早些认清现实。
呵,天命所归?
去他娘的天命所归,如今老天爷既然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她就要让他们好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命。
她和司徒青,不死不休!
“四喜。”萧云,不,从今往后,她就是楚玉霓了。
她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决定。
既然成了楚玉霓,那么这个身份就要利用好了才行。
她说:“方才,你说若是我明日还不醒,你就要回将军府了?”
四喜点头:“是啊,不过姑娘您醒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我醒了,就不能去将军府了?”楚玉霓挑眉看着她。
四喜愣了愣,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大喜过望地点头:“能的呀能的呀,自然是能的呀。姑娘您总算是想通了,咱们天一亮就走!”
四喜兴高采烈地去收拾东西,不一会儿就抱了一个巨大的包袱过来。
“姑娘,咱们值钱的东西都带上了,剩下的都是些不打紧的东西。”四喜咧着嘴冲着楚玉霓笑了笑。
瞧着四喜笑容明媚的样子,楚玉霓也忍不住笑了笑。
“如今是哪一年?”她问道。
四喜愣了愣,呐呐地说了一句:“昭和七年啊,姑娘您怎么了?”
楚玉霓笑了笑,原来已经过了七年了,她强压下心底的翻涌,只说:“四喜,从今往后就是新生了。”
四喜疯狂点头:“姑娘说的对。”
只要姑娘能想开,一颗心不在死死地扒在季小侯爷身上,她相信自家姑娘一定会过得很好很好。
第二天一早,主仆两人就背着包袱往外走,才一出门四喜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浑身颤抖起来。
楚玉霓皱眉瞥了她一眼:“四喜,你……”
“楚玉霓,你又要闹什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耳边就陡然传来一声爆喝。
楚玉霓被他吼得耳朵都有些疼,她揉了揉耳朵,抬头看了过去,顿时一愣。
仿佛一道雷,直劈到了她的天灵盖上。
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