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我竟觉得自己不知羞耻了。
她追着我问个没完，城市里是什么样子的？
对于她的问题，我都详尽的加以描述，时不时添加一些刻意的夸大或者迎合少女心境的美化。
眼下她的生活己是千篇一律，我乐于为她营造一种世外桃源的幻想，或者说是为她提供了梦的素材。
也许这样会激起她对外界的欲望，但我觉得这比毫无念想好的多。
毕业之后，我和她谈起未来的去向，她和我说：“我觉得留在这里就很好了，我哪里也不想去。”
长久的沉默。
“猪涛，猪心睿也是一样。”
我不知道她的话里有没有暗示。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没了色彩，背后的景物也静止不动，夕照为她如同艺术品般精致的面部上色，阴影显得她面部轮廓更加深邃。
如同一尊忧郁的浮雕。
她在回避我的目光。
我看得出来，她内心一首在拼命按捺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
我不确定是否我的目光再多停留在她身上一秒或者再多说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她就会泪流满面恳求我不要走。
或是我就会逃避问题，渴望通过他人的态度来替自己做决定。
内心渴望着那么一句：“留下来吧，为了我，留下来吧。”
于是心甘情愿，顺理成章解决了问题，并自以为是自己的功劳。
也许一遍，也许两遍，但不会再多了，如果第一遍我回以沉默或者模糊的话。
我内心一定像火燎一样，就那么期待着：“拜托了，再问我一次吧，我这次一定不会拒绝了。”
她一向脆弱而又敏感，对待事物是单纯天真，充满热情，可内心深处有太多隐秘曲折——她就是这样强迫自己消化生活中的幽暗和伤痛，宁可这样也好过将自己羞耻的想法堂而皇之示人。
和她在一起我自然而然地善于察言观色，我们的心思彼此都很清楚。
但越是心知肚明，我就越是羞愧。
这是一种来自知情而不作为的痛苦，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我，麻痹我的感官，我提醒自己不要逃避问题。
而她迟迟没有开口，我很明确的接收到她释放给我的信号：“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自己做决定。”
但她的沉默实际己经表明她的态度了，而她的态度又成了我做决定的借口。
不知不觉我又逃避了去留的抉择。
就这样我成了村子里唯一出过村的人，我也感觉我就此失去了她。
可事实上，她现在正好好的在我眼前，小心翼翼的走在路沿石上，脚步交叉着，摇摇晃晃的却和我拉开了一段距离。
我的脑海简首要开始一段伤感的联想。
“啊~！！！！！！！！！！！！”
还没来得及伤感，就听到小曈的尖叫。
她摔下山沟沟之前，我却只能眼睁睁欣赏她坠落的倩影。
美的近乎凄凉。
（孩子们这并不好笑）她失去平衡时仿佛下意识的在寻求我的帮助，我不敢多看她惊慌失措的眼神，我怕从中读出有幽怨的意思。
她抱着受伤的膝盖蜷缩着，好像想把自己藏在灌丛里一样。
雪白的膝盖有大片的擦伤和淤青，划破的皮肤止不住的渗出血。
这场景简首要让我抓狂，犹如珍藏的名画被人随意涂了一笔的破碎感涌上心头。
而此时的我，可耻的我。
渴望着她的只言片语给我带来远超她所承受的痛苦。
也许我会好受一些。
可她只是呜呜的抽泣，脸蛋因为喘不过气而变得绯红。
我强制让我的身体做出行动，怎样都好，做什么都可以，动起来，动起来啊。
我不知道我在恐惧什么，也不知道我因为什么而痛苦。
此时此刻，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紧紧抱着她，任凭她的眼泪滴在我的衬衫上，距离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扑通……扑通……”如果不是淋漓的鲜血将我拽回现实，我简首要将那些蜂拥而入的情感，诉诸言语脱口而出。
但眼下要紧的是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的，这样美好的肉体留下疤痕，一定会成我的心结。
我望着她，她眼角的泪痕尚在，只是不再抽泣了。
就这样乖乖的趴在我的怀里，静悄悄的。
她好像在说“怎么样都好任凭处置”。
“拜托了，再说一次，再问我一遍，我把我身心都给你。”
她一定也是这样的心理吧。
虽然我矛盾至此，纠结至此，但再不解风情就不是人了。
于是我挽住她的腿，将她整个身子都贴在我的背上，那熟悉的触感，和昨夜的梦一模一样。
“你不用使劲，整个人靠着我就好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我闻到了她发丝的芳香。
我脚步落地的力度控制的很轻，就像猫咪肉垫落地一样。
我怕我的一举一动牵扯到她受伤的肌肤。
但这只是原因之一，我还怕我发出声响，打破这恰到好处的沉默。
她的只言片语，会让我脸红还是惊慌，兴许我会崩溃的吧。
我就是这样的啊，无所适从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