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步青衣裴墨归的美文同人小说《腹黑世子,你又嚣张了》,由网络作家“北凉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场背叛暗袭,十三载冰封沉睡,昔日金牌杀手背负复仇执念重现人间。退婚?稳赚不赔。宅斗?绝不吃亏。权谋?自如应对。披上红妆斗天子,鲜衣怒马戏诸侯,傲骨引嬗变。不过风云际变之外,似乎还引来了……“谁若娶了你,必定列祖列宗敲棺材,祖坟之上冒浓烟。”“那你还厚着脸皮天天上门求婚?”“谁让我善良慈悲呢?娶你这苦难,就让我替天下人承担吧。”……来,谁把这厚颜无耻的腹黑世子拖走?!
《腹黑世子,你又嚣张了》精彩片段
晴光潋滟,透着雪后的湿润与腊梅微香,悄然缭绕入窗。
梨花木椅被搬到窗边,阳光正盛处,步青衣慵懒地靠坐在椅中,翻着一本不知被誊写多少遍的江湖史书。
《姑苏蛰》第二十九卷记载,云和十四年,江湖第一杀手组织乱雪阁因叛徒出卖,一夕之间土崩瓦解。阁主顾朝夕失踪,麾下最负盛名的杀手步青衣重伤而死,尸骨被丢入寒潭,彻底封冻。
这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而今,是云和二十七年。
“你看啊,我都是死人了,你还不让着我点?”随手合上书卷丢到桌上,步青衣微微眯起双眸,觑着对面揉着额头直哼哼的广陵王苏幕遮:“死者为大,你要是拒绝我的条件,那就是不尊重死人啊!”
天命之年的苏幕遮号称西平王朝第一老奸巨猾,可是面对步青衣愣是半点优势都占不到,堂堂异姓王竟被个丫头欺负得身心俱疲。
谁说杀手都不善言辞,能动手就不吵吵的?
眼前一脸奸诈的女杀手能言善辩,就差把他这广陵王给说得跪地哭嚎了!
“金银财宝锦衣玉食,想要什么都好说,唯独你的要求……”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苏幕遮苦笑着做最后的挣扎,“你想啊,你这一闭眼一睁眼,十三年过去了,外人都以为你已经死掉,你又何苦揪着过去的恩怨不放呢?不如安享清福吧!”
“若没这些恩怨牵挂,我又何必醒来?倒不如长睡不醒。”步青衣平静地地盯着苏幕遮,眸中有种冷然光泽,口吻不容置疑,“无论如何,王爷要想办法追查名单上那些人下落,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清福?
闭眼之前,她经历了突如其来的出卖,与重要的人被迫分离,寒冷之中的漫长封冻……如此之多的痛苦折磨,要她说放手就放手?
她步青衣可从不是宽宏大量的人。
清福,是要在找到顾朝夕,并向卑劣的叛徒复仇之后才能安享的。
许是要追杀十三年前的一群人下落不太容易,又或者以苏幕遮的推断帮这个忙可能惹祸上身,总之谈了一整个下午,二人始终没有达成一致。
天色渐黑时,步青衣瞥了一眼窗外,微微皱眉:“时辰不早,我要休息了。明早王爷还不给我准信儿的话,以后咱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眼见步青衣态度毫无商量余地,苏幕遮咬了咬牙,不轻不重拍了下桌子,站起身:“三日后我会带你去趟侯府。别怪我说话难听,嫁入侯门这等好机会不是谁都能碰上的。你我之间既然有了约定,还请步姑娘谨慎遵守,好歹我也是个郡王,逼急了……哼。”
“好个底气不足、色厉内荏的郡王。”
砰——
在步青衣的嗤笑声中,苏幕遮铁青着脸摔门而去。
随着夜色降临,又一场大雪开始恣肆扬洒。步青衣关好门窗,早早熄了灯,雪夜之中,只她一人居住的西厢房更显冷清寂寥。
步青衣并没有睡。
她一直站在房门边,抱着肩好整以暇地看门外人影快速晃过,看窗纸被人小心翼翼捅出小洞,看一支细长的熏香塞进门缝。带着几分轻嘲笑意,她安静地等待不速之客的到来。
从苏幕遮沉不住气时起,那人就已经躲在外面偷听,想来也累了。
熏香终于燃尽。少顷,有人用匕首轻轻拨开门闩,控制着力道推开房门,尽量保持不发出半点动静。
长时间身处黑暗之中,步青衣的双眼已经适应了黯淡的光线,借着门外微弱光芒,她能清楚地看清来人的眉目。
那是个相当年轻的男人,星目剑眉,面庞棱角分明,两只眼中透出沉稳精明的光泽,刻意收敛的气息更充分说明,他还是个擅长潜行的轻功高手。
步青衣勾起一抹轻笑,凭借黑暗的掩藏,鬼魅般靠近来人。事实上以她的身手,想要弹指间取那人性命毫无问题,但她并不打算这么做。
站在毫不知情的男人身后,她朝他衣领间轻轻吹了口气。
男人有那么一刹僵立,随后动作利落地拔出匕首,向步青衣所站位置刺来。
反应还不错。
步青衣低低一声轻笑打破了静谧,指尖一动,藏于袖中的短剑落入掌中,信手一挥,稳稳地格挡住袭来的匕首。刀兵相撞,寒光乍起,擦出几点火星飞溅。
这一击步青衣便知,对方的内力在自己之下,想要将其制服易如反掌,只是这样做未免无趣。她趁着对方短暂惊诧之际,再次潜入黑暗隐匿气息,仿佛刚刚电光火石间的交手只是一场错觉。
换作寻常人,怕是早被她营造的诡异气氛给吓尿裤子,但不速之客显然不是寻常人家的一员。对方很快明白过来,自己遇到茬子了,二话不说转过身,不慌不忙准备择路而逃。
嘭。
房门却在他马上要离开时关闭。
“深更半夜闯入闺房,还特地放了迷香,结果连句话都不说就想走,你是怕姑奶奶管你要银子还是无能不举?”步青衣终于再忍不住,黑暗中放肆嘲笑,全然没有矜持可言。
话音自然暴露了她的位置,那人不理会她的嘲讽,蓦地转身扬手,抓住机会再次袭向步青衣。
呼——
烛灯忽而被步青衣点亮。
泛着寒光的匕首,停留在烛灯与素淡面容之间。
灯火轻摇。
尽管冰封之中度过了十三年,步青衣的容貌却未发生过半点改变,仍旧是碧玉年华。没有人说过她貌美如花,五官也的确算不上精致,但那双如桃花点水的双眸里总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风姿韵味,略显苍白的脸色这么一底衬,比国色天香更加勾人。
这一恍神的功夫,步青衣已经掠过匕首绕到男人身后,袖剑安安稳稳横在颈间,动作之敏捷令对方错愕不已。
“衣料剪裁如此考究,必定出自名匠之手;匕首为精铁细铸,听破风之声便知不凡。可见,派你来的人非富即贵。”步青衣一番打量,透过对面铜镜与那人对视,表情似笑非笑,“你该庆幸,你的目的只是来刺探情况而非取我性命。否则,你就要成为广陵王府里第一缕冤魂了。”
被生擒的男人闷闷哼了一声,硬着头皮开口:“青玉郡主既然知道我是为刺探而来,可否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若是郡主功夫卓绝的消息传到侯府,怕是对郡主有害无益。”
“想多了,于我而言百利无害,我还巴不得跟侯府的亲事黄了呢。”步青衣嗤笑,猛地一推将那人放开。
视线掠过匕首,她看见刀身上刻着三个小字,卫九城。
想来应该是那人的名字。
利落收起袖剑,步青衣把烛灯放在桌上,一屁股坐回梨花椅中:“放心吧,我没兴趣取你性命,又不能卖钱。你想走出这房间不难,只需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那郡主还是一刀给我个痛快吧。”卫九城闭上眼,微微扬起头,一副听之任之的淡然神情。
见他如此斩钉截铁,步青衣反而没了兴致,撇撇嘴翻个白眼:“算了,你这人太无趣。反正你主子还会继续盯着我,早晚有机会亲自问他。你走吧,别打扰我休息——门给我关好,这屋子冷飕飕的,再漏几丝风,我真有可能被冻死。”
这么一番没头没脑的举动着实让卫九城不知所措。他愣了半晌,看看步青衣又看看即将燃尽的烛灯,终是带着一脸迷茫转身走出房间。
自然,没忘了规规矩矩给她关好房门。
带着些许沮丧离开广陵王府,雪下得更大了。卫九城满脑子浆糊走出深巷,于拐角处险些与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相撞。抬起头,卫九城不由倒吸口凉气:“主子怎么亲自来了?”
“说好一盏茶的功夫,你超时了。”一身轻裘缓袍的年轻公子撑着伞,发梢挂着几颗雪花。他把手中另一把油纸伞递给卫九城,朝广陵王府方向扬了扬下颌:“遇到麻烦了?”
卫九城懊恼点头:“被发现了。那女人不简单,失魂香迷不住她,身手比我更快,而且内力也在我之上。”
“如此……倒要仔细打探打探,不然不好交差。”
“哦,对,那女人放我走时说了,早晚有机会见到您。”
两个人本来慢慢并行,听了卫九城的话后,年轻公子忽而停住,风一吹,便把他们身后雪面上淡淡脚印抚平。
年轻公子轻声一叹,微微苦笑:“九城啊九城……脑子是个好东西。”
卫九城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半张着嘴一脸迷茫,想刨根问底又不太好意思。踟躇片刻,那公子转过身,目光望向巷口,卫九城便顺他视线寻去。
片刻前刚刚打过照面的步青衣,此时正衣着一身赤红长裙,艳鬼似地斜倚墙边,白如新雪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依稀有那么几分戏谑味道。
十年杀手生涯教会了她一个道理。
放长线,钓大鱼。
冰天雪地的,场面有些尴尬。
对视片刻,年轻公子大大方方躬了躬身,薄唇抿出一弯清浅弧线:“深夜叨扰郡主,失礼了。”
“知道失礼,还不奉上钱财赔罪?”步青衣勾勾手指,颇有几分无赖模样,“你身上那雪狐裘是件稀罕东西,只说料子不论做工也能值个三四千两,让你出一千两给我压压惊,不过分吧?”
两个人相距足有百步,交谈声却听得真切清晰,仿佛话音就在耳边。卫九城颇为羡慕这二人的内力修为,毕竟这不是光靠勤于修炼就能飞速积累的,相当程度来自于那该死的名为天赋的东西。
“郡主这般狮子大开口,全然不像广陵王的作风。”年轻公子微挑的凤眸眯起,多了那么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前些日子听闻广陵王接回了自幼寄居在外的长女,在下不过是一时好奇才派人打探,还请郡主莫怪——说起来,在下还不知道郡主芳名。”
未出阁的女子名讳,陌生人直言询问未免无礼,何况是十二郡王之首的广陵王之女青玉郡主。步青衣明白,这年轻公子并不相信苏幕遮故意散播出去的消息,甚至可能认定她并非青玉郡主本尊,所以才故意问她的名字。
步青衣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这些,她早就料到。
“步青衣。脚步的步,你身上那种青衣。”步青衣伸手,遥遥朝他一指。
年轻公子没什么表情变化,卫九城却是一愣,步青衣则敏锐地捕捉到他一闪而逝的神情。
广陵王苏幕遮的女儿,自然应该姓苏。就算自幼随母亲寄居在外,那也该随母姓林才对,怎么莫名其妙冠了个步姓?这种回答任谁都会茫然不解。
更何况,步青衣这三个字,背后掩藏了太多太多的故事。
黑如夜色的眸子一动,步青衣笑得更加粲然:“我已经自报家门,接下来不是应该轮到你了吧?第一次见面就追着姑娘家问东问西,还用这种老掉牙的搭讪方式,公子这般拙劣手段可是追不上意中人的。”
“这倒无妨,距离我遇到意中人大概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足够我慢慢苦练搭讪本领了。”顿了顿,年轻公子云淡风轻地回答了丢过来的问题,“裴墨归,东阳王世子。这帝都内最好管闲事的一个。”
“没听说过。不过口气倒很像那些纨绔子弟,自以为是得很。”
裴墨归对毫不遮掩的讥讽不予理会,淡如月色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我的确没什么名气,但东阳王裴赞的名字,或许步姑娘曾有所耳闻。”
“你爹有名气是你爹的事,我又不是你娘,何必在意?”步青衣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兴趣缺缺,甚至不等裴墨归再开口,她已经转过身,自顾返回深邃的王府巷中。
待到步青衣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卫九城才卸下紧张长舒口气,看向裴墨归时多了几分委屈:“主子派我来之前就知道她不是青玉郡主吧?就不能提前知会我一声,让我好有个准备?听到步青衣这名字,我可着实吓了一跳啊!”
裴墨归并不回答,凝望空洞的巷口,唇角不知不觉勾起一抹淡笑。
云和二十七年春,京畿地震,房屋损毁无数,十余万百姓流离失所。此外,筑在皇城外的皇陵也出现多道外墙裂隙,令得龙颜大怒。
年前参与修缮皇陵的四千工匠全被处以绞刑,负责修缮工程的工部尚书落得满门抄斩下场。最是能言善道的广陵王苏幕遮磨破了嘴皮子总算平息龙怒,转眼又被派去视察皇陵损毁情况。
事实上皇陵损毁不算严重,仅有一座陪葬墓出现坍塌,其他陵寝裂隙稍作修补即可。得知消息的皇帝总算不闹腾了,真金白银大把赏赐给广陵王外更倍加赞誉,看得其他朝臣艳羡不已;而远离庙堂的小百姓们,关心的则是另一条小道消息。
据说广陵王从皇陵带回来的不只是视察结果,还有一位年轻女子,是用西海进贡来的厚绒毯包裹起来悄悄带回王府的。奇怪的是,这女人有关的信息一个字都没有传到朝廷耳中,就算有人问起,广陵王也是哈哈一笑打岔带过,只字不提。
数日之后,便有了“青玉郡主要回王府”的吆喝声。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市井庙堂都知道,青玉郡主自幼离开王府一直未归,却从没有人见过她是何模样。如今王爷突然推出来个女子就说是自家长女,难免令人心生疑窦。”
从步青衣房间回来后,苏幕遮的耳根子一直没消停过。他续弦的王妃叶氏平日里不是多嘴聒噪之人,却不知怎么,偏偏对步青衣的到来诸多琐碎抱怨。
“王爷别以为我故意排挤她,实在是怕外人说闲话。”见苏幕遮不吭声,叶氏主动给他揉捏起膝盖,低头继续念叨,“当日把她抬回来时,看见的人可不少,万一侯府那边问起来怎么办?王爷还能硬着嘴皮子说她就是青玉郡主吗?”
“我心里有数,你就别——”
苏幕遮才不耐烦地推开叶氏的手,房门那边蓦地传来一声响动,随后传来步青衣懒洋洋的调笑。
“王妃只需管好府里人的嘴,侯府那边,我自会想办法。”迎着广陵王夫妇瞠目结舌的表情,步青衣倒退出卧房,从容而去,全然不顾自己擅自闯入的举动是否粗野无礼。
王侯将相也好,凶神恶煞也罢,她这半生从没畏惧过任何人,也不曾在乎过旁人的看法,与苏幕遮达成约定冒充青玉郡主更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早已不在乎那些过眼烟云,万千荣华也只是草芥,她唯一想要的,只有真相。
是谁背叛了乱雪阁?是谁背叛了顾朝夕?又是谁在他们铩羽而归的途中下药、埋伏、刺杀,让她被迫和最重要的人分别整整十三年,连他是生是死都不得而知?
也许上天让皇陵崩塌,安排苏幕遮发现冰棺之中的她,就是为了给她机会,寻觅,复仇。
回到空置了十余年的西厢房,原本萦绕在步青衣面上的豁达笑意渐渐散去。她轻轻按住心口,娥眉微蹙,回想起东阳王世子的话,色淡如水的唇间挤出两个字。
“裴赞……”
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时隔十三年才再次听闻,而这名字赫然列在她给苏幕遮写的名单之上。
昔日乱雪阁的副阁主,如今竟成了朝廷的异姓王吗?还是说,那只是个同名同姓但与她和乱雪阁无关的人?这位东阳王的儿子跑来刺探情况,又是意欲何为?
黑暗中静静卧在床榻上,步青衣似睡非睡,半梦半醒间仿佛又回到了她沉入黑暗之前,无数缭乱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疯狂冲撞,沉重而又黯淡。
“阿青,我从未强行命令你做过什么,唯独这一次,你不能拒绝。”
“阿青,相信我,我会一直保护你,无论是生是死。”
“阿青,你我若能逃过此劫,我……”
哗啦啦的水声隔绝了一切,她熟悉的时代,曾游走的江湖,放不下的恩恩怨怨,听不够的那道嗓音,还有永生永世无法忘怀的,那个疏轩俊朗,杀伐果断,却总对她温柔微笑的男人。
泪水洇湿了软枕,被脸颊一片冰凉惊醒时,天色已经大亮。步青衣睁开眼呆愣半晌后才翻身坐起,门外恰好传来侍女怯生生的询问。
“郡主可起了?王爷吩咐晌午到正厅用餐。”
步青衣随便应了一声,简单梳洗后去往正厅。
依照广陵王府惯例,除了王妃陈氏外,其他女眷都在闺房用餐。她虽然来到王府已有数日,却还没有正式与府里的“亲眷”们见面,今早这顿饭,必然是苏幕遮特地为她安排的。
苏幕遮虽然是只油滑老狐狸,感情上却格外认真,除了已故的王妃林氏外,也就一个续弦的王妃叶氏,并无其他枕边人。由此,广陵王府人丁不算兴旺,不算早年因体弱多病送往青冥山修行的青玉郡主,也就只剩下同出林氏的青云郡主苏锦裳,以及过继来的独子苏镇之。
姐姐弟弟妹妹这么一叫,饭桌上很快热络起来;尽管有前晚的不愉快在先,叶氏仍表现得大度得体,苏幕遮更是笑逐颜开,还真像个安享天伦之乐的老父亲。
偏偏步青衣在不恰当的时候,提出了不恰当的问题。
“我听人说,在本朝异姓王中,父王的能力仅次于东阳王。难道那东阳王真有那么厉害?”
总共就这么两位异姓王,说排第二不是骂人吗?苏幕遮一口热汤还没咽肚,一口气全都呛咳出来。
不等苏幕遮开口,年纪尚轻又没什么城府的苏镇之一声嗤笑:“长姐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那东阳王什么来头,天下有几个不清楚的?草贼流寇之辈,又能有什么本事?”
“话不能这么说。”苏幕遮擦干胡子上的汤水,摇了摇头,“当年那些所谓的江湖人士四处生乱,乱雪阁便是其中一号大门派。东阳王是当时乱雪阁的管事,他主动弃暗投明归顺朝廷,圣上得以后患无忧,这功劳可不是谁都能立下的。”
“这倒也是。据说折损在乱雪阁刺客手中的朝廷官员超过百人。我还听人说,当年有几位心里有鬼的朝臣担心成为下一个目标,吃饭要让人试毒,出门动辄数十护卫,笑死个人!”苏镇之年轻率直,说起话来毫无顾忌。
苏锦裳好半晌插不上话,听到三人提及乱雪阁,杏仁似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鄙夷:“举着为民除害旗号草菅人命,还美其名曰侠义,连老天爷都看不过。不然乱雪阁怎会被那个叫青烟的女刺客出卖,风头正盛的阁主又怎会与她同归于尽呢!”
步青衣不动声色听着,手却控制不住一抖,夹起的肉丸掉落桌面。
肉丸掉在桌面上,又骨碌碌滚到地下,让热闹的饭桌出现短暂安静。
“长姐不喜欢吃肉丸吗?那……那长姐尝尝这个。”拾起象牙箸夹了一片细切的鱼鲙放到步青衣菜碟中,苏锦裳满面笑容,极尽所能示好,“阿锦不知道长姐喜欢什么,所以让厨子每样拿手菜都做了点,也不知道合不合长姐口味。”
“能填饱肚子就行了,讲究什么好坏?”步青衣一阵风卷残云,横扫碗碟中所有。
珍馐玉食她不是没见过,没有贪嘴的毛病,相比之下让她不喜欢的是富贵人家吃个饭也要耗上一个时辰的拖沓性子。因此苏家三口人还在细嚼慢咽时,她已经填饱了肚子提前离席,径直返回厢房,落落大方站在不请自来的客人面前。
“世子殿下接连两天暗中造访,难不成是爱上我了?”步青衣倚着门板,调笑屋内负手而立的裴墨归。
“不排除这种可能。面对郡主这么豪放泼辣又美丽的女子,男人想不动心太难。”一张银票押到桌上,裴墨归抬眉望来,“这里说话不便,可否到望江楼一叙?”
“不去。”步青衣拒绝得比白萝卜还干脆,却伸手抽走了那张银票,“这是昨晚打扰我的补偿?少了点吧?”
裴墨归不以为意,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我与青云郡主有过数面之缘,印象还算清晰,觉着她颇有大家闺秀之范。反观青玉郡主,全然不是富庶人家女子的模样,倒很像行走江湖的侠女。”
步青衣一脸认真:“可能是我长得太美,给世子殿下造成了错觉。”
饶是裴墨归这么不爱笑的人,在她油腔滑调面前也忍不住失了笑:“郡主这张厚如城墙的面皮,倒是让我佩服得紧。”
“值得你佩服的还有不少呢,还是少打探为妙。世子殿下这般英俊潇洒疏轩俊朗厚颜无耻,想来有不少名门千金追在身后,倘若真让你拜倒在我裙下,我岂不是要成众矢之的了?争风吃醋的生活可不适合我这种温婉的良家女子。”
厚颜无耻算是什么称赞方式?温婉二字什么时候成贬义了?
裴墨归呛了口水。
“谁若娶了青玉郡主,必定福寿延绵,长命百岁。”他一本正经。
“不好说,或许我是克夫命呢?”她仍是眉眼不抬,笑得风平浪静。
斗嘴,显然裴墨归占不到丁点便宜。放下水杯,裴墨归又一叠银票抵在桌上:“看得出来,青玉郡主对钱财还是有些兴趣的。不妨这样,一张银票一个问题,若是回答我全部三个问题,这五张银票都归郡主所有。”
“行,问吧。”步青衣歪头想了想,随后大大方方坐到对面,直勾勾盯着裴墨归——手下的银票。
这次,裴墨归将银票压得紧:“第一个问题。步姑娘是何方人士?怎么会来到广陵王府?”
敏锐如步青衣,自然发觉到他对她称呼的变化,似乎他已然笃定,她并非真正的青玉郡主。
但话不能这么敞开说,那就没意思了。
“我就是苏家的人啊,没听说传闻么?广陵王有位自幼寄养在异乡的贤惠长女,那就是说我呢。”粲然一笑,尽管裴墨归已经刻意加重力道在上,仍教步青衣轻轻松松地抽走一张银票。
裴墨归凤眸之上一双剑眉,终于动了动。
遇上对手了。
“刚才那道问题且罢,下一道问题开始,我们重新定订下规矩。”裴墨归索性不再压着那几张银票,修长如竹的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敲击,发出有规律的声响,“我这是货真价实的银票,所以步姑娘也该给我没有谎言的回答,如何?”
“好好好,你有钱,你说了算。”步青衣答应得倒是痛快。
“那么第二个问题——步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他眉梢始终没有放下,微挑时,因着那双男子面上少见的斜飞凤眸,竟有几分勾魂摄魄似的魔力。
只可惜比起男色,他对面的女人更喜欢桌上那几张银票。
“我不是说了么?我就是青玉郡主啊!”步青衣直勾勾盯着银票,看上去好像还噙着口水。
裴墨归一声轻叹,端起茶杯压住银票:“规矩。说实话。”
“好吧,说实话。”收回贪婪视线,步青衣一耸肩,“青玉郡主与白衣侯曾有婚约,但现在她不愿嫁了,甚至不肯回家。广陵王心疼女儿又不愿悔婚得罪侯府,所以想出个馊主意,而这馊主意需要我才能完成。”
裴墨归稍作沉吟:“广陵王想要让你冒充青玉郡主替嫁?”
“看不出来,殿下长得不怎么样,脑子却不笨。”抬起茶杯又抽走一张银票,步青衣笑吟吟看着他,“估计下次再见,世子殿下就要叫我一声侯夫人了。”
“却也只是个替人出嫁的假郡主。再者,白衣侯未必会接受。”
裴墨归的话说不上嘲讽,但终归不算好听。步青衣没什么兴趣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索性伸出指尖抵在最后三张银票上:“第三个问题,殿下想问什么?我的生辰八字还是姻缘?”
“早了些,等我百年之后再做打算。”裴墨归也伸二指压住银票,身子微微前倾,与步青衣不过尺寸距离。他盯着那双略显轻佻的桃花眼,字字清晰真切:“我想问步姑娘,是否知道乱雪阁,以及顾朝夕。”
“乱雪阁和顾朝夕,我自然知道。”步青衣回答得毫不犹豫。
裴墨归倒有些意外于她的干脆了当:“所以,步姑娘算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什么身份?郡主?未来的侯夫人?脸可以乱长,话可不能乱说。”步青衣晃了晃手指,面上表情似是惋惜,“还以为你挺聪明呢,是我看走眼了。”
裴墨归不气不恼,仍是一副好脾气:“刚才是步姑娘亲口承认的,你与乱雪阁有关。”
步青衣嗤地一声笑,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世子殿下这话就荒唐了。刚才你问的是,我知不知道乱雪阁和顾朝夕,而不是我与他们有没有关系。想当年乱雪阁独霸江湖,顾朝夕作为乱雪阁头领更是名动四方,有谁会不知道?纵是风头已过,但当年的一代传奇好歹我也曾听说,自然可以说是知道。”
这问题,是他失误了。
裴墨归深吸口气,颇有几分自嘲的味道。他摇了摇头,缓缓站起,又一摞更诱人的银票放在桌上。然而这一次步青衣没有继续满足他的胃口,先前见钱眼开态度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懒散模样。
“一千两换一个问题,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步姑娘不会错失吧?”裴墨归加以蛊惑。
“钱财是好东西,可惜多了没用。”步青衣一张张数着银票,神情坦然,“六百两够花了,剩下的银票世子殿下自己收着吧。许是去花街撒上一把,还能收获几位佳人芳心——对了,听说挽红居的秋姑娘月初在东阳王府门口大闹了一场,事情解决了?”
微带失望收起银票,裴墨归轻叹口气:“从昨晚到今天晌午,这么短的时间就把我的事打听得如此透彻?步姑娘的消息不是一般灵通。”
步青衣勾唇一笑,不置可否;再一扬手,送客之意赫然。
目的没能达成,裴墨归倒也没有多留的意思。然而在举步迈过门槛离开前,他回头,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步姑娘对东阳王,了解有多少呢?”
朱门权贵不是寻常百姓能接触到的,那些位大人物的名讳普通人也写不得叫不得,是而市井街头称呼起来往往是什么王什么侯什么大人,极少有人知道他们于凡人而言再平常不过的名字。
而东阳王,偏又是当众比较特别的一位。
方才在饭桌上,尽管有苏幕遮百般打岔阻挠,她还是从苏锦裳和苏镇之口中了解到不少与东阳王裴赞有关的传闻。
就在她沉入冰棺被封冻于皇陵内的第二年,也就是十二年前,阁主顾朝夕失踪后一盘散沙的乱雪阁在副阁主带领下,部分人效忠朝廷,分散编入九天军各部。当时做出这个决定并顺利与朝廷达成约定的那位副阁主,就是如今的东阳王。
“东阳王。”
裴墨归早已离开,百无聊赖的步青衣坐在窗前突然吐出这个名字时,刚巧走到门口的苏锦裳吓了一跳。
“怎么突然提起东阳王了?”苏锦裳轻抚胸口,迈开莲步走到屋子内,白若梨花的双靥上挂着浅浅笑容,“说起来,前两天东阳王世子来过一趟,问起有关你的事情。我对长姐了解不多,便没敢贸然置喙。”
看来裴墨归盯上她不是一天两天了。
步青衣莫名笑了笑,侧头看向苏锦裳:“喜欢谁也别喜欢这种人,满肚子弯弯绕。”
苏锦裳立刻满面赤红,又羞又恼:“长姐胡说什么?毫不相干的事。”
学了十年察言观色,哪能连女儿家的小心思都看不出来?但步青衣没有过多争辩——她其实并不在意苏锦裳究竟喜欢裴墨归什么。
一来,苏锦裳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她借来青玉郡主者身份后名义上的妹妹。
二来,她觉得苏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再者……就算苏锦裳真喜欢上裴墨归,那又与她何干?
非要说她和裴墨归有什么关联,大概就只有一点——他爹,是她怀疑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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