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雨水顺着石棉瓦搭成的简陋屋顶顺流而下,滴在了闫晓面前的泥泞水坑中,发出一阵阵规律的回响。
傍晚的天空被灰色的阴霾笼罩着,天地间被一根根银色的丝线所串联,又在落地时溅起一朵朵透明的花。
闫晓熟练的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他麻木面容,照亮了他那双忧郁的双眼,同时也让人看清了他手上的拿着的那张黑白照片。
“斯,呼~”
烟雾弥漫在空气中,又随着风越来越淡,既像是离家的孩子,又像是无家的浪子,留不住也没办法留。
闫晓抽完烟又发了会儿呆,才一脚将烟蒂踩熄,转身回到了屋子里,将黑白相片规规矩矩的放好。
屋子不大只有一些简单的摆设,但却收拾的很干净利落,堂正中桌椅打扫的一尘不染,墙上挂着一把有些老旧的长剑,一张硬木板床放在屋子东侧靠近窗户的位置。
木床旁边的柜子里面一些老旧的衣服堆叠的整整齐齐的,只是样式有些老土,有些地方还有着大大的补丁。
比如那个堆成四四方方的绿色军大衣,那个大红褪色上面隐约可见是个奖字的汗衫,以前地里干活的老人家总会留着一些这样的衣服,然后把省吃俭用留下的钱存起来。
唯一称得上现代的东西就是柜子里专门留了一个干净位置放着的触屏手机吧,连同手机盒子以及说明书都规整的放着。
他们的主人好像生怕弄脏弄坏了似的,还在盒子底部放了一块儿干净的白布,放在了较高一点的位置。
闫晓看着眼前的东西,顿时鼻子一酸,眼圈又止不住的红了起来,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娃儿啊,出去外面切记不要随便惹事,平时记得好好吃饭,我们老俩也没啥本事,这点钱你拿好路上不要丢了……”
“这小娃儿谁放在这里的,咋没个人管嘛……”
“来,我看哈嘛,俄家娃儿就是长的俊,这身衣服穿身上真顺眼……”
闫晓从小就在农村里长大,经常调皮捣蛋,不是村西边的鸡飞了,就是村南边的狗跳了,只要他在的地方就没个安生的。
村子里住的人就没一个他没捣乱过的,他还有两个‘帮凶’二丫和狗蛋,三人帮不是在恶搞就是在恶搞的路上,反正是都没少被裤腰带抽过。
说起捣乱的原因一个是因为他天性比较活泼,另外一个更深点的则是因为他不是亲生的,而是被村里一对年纪稍大一点的夫妇捡来的。
虽然捡来他的那对老夫妇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但是村里‘大喇叭’从来都是不缺的,一些闲言碎语总能传入他的耳朵。
闫晓这个名字不是抚养他长大的双亲给取的,而是他还在襁褓中旁边一张纸条上写着的,那对老夫妇觉得也不错就顺势给留了下来。
“噗呲……”
想到这里闫晓忍不住又笑了下,怪不得他那么快就发现自己不是亲生的,这名字起的和收养他的双亲根本不搭嘛。
现在想想这些还恍如昨日,后来为了能让他有钱去长扬市上大学,收养他的老俩还去村里到处求人,好在村里人嘴碎是碎了一点,但心里倒不坏,纷纷出钱出力供他上学。
当然了,他自己也凭借着放假时打工和一些奖学金顺利撑过了这段大学时光,出社会后又凭着自己能吃苦够聪明去了一些企业打工,赚到一点小钱。
这屋子里挂的那把宝剑和智能手机就是他赚了钱后给家里双亲孝敬的,他有时也想接老俩去城里住,但奈何老俩死活不同意,可能人老了都有一些自己的固执所在吧。
他也就没有强求,只能隔三差五的过来帮帮忙,看看这片从小到大熟悉到不能熟悉的土地。
只是这次回来,屋子还是原来的屋子,地也是熟悉的地,可是对于他来说最亲近的人却不在了,蓦然间他想起了上学时学到那句:
“长大后
故乡是一封长长的书信
我在这头
亲人在那头”
老俩是一起走的,准确来说间隔时间很短,养父先走一步后,养母也在几天后抑郁而终,等他收到消息回来的时候留给他的就只有放在桌子上的一封信,一盏老式油灯,还有一张黑白的照片。
信是他们托别人写的,信的内容也比较简单,只是告诉他要好好生活,早点成家,他们走了后不用太挂念他们,最后还特意将一段话用红线划住,像是很郑重的告诉闫晓
——这辈子,能做他的父母,能看着他长大,是他们最骄傲的一件事情。
“哗——”
雨好像下的更大了些。
“三娃儿,节哀顺变吧,他们两个在的话也不想看你这么难过。”
屋外走进了一个老汉,岁月刀削斧刻般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后背佝偻好像有什么重担压在了他的身上,把他的腰压弯了,背也压驼了。
手里提着一个烟锅,但没有点燃,走到闫晓的身旁低声的安慰到。
老汉是村里的村长,年轻的时候学过一点字,懂的不是很多,所以总是叫闫晓叫三娃。
闫晓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老汉,点头称了声谢。
“您来了,这些年来也多亏了您的关照了,上学的时候要不是您做主,可能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个啥样呢。”
言罢,闫晓便将老汉请到了桌前,聊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又从车里拿出了一盒子烟草。
“知道您老平时喜欢抽些烟丝,这些是我专门从城里买来的,就当是我为小时候调皮捣蛋给您道歉了,您可千万要收着。”
说话间闫晓就将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盒赛到了老汉手里,老汉推辞了一番又拗不过闫晓,只能叹了口气收下了。
之后又来了一些吊唁的村里人,闫晓礼数周全都给安排到位,一批人来了一批人又走,忙活了半天终于有空闲时间,
他先是将屋子重新打扫干净,又将一些供品和燃烬的香换掉,之后又拿出一个蒲团放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该走了,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在回来了,哎~”
闫晓看着眼前的一切,叹了口气后将屋子的门缓缓的闭上。
“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