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半敛着眸莞尔一笑:“小侯爷说什么?”
烛花在这暖暧的屋内爆了爆,房内针落可闻。
冯知良最先从晃神中缓过神来,见秦桓眼神危险,将他面前的酒替成茶,说:“小侯爷,行行好吧,人家良家出身,一路走来,其中艰辛困苦不是你我等人能知的,哥们几个面前顽闹顽闹便罢了,出了春暖阁,可别糟践了人家,坏了人家前程。”
朱窗轻敞出阵清风,摇曳的光影落在了钟离侧脸。
钟离已然醉迷,秦桓垂眸看着她,情不自禁地拿指蹭了蹭,说:“雨亭这话我怎么就这么不爱听,怎么跟了我就算毁了前程了?”
刚才还憋闷的场子顿时又笑腾起来。
曾靳酒意逐渐上头,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拿毛扇敲着酒盏哼出曲调:“英雄难过……美人关哪……”
冯知良抬眸瞥了眼他,无声轻叹。
张世宁见人已然被秦桓瞧上了,心里不是滋味,含着酒嘟囔:“都说小侯爷最爱怜香惜玉,连春暖阁的姐们哥们都要问个心甘情愿,才肯收了人,如今怎么忽然变了调性。我看钟百户沾酒就醉,想来是个正经人……”
一音未落,秦桓已经顺势将人捞了起来,落拓道:“兄弟们继续耍闹,钟百户醉乏了,我送人去隔间休息。”
“别是有去无回,直接送入洞房了吧。”
杯盏交碰声在这喧闹嘈杂里逐渐响彻。
冯知良眉头微蹙,拾起酒杯轻抿了口,独自倚在圈椅里冷眼旁观着这一片风流狼藉。
韩修远瞥了眼依然醉卧藤椅的韩東,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棂推得更宽,风一股脑地泻了进来,浇得他酸涩难言。
虽然他与钟离素无私交,可毕竟是一个衙门共事的兄弟,他心里头不是滋味,可这点子不是滋味却不足够让他挺身而出,横生枝节。
且不说秦桓是个得罪不起的,韩東这次装聋作哑地借花献佛,显然与秦桓早有商量。他当下若是强出这个头,回过头便要面对韩東的雷霆之怒。
韩修远少年便由圣上钦点入锦衣卫,是得了韩東真功夫的,耳目灵敏非常人可及,此时他耳廓一动,远处那朱门轻阖的声音格外刺耳。
屋内红烛摇影,酒水在钟离胃里翻腾得更难受,本是装醉躲话,如今真到了榻上才发现昏沉得真切,眼皮都抬不起。
她心里隐约察觉出微妙的不适。
她不耐酒水,也不至于落魄到这般田地。
身侧的纱幔悄然落了下去,宽衣解带的悉索声在这昏暗寂然的屋内犹如春雷炸响。
昏天暗地中钟离仍旧反应迅速,她反手捉住身上手,骤然睁眸。
香雾缭绕里秦桓搂着人暧昧一笑:“装够了?醒了更好,否则怎么尽兴?”
秦桓的手轻易地拨开了钟离的指,沿着背部浅薄的曲线又滑上去一截,热气喷灼在钟离耳畔,说:“别怕,你三公子最懂怜香惜玉。”
钟离浸在秦桓的阴影里,他的面容在空中逐渐模糊,那双清水眼在叠影里错落着。钟离看着他,在这混乱的时刻竟忍不住地想:
这样的放浪的人却生了双这样清澈的眸,白瞎了这双眼。
钟离鬓边淌汗,再一动手才发现力道全无,她忍不住齿冷道:“你在酒里下了药!”
“本就是送给我的人,下不下药都逃不掉。”
秦桓笑得志在必得,耳鬓厮磨着:“你名声太狠,怕你性子烈,伤着了你。”
他呵出的热雾蒸湿了钟离的颊:“别担心,既然是明面上收了你,你往后前程我一手帮你包办了。”
秦桓的指顺着背脊百般温柔地捏住了钟离的脖颈,指腹所到之处皆滑腻得不可思议。
钟离手指滑进被褥,揪皱了布料,她眼里含煞:“不想死就给我停手。”
这话里杀意汹涌,如浓稠的黑墨无声地浇灭了这一榻旖旎。
秦桓手上一滞,身躯微抬间正对上了钟离那冰凉双目。
那水雾氤氲的眸里深不见底,犹如藏着头不见天日的凶兽,令人一望之下不寒而栗。
他不经意间记起了韩東曾经的告诫——不要玩火自焚。可韩東怎会知道,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火苗,点燃让他沉寂如死水的心,撩动起心旌摇曳的痒。
秦桓穿透钟离眸中那片死寂的凶戾,忍不住抵着她的鼻尖,不知死活地说:“我死了,你能活?原来你在京城兢兢业业数载,生死场里好不容易熬出来个头,就是为了和我殉情的?”
钟离看着他。
“装模作样有意思吗?寻个靠山平步青云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秦桓不喜欢话说得这样直白,太煞风景。可他被这样的屡次挑衅激起了怒火,他正了正身子,将另一边的纱幔也松开了。
这一目了然的意味让钟离在绵柔的被褥里皱紧了眉。
秦桓犹如一个深谙世俗的老练情手,他看着钟离,不屑一顾,又胸有成竹。而这点胸有成竹里却总忍不住掺杂了些鄙夷和刺痛。所有的情欲里摈弃了那点子人的诚意,都廉价得如出一辙。
再美又如何,一副空洞的皮囊多玩几次也就会如敝履般乏味起来。
在微不可闻的叹息里,秦桓的手蹭上了钟离光洁的颊面,一路滑到束领,娴熟地解开衣扣。
那扣子轻轻挣脱束缚,光滑的脖颈在手指间逐渐露了出来,停在锁骨上方,细小的汗珠沿着线条滑进了那凹陷,濡湿了他的指尖。
秦桓察觉出钟离的战栗,缓了动作,这张脸上痛苦和承受不起都是令人着迷的勾引。
她怎么长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