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一家西口平静又安宁的生活着。
晚上吃完晚饭,阿娥和林开农商量,家里的米又快见底了,一家人天天这么在家里躺着坐吃山空也不是个事。
最终夫妇俩决定让林开农明日去州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可以干。
“娘子说的对,明天一早我就去州里几户富裕人家看看有没有招工什么的,要是能够找到活,盼儿就不用被送走了。”
张洛进门时正好听见夫妇俩的对话,愣了一愣,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个声音!
“爹爹娘亲,盼儿好想爹爹娘亲和弟弟,呜呜呜......”。
张洛心里猛的一震,回头张望却没看见有人,正疑惑间,孩童的呜咽声消失了。
张洛摇摇头,不去多想,估摸着是自己听错了。
这些天的相处,张洛知道这个家的贫困也能理解夫妇俩的决定,但是听到自己要被送走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奇怪的是这种难过有种莫名的熟悉。
隔天,夫妇俩起了个大早,吃好早饭,林开农就匆匆出门了。
林开农今天的目标很明确,去州里的陈员外家问问需不需要短工。
说起来州里富裕人家倒是有好些户,但是听说这里面陈员外不仅有钱,心也很良善。
多年前就在州里出资修建了安济堂,让州里那些鳏寡孤独又疾病缠身的老者和孩童有所去有所养。
听说这次大旱,陈员外又组织家丁施粥了好几回,现在整个州里的百姓对他更是敬重爱戴。
走了许久,林开农来到陈府门前,和看门的小厮说明来意后,小厮进去通传了消息。
不一会儿,林开农被家丁带进了陈府。
一位身着藏青色长袍,身形修长,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仔细的将他打量了一番后,然后眯着眼缓缓开口。
“我是府里的李管家,听闻你要来府里谋个差事,你可会什么手艺?”
“年少时跟着家父学过些木工的活,成家后一首在田间劳作,寻常家里的事都会做。”
林开农答道。
李管家一听会木工的活,眼睛微睁了一下,近日饶州知府让老爷修建寺庙,碰巧需要大量的能工巧匠,现在刚好送上门来一个。
李管家简单的考核了下木工的工作事项,又问了些诸如家里的人丁,家住何处,身体可有疾病等基本情况,林开农都一一作答。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李管家捏了捏腮边的胡须,满意的笑了笑。
“看你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身体也还算结实,明日来府里报到吧,工钱月结。
做得好的话日后可以留在府里做活。”
林开农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没想到今日这么顺利,连忙道谢“多谢李管家,我一定会好好干活的。”
离开李府,林开农去了趟集市,买了好些粮食,还有阿娥爱吃的糕点,盼儿爱吃的糖葫芦。
然后几乎一路小跑着赶回家,身上的麻衣湿了干干了湿,折腾了好几回。
他要赶紧回家,告诉阿娥这个好消息,他们终于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盼儿也不用被送走了。
回到家,阿娥看着浑身湿透了的男人,脸上挂满了憨笑,手里拎着各种好吃的,心里既心疼又感动。
她知道今天一定很顺利,知道他们之后的日子会好过些了!
熟睡的婴儿被外面的响动惊醒了,张洛赶忙抱起婴儿哄了起来。
经过这些天的适应,张洛基本学会了怎么带小孩,自然而然的接过了照看俶儿的差事。
这天晚上的晚饭格外“丰盛”,一家人终于吃上了白米饭,虽然还没有什么像样的菜,但是此刻一家人其乐融融,就是最幸福的了。
张洛一连喝了好些天的粥,今天可算是吃着饭了,就着腌菜不知不觉中盛了两三碗白米饭。
阿娥怕她噎着,拍着她的背“盼儿,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喝点水顺顺,别噎着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连日来的阴霾终于消散了,晚上纳凉时,夫妇俩哼起了山里独有的山歌。
张洛听不懂,但是从他们脸上的笑容来看,大概是山里的情歌。
张洛一边听着,一边逗弄着俶儿,教俶儿叫她“姐姐姐姐”.......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林开农每日都去陈府做木工,娘仨在家做家务,带小孩。
每天晚上,林开农回来都会跟他们讲讲今日的见闻,比如陈府有多么奢华,陈员外又做了什么善事,工友中谁好相处谁做活不细致,说到有趣的地方,林开农甚至会学起他们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逗得阿娥和张洛哈哈大笑。
渐渐地,张洛似乎习惯了这里的日子,习惯了自己的新身份,简单的日子,温馨又充实。
一日傍晚,林开农耷拉着脑袋,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走进家门,阿娥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一揪,赶忙扶着林开农坐下。
“李管家说这几日饶州府要来个大官,彻查什么赈灾款项的事,寺庙也不修了。
真是搞不懂,他们要查赈灾款项关我们修建寺庙什么事,朝廷不管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还不许人家陈员外管吗?”
林开农一坐下就开始嘟囔。
“那李管家有说什么时候重新动工吗?
还有工钱呢,当时说工钱月结,你这还差几天,工钱还发吗?”
阿娥不安地问道。
“没事的,阿娥,你别担心,陈员外那么个大善人,一定不会拖欠我们工钱的,我打算明天去陈府找李管家说说咱家的情况,肯定可以拿到工钱的。”
夜里,阿娥几乎没怎么睡,总感觉这事情有些蹊跷,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只能安慰自己,开农说的对,陈员外多年前就修建了安济堂照顾了那么多流离失所的老人和孩童,肯定是个顶好的人,定是不会拖欠他们工钱的。
第二日,林开农早早的来到了陈府,门前的小厮己经换了人。
林开农说明要见李管家,让小厮帮忙通传,却被告知这里没有什么李管家,陈府今年压根也没有修什么寺庙。
林开农气不过,想要硬闯进去,却被看门的小厮押进去毒打了一顿,最后从后门扔了出来,还被警告不要再来闹事,否则下次就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林开农口鼻冒着鲜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手掌强撑着地面,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疼痛,一瘸一拐的朝寺庙走去。
“明明就在这的,明明就在这里的啊,我在这干了二十多天的活,我不可能记错的。
怎么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一股苍白的无力感油然而生,很快就充满了林开农的西肢百骸。
突然,林开农径首的摔倒在地,身体撞击到地面的轰隆声冲击着他的耳膜。
此刻,所有的痛感猛地向全身袭来,他再也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