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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修版大柳树》精彩片段
第二天,汪善被民兵送到公社,等着在三天后的三级干部会上亮相。
他晚上住在一个小屋里,白天干些扫院子,给食堂挑水等杂活,倒也自由。
这天,汪宏泰在公社中学开完教师会,想去偷看大,在街上正走着,忽然听到背后自行车铃声响,扭头一看,惊喜地喊:“马红举!”
马红举一见是初中老同学,赶紧下了车,也惊喜地喊:“汪宏泰!”
俩人握着手。
马红举问:“你咋在这呀?”
汪宏泰说:“开会。”
马红举眼光一亮,说:“当官啦?”
汪宏泰说:“当屁官,开民办教师会。”
又问:“你咋也在这呀?”
马红举说:“我家在这儿。”
说着,拉着汪宏泰的手说:“走,到我家坐坐!”
汪宏泰说:“不去了吧!”。
马红举说:”老同学,好不容易见面,咋着也得去喷喷。”
汪宏泰见他让得执拗,只得去了。
二人走到公社门口;马红举推着车往院里走。
汪宏泰问:“你家住这里面呀?”
马红举“嗯”一声。
汪宏泰才知道他不是农家子弟。
二人进了公社大门,只见青砖铺地、松青竹翠、房子成排,都是青砖红瓦、通脊出厦;看着出入办公室的人都是额宽颏圆、穿戴整齐、显现官人的福相和气派。
二人到后院。
马红举在一扇红漆门旁扎了车,到门口,推开门,进了屋,让汪宏泰进。
汪宏泰进了屋,只见水泥地青亮,墙面、屋顶一抹雪白,像层白雾。
屋当间放一大理石矮长桌;桌面白里透黄,两头似绘着山水画。
红木镶边;西脚像马蹄;西面牙子雕龙刻凤。
桌子西周摆着沙发,扶手瓷实、红亮;沙发靠上罩着白底绿花大眼的罩布;座铺红绒垫。
前窗台下 放一张写字桌,桌上码着书。
窗明几净。
汪宏泰看着这装修、摆设,想起刚才在院里看到的一切,又想起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农民、自家的破草房,感到官家的排场。
马红举倒杯茶,伸手示意着沙发,说:“坐!
坐!”
汪宏泰见恁干净,怕弄脏了不敢坐。
马红举笑着说:“坐吧!
这是咱家!”
汪宏泰笑笑,便坐了下来,屁股顿时陷进垫里,弹了几下才坐稳。
马红举把茶杯放桌子上,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探身看着他,问:“工作还可以吧?”
汪宏泰嘿一笑说:“啥工作啊,不就是挣俩工分吗!”
又问:“你干啥呢?”
马红举说:“在县税务局上班。”
汪宏泰眼一亮,说:“吃皇粮!
咱这班同学数你排场。”
马红举笑笑。
汪宏泰又问:“咱叔、咱婶干啥呀?”
马红举说:“我妈在县卫生局上班,我爸是这的党委书记。”
汪宏泰一听愣住了,想大就在这院关着、这院的主人就是老同学的大、他一句话、大就能回家、自己何不求情于老同学呢?但他又想:万一人家不愿帮这个忙,自己的脸岂不掉地上?
于是他便颇尴尬地笑着生发话说:“您一家人真有本事!”
马红举笑说:“啥本事耶,糊口。”
汪宏泰说:“啥本事?比农民强百倍。”
马红举笑说:“农民有农民的好处,不操心。”
汪宏泰苦笑说:“说那是诳。
农民像鸡一样,扒开眵目糊眼就得挠食,一天不挠饿得慌。”
马红举笑着说:“谁偷懒怕做也不中。”
岔开话题,问班里的同学现在都干啥。
汪宏泰这个那个说了。
二人说一阵、笑一阵、叹一阵。
二人喷到快晌午。
汪宏泰站起来说:“我该走啦!”
说着就往外走。
马红举赶忙站起来,拉住他说:“不中!
你十年八辈子不来一趟,来了得吃一顿饭再走。”
又嗔怪道:“咋?
我管不起你一顿饭呀!
要是同学们知道你晌午又走咧,会说:红举真不够个同学样儿、晌午连同学一顿饭都不舍得管!”
汪宏泰笑笑,只得说:“那——就吃你一顿吧。”
这时候,开饭的钟声响了。
马红举从套间拿出两套餐具,递给汪宏泰一套。
二人去吃饭。
二人来到食堂打饭口,马红举掏出一张饭票,递给打饭的。
打饭的给他俩馒头,打份肉菜放盘里。
马红举把这份馍、菜递给汪宏泰,又把汪宏泰的碗、盘放到打饭口。
打饭的问:“不是打了咧吗?”
马红举说:“来个客。”
说着,就掏饭票。
打饭的说:“不要咧。”
马红举就不掏了。
打饭的又打一份饭菜。
汪宏泰在一旁看得出来;这打饭的显然是在巴结当官的。
二人蹲在食堂院子里,吃起了饭。
汪宏泰咬口馍,用筷子夹片肉填嘴里,边嚼边低头想心事。
他打记事起,整天吃的不是红薯,就是红薯干面。
打个嗝都是一股红薯味儿。
吃白面馍是他的奢望。
他听大说过:从前的地主家年下初一至初五吃白面馍,过了初五就把白面馍换花卷馍了,为的是省细粮卖钱置庄田。
他记得,有一年,家里请个木匠做活。
娘烙些白面单馍、炒盘鸡蛋,支应木匠。
大陪客吃。
他那时才几岁,站在饭桌前,眼巴巴地看着木匠吃。
那木匠摊开单馍,折叠不多,夹些鸡蛋菜,竖着撒馍上,卷起下面不多,把单馍卷成长卷,大口大口地拽着吃。
他看着木匠的嘴,数着口数:一、二......他看见木匠六口就把单馍吃完了。
大不能给他吃呀。
家里白面少。
烙的白馍是有数的,得紧着客人吃。
他只得咽着口水离开了。
长到现在,他仍奢望着吃顿白面馍。
可是,他是农民,吃不到呀!
然而,他今天却意外地吃到了,而且还就着肉吃。
他想这都是沾了当官的光、还是当官的好啊。
他很快把馍吃的剩一小块了,见盘里还有点菜汤,飘着油珠,舍不得扔掉那汤,便用馍蘸了汤,把馍填嘴里。
马红举见他不足兴,又要去买。
汪宏泰说着“别去咧”的话,却期待地看着他去买。
马红举又打回来一份饭。
他吃完这份,才足兴,打个饱嗝有股葡萄糖、肉香味儿,觉得从没有今天恁舒服。
二人端着餐具往回走不远,迎面碰见汪善拉一架子车土往食堂院走。
汪善看着儿子,诧异地问:“你咋在这呀?”
儿子未开口。
马红举问汪宏泰:“你咋认识他啊?”
机会多么好啊!
汪宏泰说:“这是俺大、咱叔。”
马红举惊诧地看会儿汪善,问汪宏泰:“咱叔咋在这呀?”
汪宏泰咋来咋去说一遍。
马红举沉思片刻,对汪宏泰说:“这样吧,你帮叔把土卸了——这不是伙房和煤用的土吗?
——我去会儿就回来。”
说罢就走了,走几步,又回来打份饭,放在伙房外窗台,交待汪宏泰“让叔吃”后,就又走了。
二人刚卸完土,马红举就回来了,看着汪宏泰,笑说:“刚好,俺大在县里开完会回来,我给他一请求叫叔回去,他就答应咧。
一会儿叔吃完饭,就可以回去咧!”
又小声说:“俺大说谁饿急了不想法保命啊!”
说罢,西下看看,说:“这话你可别跟别人说呀!”
汪宏泰说:“我傻呀!”
马红举笑笑。
汪宏泰承情不过地看着他说:“咋感谢你啊!”
马红举‘嗳’了一声,说:“举手之劳,不说外话。”
汪宏泰说:“要不是你,俺大就得在全公社丢人,。”
马红举说:“那是哩。”
又说:“俺大有事要和我说,我走啦!”
说完,就走了。
汪善吃完那饭菜,父子俩就回去了。
走着,汪善说:“还是当官人物呀!
塌天的事,人家嘴唇一吧嗒就解决咧。”
汪宏泰看看大,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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